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川眼帘轻垂,开口道:“谢家还活着的人不多了,如果陛下垂怜,就叫他们安心在西北待着吧。那里……对他们来说最安全。” 若是回到京城,谢云染的身份又该如何解释呢? 光唾沫星子就能将谢家人淹死。 更何况,陆怀安也在那儿,他和谢云染尚有长久相伴的可能。 若是回到京城,这二人就注定有缘无份了。 “我不逼你,但是你得想清楚了。你的三弟谢淮澜年纪尚小,若是现在回到京城,我们可以给他请最好的夫子,授他学问和功夫,总是待在人迹罕至的西北也不是个事儿……”贺昭思忖片刻后道。 想起谢淮澜,谢庭川心里就有些难安:“是我这个做二哥的对不住他。” “你将人接回来,我给你兄长和父兄再追封个谥号,把你的官位升一升,如此一来,他们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谢庭川闻言,忍不住打趣道:“陛下这般恩宠,我倒真成狐媚了。” “你现在才知道,”贺昭抱着他,深深嗅他身上的气味,“不过……你们谢家人是当得起这些的。死后的恩宠总是来得太晚,还好有你在。” “陛下是在庆幸当年没有把我杀了吗?”谢庭川的呼吸有些乱,毕竟贺昭的手实在是不老实。 贺昭挑眉道:“怎么会这么想?我杀了谁都不会杀了你,我想到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咬/了/咬对方的耳垂:“把你关起来,最好是不着寸缕,我就当个昏君,每日都同你……” “陛下!”谢庭川的声音高了些。 “你在害怕吗,临舟。”贺昭停下了动作,轻声安抚,“我说错话了,吓着你了。” 见对方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谢庭川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样。 他不是不了解贺昭这张嘴,有时候这人说两句话都能把自己羞得不行。这么多年了,一下子改了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只要这人懂得照顾他的情绪,他就不会生气。 “我不是害怕。”谢庭川亲了一下对方的脸,示意自己不介意,“我知道你不会的。” 前面的事情贺昭是做得出来的。 但是他不会真的当个昏君,沉迷于这种荒唐的事。 谢庭川慢慢放下了床帏,他整理了一下被角,搂着贺昭小憩了片刻。 外头开始飘雪了,殿中的地龙烧得正热着,二人紧贴着彼此,倒也不觉得冷。 万籁俱寂,耳畔仅有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和谐安宁了。 … 谢庭川在宫中过了两日,第三日,他挑了不下雪的时候,坐上马车,出了宫。 贺昭想跟着,却被人拦下了。 谢庭川哄了许久,才将人哄回去。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下雪,雪天地滑,贺昭现在又看不见,若是不当心摔着了,就又得重新养伤了。 贺昭听了之后,只能作罢。不过为了确保谢庭川的安全,他特地派了两支禁军随身保护。 谢庭川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其实他这次出宫是为了去从前的谢府,将宗祠里的牌位都带出来的。 当年为了顺利逃离京城,谢庭川没敢让谢淮澜他们带着这些东西,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些东西取走了。 带走之后,正好挪到新的“谢府”中去。 贺昭赏赐的那处新宅子他看过了,不得不说,贺昭虽然很想将天下所有的荣宠都分给自己,但他还是思虑得很周全的——那处宅子虽然离皇宫很近,但是并不大,而且清幽雅致,不显奢华。 谢庭川看过之后就接受了这个宅子。 他在宅子里选了个小院子,当作是祠堂。 将所有祖宗和故去长辈的牌位摆好之后,他又偷偷将一个新的牌位摆了上去。 ——谢庭川之弟秽生之位。 秽生不属于谢家人,但他是谢庭川的弟弟。 只要有家人,就能进得了祠堂,死后就不会成为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秽生的死一直是谢庭川心头的遗憾。 其实他并没有做过付出过重要的东西,授他学问,教他行兵打仗,照顾他的吃穿住行,都是最简单的事情。 对于谢庭川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是这些东西对于常年流浪的秽生来说,却是最珍贵的。 珍贵到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来回报。 “秽生,下辈子,你真的来当我的弟弟吧。”谢庭川喃喃道,“我会好好地把你养大,再也不叫你被人欺负了。”
第97章 死缠不放 贺昭瞎了之后,就格外喜欢黏着谢庭川。 谢庭川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今晚除夕宫宴,陛下还要跟在我身后吗?”谢庭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拉着对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陛下,陈太医说了,你的眼伤一个月之后才会有所好转。在这期间,你得先适应这种感觉。我不是时时都能陪在你身边的。” 谢庭川已经尽力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贺昭了。 可是他毕竟是个二品武官,年后还要升迁,光礼部的事情就够他忙活了,他能抽出来的空闲实在太少了。 他不是不愿意陪贺昭,他也知道这人眼睛看不到了之后心焦得厉害,但是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贺昭闻言,垂着头,先是一声不吭,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轻声道:“我惹你烦了?” 谢庭川是受不了他这一套的,他的心软了几分,伸出手将人搂在怀里,慢慢抚摸着对方的脸:“我不是烦你,我是怕接下来万一我有事要离开,你一个人会不习惯。” “你要回西北吗?”贺昭问。 谢庭川怔了一下,随后缓缓勾着唇角,摇头:“怎么会……你忘记了谢府现在正在重建?我年后可有得忙呢。” “我可以帮你忙。”贺昭的声音更轻了。 他的眼睫颤动着,唇瓣泛着一层浅色。 向来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然卸去了那层坚硬的外甲,在心爱的人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幸好,他心爱的人也深深地爱着他。 ……怎么会招人烦呢,让人心疼还来不及。 谢庭川附身,吻了吻他受伤的眼睛:“你别来帮忙,我就希望你好好养伤。” “你嫌弃我了。”贺昭的声音中,掺杂着几分抱怨的语气。 “我不嫌弃你。”谢庭川只好一个劲儿地哄。 贺昭好像拿捏住了这个人,从前他以为这种啰里啰唆的模样谢庭川肯定是受不了的,但是他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竟然那么有耐心。 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黏人,也没想过谢庭川会那么纵容。 殊不知他们二人现在是情意正浓的时候,就算每天将这些废话重复百遍,都不会觉得厌烦。 “等会儿我要回谢府准备参加晚上的宫宴,我先给你更衣。”谢庭川从一边的衣桁上取了贺昭的外衫来,“陛下,伸手。” 贺昭很听话地展开了双臂,他虽然目不能视,但是目光所指的方向还是稳稳地落在了谢庭川的身上。 “我不想听你叫我陛下。”他说。 谢庭川睨了他一眼,问:“那我叫你什么?” “没有外人的时候,可以唤我的名字。”贺昭道。 全天下敢直呼贺昭名讳的人,谢庭川也是独一个了。 “我没有字,”贺昭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少了许多厉气,添了几分平和温柔,“不然就让你喊我的字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谢庭川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这不是什么值得打趣玩笑的事情……贺昭不受先帝重视,母后也早逝,外祖一家被满门抄斩,以至于他长到二十岁的时候,族内都无人给他取个字。 而谢庭川少时则是一直受到家中的娇宠,十岁出头的时候,谢老将军就给他择了“临舟”二字。 也难怪从前的贺昭总是想得太多,被抛掷在暗处长大的人,看着谢庭川这种渡着日月辉光的天之骄子,心中不免有落差。 “怎么不让宗室皇亲为你取个字?或者你自己取,也是好的。”谢庭川的语气轻柔了许多。 “这事儿,日后再说吧。”贺昭轻笑,“还好给我取名的时候我母后还在世,才不至于让人取个阿猫阿狗的名字对付了,贺昭……‘昭’这字还是好的,不是吗?” 谢庭川闻言,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昭见对方半天不回应,便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又说错话了?” “没有。”谢庭川握着他的手,“我只是在想,若是我早些年遇见你就好了。”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贺昭玩笑道,“你若是早些年遇见我,我怕是更要缠着你不放了。” “那就缠着吧。”谢庭川扫了扫他肩上的落发,“若是当年把所有的事情都好好说开,就算你缠着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他过去是喜欢贺昭,却也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违天理。 但若是贺昭主动追求,他怕是要不了几日就会答应对方了。 谢庭川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死缠烂打的人。 不过如果那人是贺昭,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过去是混蛋,你不要与混蛋计较。”贺昭将人轻轻地抱在怀里,“今晚在宫宴上莫要饮酒,我备了两瓶松醪酒,等着和你共饮。” 谢庭川抬头,眼中露出警惕:“你又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贺昭啄了他的额头一下:“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下流?” “反正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陈太医说了,你不能喝酒。” “我问过太医了,一二两是可以的,酒是活血化瘀的,少饮一些,对我的伤有好处……” 谢庭川要被这人气笑了,不过顾念着这人是伤患,所以他也格外纵容了些:“最多一小盅。” “好。”贺昭很容易满足,“那我等你过来。” 二人又在紫宸殿聊了些闲话,一直到傍晚时分,谢庭川才从宫中离开,着急忙慌地赶往谢府。 阿茶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他是现在的谢府中唯一的旧人了。 “二爷,官服给您备好了,屋内凉好了茶,您歇歇再往宫中赶。”阿茶早就知道了谢庭川和贺昭的关系,也明白过来谢庭川匆匆回来的缘由。 “好,对了,阿茶,帮我找解酒药过来,”谢庭川吩咐道,“要见效最快的那种。” 阿茶惊道:“二爷,您饮酒了?”他嗅了嗅,不对呀,二爷身上没什么酒味儿啊。 谢庭川摇摇头:“有用,你先给我备上。” 阿茶心想着怕是那些王公贵族要给谢庭川下绊子,便也不敢耽误,直接应了。 按理说,谢庭川并非皇室宗亲,本不用参加这宫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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