当天下午江行就带着楚仁上路了,两人先是累得半死翻出了桃花山,然后花银子租了两匹马赶路。 凭楚仁的推断,江行应该对占卜也懂得很多,可江行很少去占卜。可准备上马时江行却不知从哪摸出一片龟甲,简单算了下吉凶。 “师父……这个结果……” 楚仁在师父的古书中看见过那个图案,意思是“大凶”。 江行倒是毫不在意地伸手轻弹龟甲,一道灵力之下龟甲上的图案悄然变化,竟是变成了“吉”。 楚仁目瞪口呆,江行倒是面不改色,瞥了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小徒弟一眼,侧身上马。 “这叫逢凶化吉,走!” 楚仁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桃花村新来的严赤云,不禁心头一紧,问江行道:“会不会是桃花村那个受伤的严赤云?师父,你不是让我看着他吗?怎么这次出门也还是带我出来……” 江行难得僵硬片刻,才开口道,“他一个孩子,又成不了气候,我在他身上放的又有桃花……再说了,我叫你去看着他,你看的住他么?若他真是恶鬼,品阶怎么也有个二甲,道士的结界起码要是一甲才能完全制服……” 可楚仁像是抓住毛衣的一个线头,非要扯着这个小小的错误不放,刨根问底一样。 “那师父为何还要我去和他同住呢?师父不想我住在雨竹园吗?” “我……”江行顿时无话可说,进而把矛头对准楚仁,“我不是觉得雨竹园环境不好吗,太潮了。倒是你,为什么非要住雨竹园?” 话一说完江行就后悔了,他觉得这话有教唆小朋友的意味。他生怕楚仁回答什么离经叛道的话,他的一句“我是你师尊”抵在喉间,随时蓄势待发。 “先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上马,走了。” 楚仁跟着上了马,却是没有放过这个话茬,马上接过来说道,“我就是想和师尊住呀,我想让师尊教我练剑,我想让师尊教我医术,我想离师尊近一点,我想……” “师尊——”楚仁突然凑近,把江行吓了一跳。 “这个项链亮了诶,真漂亮。这个项链是和师尊心神相通的吗?” 江行一摸脖颈,才发现那条水滴形的项链正在熠熠生辉,散发着淡淡道幽蓝色的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如梦如幻,美得让人窒息。 江行刚想说“不是”,却瞥见一个小女孩,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们,身上穿着破旧不堪的衣裳,脸上被污泥糊的到处都是,头发散乱的披在肩膀上,嘴角带着点血,像是被磕破了皮。 “公子风度翩翩,仁厚善良,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我妈妈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娘快要饿死了。” 话音刚落,小女孩就开始止不住地磕头,本就红肿的额头就要触碰到地面,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却先一步垫在了地上。 “别这样,我们这里还有些烙饼,你拿着去给令堂吃吧。” 江行的手指触碰到小女孩面颊的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劲,太烫了。小女孩的眼泪也滚进了江行的手心,江行闭着眼睛用神识看了四周片刻,直起身子,微微叹了口气。 “走吧。”他对楚仁说,“快点离开……不然一会儿,恐怕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就看小女孩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用口型颤抖地说着“对不起”,下一刻,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全部都是皮包骨的身材,跪了一圈给江行他们磕头。 “公子,公子,也给我一点儿吃的吧,我们家也好几天没吃饭了……” “公子!我妹妹前天被饿死了,我姐姐被父亲卖了五文钱,我们家也揭不开锅了,您不救我们我就要被阿爹卖掉了。” “公子,我爹在榻上病的起不来了,他昏过去一天了,求求您赏点银钱吧……” “公子!” “公子……”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江行有些无奈,他比划着“停”的手势,想牵着楚仁跑出来,可没有人听他的。 “吃的!小芦那里有吃的!好几张饼!”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随即一半的孩子饿狼一般扑向小芦。小女孩眼里满是泪水,死死地抱着怀里的饼,可还是很快被扑倒,饼掉在地上,很快被撕成几块,几个孩子也不顾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的饼!那是给我娘的饼!不许……不许抢我的饼。” 没有人管小芦的哭喊,几张饼很快被洗劫一空。他们又围着江行和楚仁,不停地索求。 行李被挂在马的后背上,已经有几个孩子伸手去扯行李,被楚仁拦下后又蠢蠢欲动。 江行被缠得没办法,他对孩子下不去手。他从腰间拿了一小包碎银,用力往远处甩去。 碎银的包口在空中散开,银子在江行的“法力”下分散的到处都是,江行马上给楚仁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策马准备离开。 几个孩子还欲上来抓他们,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狠狠拽着跪在地上的小芦的头发,把她摔往江行的方向,对江行楚仁一抱拳。 “二位客官,这丫头要不要?还是个雏,长得也算水灵,留在大人的府中当个活物,一口饭就能养活。” 男子的手突然附上小芦的脖颈,“不要我现在就把这丫头掐死了。” 江行微微蹙眉,心口染上了一点怒气。开口问道:“你要多少钱?” 那男子咧嘴一笑,“十两银子,一分不少,人马上给您带走,我还包你平安度过潢州村这条路。” 江行看了男子片刻,突然笑了。他语气变得分外温和,目光不错地看着男子,一字一句道,“你在威胁我?” “那哪敢啊?我……” 话没说完,一道雪光闪过,男子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为错愕,人头却先一步落地了。 江行用剑极快,别人还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拔的剑,这场斗争已经悄然无息地结束了。 血水溅了一地,江行的白袍却是纤尘不染。 江行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冲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沙柳营的土匪头子是吧?刚才看过你的通缉令,也算半个熟人,没打声招呼就送您上路了,怪不好意思的。” 江行又回头看了一眼楚仁,他的剑已归鞘,他随意地扔给楚仁,而楚仁正静静地在他身后等待他的指令。 “走了。”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拦他们。 · “师尊。”走出几里路后,楚仁忍不住喊道。“那个小芦,就不管她了吗?” 江行放慢了马匹的速度,和楚仁并排。 “管不了,她还染了伤寒,今天之内,必死无疑。” 楚仁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江行这才后知后觉到这些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还太过残忍,又安慰道,“生死有命,死亡对那个小姑娘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救他们。”楚仁突然开口道。 “啊,被发现了。”江行微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见小芦时当时抽了马准备离开,又发现我在看你所以停了下来。” 江行有些无奈,“你一天到晚眼睛都长在我身上吗?”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会这样?那为什么因为我的目光改变你的做法?”楚仁却不依不饶,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哪有徒弟这样跟师父讲话的?该掌嘴。” 楚仁发现和江行讲话无异于对牛弹琴,这人一直避重就轻,他问东师父答西,绕了一大圈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干脆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路,夹紧马腹往前窜出好大一截,把师尊甩在后面。 江行看着这样的楚仁觉得有些好笑,也连忙追了上去。
第4章 金屋藏娇 不知是不是因为师徒二人在骑马的速度上较劲,屡屡“超速”,虽然在路上耽搁了一小会儿,两人竟还是一天半就来到了京城。 自打那包碎银扔出去以后,两人本就捉襟见肘的经济条件更加艰难。尽管到了京城已经入夜,他们也只能舔着脸皮去季府住下,否则以他俩的瘪瘪的荷包,就要当街睡地铺了。 江行有轻微的洁癖,在忍受一天不洗澡,和忍受夜间去叨扰别人的尴尬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东问西问,总算策马和楚仁来到了季府旁的小巷子。 按信里说的,姚延宜的情况可能比较危急。据江行对那祖孙俩的了解可知,两个人都是兢兢业业的官员,身子能挺得过去一定会去上朝。可路上听说姚侍郎已经四天没有上朝了,高热迟迟不退。江行估摸着可能是伤口化脓了,可转念一想宫中的医生不至于连这点小病也治不好。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季府的正门,门口的侍卫似乎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对着油灯眯着眼睛看文书看了半天才叫人进去传唤。 不一会儿,寂静的季府里面传来人群走动的声音。竟是季老爷子亲自拄着拐杖出来迎客,一见到江行还要给他鞠躬。 虽说江行活得是比季如故久,但是他样貌着实年轻,让这么一个老人对自己行礼着实有一种诡异的尴尬,江行忙拦下老爷子的动作主动去扶着他。 近十年没见,江行面貌没什么变化,倒是季如故苍老了许多。初见时季如故还很精神,发间只微微能见几缕白发,走起路来风度翩翩,现如今已经是霜雪满头,连走路都要拄拐杖的地步。 季如故本来就上了年纪,这几天忧心自己的外孙更是让他心急如焚,也跟着生了病。江行顺手探了探季如故的脉,发现老人家更多的是怒火攻心。 江行顿时有点好奇,季如故都一把年纪了,唯一的女儿也早早离去了,不说看淡尘世也算七七八八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手,领着楚仁跟着季如故进了门。 · 一路上季如故千恩万谢搞的江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些年江行收了不少季如故的“红包”。那些孩子美名其曰是给桃林医馆的孩子的压岁钱,可分量高的足够孩子们半年的口粮。 到了门口,江行遥遥就听见沉闷的咳嗽声,一路上说个不停的季如故也不知何时闭了嘴,气氛一下诡异地沉默起来。 季如故替江行敲了敲门,往里面喊了一声,里面迟迟没有人来开门,季如故尴尬地走到一旁。 旋即,门开了。 印入眼帘的是极为素雅简单的室内摆设,一只茶几,几个座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茶杯里倒了两杯茶,悠悠地冒着热气。 旁边即是一个床帐,层层迭迭褐色的纱围着帐子,料子是粗布,并不精致。或许是因为在夜晚,微弱的烛火下显得帐子有些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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