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县见来人非但不跪,甚至连堂上的自己都不看一眼,一声“大胆”还没喊出口,带人过来的捕头已经抢先一步冲到堂上,对着他耳边低声说起了来龙去脉。 话还没听到最后,胡知县脸上便已吓得全无血色。 “岑,岑小公子。”他还从未觉得屁股下的这个位子如此扎得慌,可眼下已是骑虎难下,“臣……下…下官……不,本官……”他哪里还能说出整句话来,单一个自称就换了三四遍,“本本本……本县也是被这堂下刁民……” 他的话顿在了这里,因为他看见岑玉行正将身上外袍脱下,小心盖在了“堂下刁民”血迹斑斑的身躯上。 完了。彻底完了。胡知县半开着口,再没了一句话。 岑玉行一面用外袍将人裹住,一面淡淡开口:“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颜知他这几日没有下过山,而且身边一直有人。我可以作证,书院里的其他人也可以。” 当初他那样故意吓唬颜知,为的就是让他留在山上,和其他人待在一块。这样一来,哪怕将来被人怀疑,但凡派人去书院打听一下,也能排除他的嫌疑。 可他忘记了,这前提是,断案的人得有正常的思维能力。 想到这,仿佛淬了毒似的,刀尖般冰冷的视线便移到了堂上知县的身上。
第18章 悉心照料 胡知县被盯得打了个哆嗦。他就是再傻,为官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听了这话忙道:“对,对对,颜知并没有犯案的时间,既如此,想必……想必是清白的了……”他眼珠子乱转了几圈,忽然停在了跪在一旁的颜周氏,喊道,“周氏!你无凭无据,诬告亲侄儿,是何居心?” 周氏到底心软,自从见到颜知被用刑后的惨状便被吓破了胆,在旁跪着懵到了现在,如今更未料知县会突然转了态度,慌忙申辩道:“知县大人,民妇丈夫死的蹊跷,除了颜知,再想不到别的可能……而且大人,您方才也……” “住口!”胡知县急忙将她打断,将手边的状纸卷了丢在堂下,伸手又去够签筒,“刁妇!按我大衡律法,诬告者抵罪反坐!给我拖下去——杖二十!” 周氏大骇,哭着连声告饶。 岑玉行垂眼看了看被摔到堂下的状纸,上前几步拾起,一面读一面道,“周氏亡夫,悲痛心切,难免忙中有失,这状纸里,似乎也没有凭空捏造不实之事,称不上诬告,最多,只能算告而不实吧?” 胡知县只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合太子心意,几乎要急哭出来,差点没说出口一句——[太子殿下,您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岑玉行已再度回到了颜知身边,将人揽入怀中:“念其新寡,情有可原,不追究其告不实之罪。” “诶。”胡知县如蒙大赦,转向周氏,却又立刻摆出威严嘴脸,“听见了吗,念你新寡,不追究你了。退堂!” 周氏早已看出情况不妙,听到这也是松了口气,嘴里谢了堂上知县,又谢身边的少年,然后起身便准备离开。 “慢着。” 岑玉行这一声不大,语气听上去也没有动怒,可还是让胡知县与周氏二人齐齐黑了脸,“既然人都来齐全了,还有一个官司,不如也顺便断了吧。” “还有……还有一个?”胡知县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您指的是……?” “我猜,你们方才也有提到过吧。”岑玉行道,“就是四年前,颜氏兄弟两家的田产纠纷。” *** 岑玉行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在夜里醒来,他穿过漆黑一片的卧房走到颜知的床边,探了探床上人的鼻息。 他将颜知从县衙带回书院,又连夜找了大夫,为他处理伤口,煎药,喂药,可即便被这一番颠簸和折腾,颜知还是一次都未曾转醒。 这些天连日的忧虑,惊惧,本就早已让颜知身心俱疲,而县衙挨的那顿板子,更是直接把他往鬼门关踹了一脚。 岑玉行握了握颜知放在被子上的那只手,只觉得好轻,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手里散了似的。 颜知在书院四处忙碌奔波的身影,实在容易令人误以为他是个多么身强体健的少年。 直到那天夜里第一次抱起他时,岑玉行才发觉——颜知或许还没他平日里挑的两桶水那么重。 方才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岑玉行就在旁看着,一边看一边想,等他醒来,定要逼他每顿多吃一些。 他太瘦了,身子骨也太弱了,这样可不行,太叫人担心了。 岑玉行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床,不想再这么来来回回的跑,便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去,在颜知身边躺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抱住,这才踏踏实实的闭上了眼睛。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颜知在第二日清晨公鸡打鸣时还是转醒了。 浑身骨头都仿佛开裂般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干涸的嗓子却让他喊都喊不出来,方转醒便出了一头冷汗。 此时侧边横出一只手,用袖子将他额头上的汗珠擦去,颜知艰难转过脸,便看见岑玉行几乎紧贴着躺着他身侧,用那对黑漆漆的眸子沉沉地凝视着他。 “……!”感觉到一条手臂在自己的后腰搂着,颜知本能的想起身,下肢却动弹不得,呼吸急促的挣扎半天,身体也没移动几分。 “大夫说了,这些天不要乱动。”岑玉行终于开口,“不然会落下病根。” 颜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唇道:“我……我渴……” 岑玉行闻言便立刻翻身下床,往外屋去了。 颜知隔着那道屏风听着倒水声,脑子飞速的转着,很快便回想起在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来。 驱虎吞狼的结果出来了,能对自己生杀予夺的胡知县,完全奈何不了岑玉行。 哪怕被自己供出,岑玉行也仍旧安然无恙,这一点看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就知道。 伯父的案子最终究竟做了怎样的定论呢?既然自己已认罪,又为何会在岑玉行的房间里醒来?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必然是岑玉行带他回来的,至于原因—— 他越想越害怕,不知对方打算如何报复他。 岑玉行已经端了一杯水过来,放在床头,见颜知一动不动只是警惕的看着自己,好奇地问:“你不喝吗?” 颜知这才伸手去够那杯水。只是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姿势实在古怪,不得要领。 岑玉行好像刚看出他行动不便似的,这才拿了水杯往他唇边送。 颜知刚觉察到唇被浸润,便觉察水杯里的水一股脑倒进了他的嘴里,一时吞咽不及呛咳起来,这一咳,牵扯到了伤处,便又痛得眼前一黑,再次昏迷了过去。 岑玉行并非故意,只是从未这样照顾过人,见呛到了颜知,早就撇了水杯,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他的脸,擦完,见颜知又失去了意识,忙再次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确认人还活着,才松了口气,悻悻站在一旁,盯着脚边的水杯反思。 颜知再次醒来已又不知过去几个时辰,睁眼身边还是岑玉行,便不由得心想,自己恐怕迟早是要死在他手里。 “你醒了?要再喝点水吗?” 颜知不答,沉默将头扭向另一边,心想岑玉行八成故意在折磨他。 渴死和呛死二者选一,他觉得前者还舒坦些。 正赌气想着,一个凉凉的东西凑近了他的唇边,几滴水浸润了他干到开裂的嘴唇。 垂眼只看见一个小匙子从他嘴边被收回去,颜知有些不解的回过头,看着那个再次往他嘴边送来一匙子水的岑玉行。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呢?他不理解。
第19章 龙阳之癖 “我将你供述给了胡知县。”颜知索性直接问,“你还打算……留着我的性命么?” “嗯?”在颜知看来如此符合逻辑的一问,在岑玉行听来却觉得十分古怪,他护着颜知还来不及,颜知为什么觉得自己想杀他? 而且,别说供述给县衙,便是直接上报到父皇那,难道是一件很大的事吗? “我伯父的案子……” “已经没事了,不要胡思乱想。眼下,养好了伤才是最要紧的。”岑玉行说着,又送来一匙子水。 “……”没有什么能比未知的恐惧更令人无法承受,颜知几乎崩溃地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你快点好起来。” 岑玉行说得温和,却把匙子强硬塞进了颜知的嘴里。 颜知不说话了。 他原本力量和体格就不敌岑玉行,如今更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彻彻底底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剥皮也好,抽筋也罢,现在岑玉行想对他做什么都行,还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眼下他心里最担心的是母亲的身体,却唯独不敢问岑玉行,就怕提醒了他母亲的存在。 花了一刻钟才喂完了一小碗的水,岑玉行用指腹蹭了蹭颜知恢复了水润的唇,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颜知对岑玉行这亲昵的举动感到不适,立即偏过头去,佯装朝一旁关着的窗看了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过去一会儿了。”岑玉行将水碗放在一旁,道,“一会儿大夫会再来一趟。对了,你饿吗?” “……”颜知从前一天中午至今粒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却实在没法松弛地开口对眼前的人说出“我饿了”这种话。 “那,我陪你再睡一会。”说着,岑玉行便掀开被角,准备挤进来。 颜知立时道:“我饿了。” “那你想吃点什么?”岑玉行看起来丝毫不觉扫兴。 “什么都行。” 岑玉行听完,竟真的扭头便离开了卧房,不一会儿,便带了一碟点心回来。 “大夫说要吃些清淡的,我让人去给你熬粥了,你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颜知见他拿了一块糕点便要喂到自己嘴边,急忙别过头:“我自己来。”然后伸手将那点心接过。 吃了两块点心,颜知脸上才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他看了看边上盯着自己许久却依旧兴致高昂的岑玉行,不禁问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盯着我吗?” “嗯。不行吗?” “……”颜知没想到他还真承认了,一时语塞,“你没有别的事要去做?” “有是有的,但不急于一时。”岑玉行道,“我不过让你离了视线几个时辰,便差点再也见不着你了。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 比起被莫名其妙的话逼疯,还不如索性将窗户纸捅破。 颜知于是皱起眉头,壮着胆子问:“你总说这些暧昧的话做什么?难道真有龙阳之癖不成?” “龙阳之癖?我没有那些癖好。” 颜知刚在心里松了口气,便听见对方继续道:“我想要的,只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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