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上辈子的记忆便不再出现。直到十岁,他又再次想起。 这次他没再告诉家人,而是自己谋划,拜师学了些拳脚功夫。自己渐渐立起来,旁人也再不敢欺。 今年他十八,打猎也三年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收获,但攒钱着实不易。 他娘身体底子薄,隔三差五生病。而看病又贵,这银子就跟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现下他打算再攒攒,之后去县里看看,给他娘带些温补的药材回来。免得一个风吹日晒就头疼脑热的,一生病就得掉二两肉。 走到村口,路旁几座砖瓦房围成院子,院墙也是青砖砌成的。旁人路过,也看不出里面的情况。 这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了,便是他师父家。 叶以舒直接敲门,里面人声传出:“来了来了。” 门打开,叶以舒就被一股大力拉进了院中。 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哥儿叽叽喳喳道:“吃饭了没有?我家还在用饭,你也跟着吃点儿。” 径直被按在桌旁,叶以舒习以为常。 他对桌上坐着的两个从身形到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汉子,都是国字脸,阔额宽腮,浓眉厚唇。 五官硬朗,身板也厚实,说话更是中气十足。 叶以舒见了人便道:“师父,施二叔。” 施家两兄弟是多年前从外地来的,到了他们下林村后就置办了宅地落了户。 两兄弟一母同胞,感情甚笃,在下林村成家立业之后也没有分家过。 带他进来的哥儿是他师父施大家的,叫施唯。年岁跟他相仿,也是从小到大的伴儿。 施大见自己徒弟来了,一看他熟练掏兜,拿出两个还热乎的野鸡蛋,他就知道这是还没吃饭。 他道:“唯哥儿,再盛一碗粥来。” “诶!”施唯风风火火离去,把今早多准备的那些肉粥全舀出来。 回到堂屋,叶以舒已经在桌上滚鸡蛋。 野鸡蛋香,但小个。 剥了壳,叶以舒递给施大,他没要,又给施唯。 施唯给他手推回去,一大碗肉粥放他跟前道:“快吃你的吧,还要去镇上呢。” 灶屋里,施唯的小爹爹听闻叶以舒来了,同样拿出来两个鸡蛋。不过是自家养的鸡下的蛋。 走出来,见叶以舒手上同样拿着鸡蛋,便笑道:“吃着呢,不够这还有俩。” 叶以舒眼里溢出点点笑意,对这一双鹿眼的温柔夫郎道:“文叔。” “诶!快吃。”秋文道。 叶以舒点点头,这才动筷。 师父是他十岁那年遇上的。那时他彻底恢复了上辈子记忆,实在馋肉,便上山里设陷阱抓些猎物。 谁料猎物没抓上,倒差点被施大一箭射穿。 施大当时看他年纪小敢进山,逮着他教训了一顿,他就缠上了人家要拜师。 可施大哪里相信,当他是开玩笑便也玩笑着应了。 叶以舒当即回家就让爹娘准备拜师礼,闹得全村都知道他一个哥儿要认猎户做师父。 施大见他如此,真考量了一番,也就收了他这个徒弟。 一晃八年过去,师父如亲父,有肉带着他吃,有汤带着他喝。不然照着他们叶家的情况,他如今这身量还得往下降一降。 不过他也是要认真学本事的。 家里那边要干活儿,还得兼顾练功,所以他两边跑,几乎没多少空闲。 但也因为这样,叶以舒在这边蹭饭都蹭习惯了,叫他吃饭他也不扭捏。 * 跟着施家解决完一餐。 施唯收拾了他小爹爹要卖的绣品出来,叶以舒也跟着施大和施二将货物搬上车。 去镇上的就叶以舒跟他师父,外加施唯。 他们下林村所在的丰年镇位于苍径县县西,自村子去镇上,牛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要是靠脚力,要走两刻钟。 镇上。 施家兄弟俩打的猎物多,寻常的东西就放镇上卖。稀奇的便送县里去,有长期合作的买家。 叶以舒搭他们的伙儿,前几日积攒起来的五只兔子,四只山鸡一起卖给镇上的几家馆子。 一只兔子收的六十文,山鸡五十文。上镇一趟,就得了五百文。 “车上还有两只獐子,一头鹿。阿舒要不要随我们上县?”施大问。 “去!”施唯抢先道。 叶以舒道:“去,我想给我娘捡些补身体的药。县里的医馆好些。” 施大点头道:“是要好些,但价更贵。” 施唯胳膊肘碰了碰叶以舒的手臂,跟他小爹爹如出一辙的鹿眼灵动不已。“不够我给你贴点儿。” 叶以舒笑道:“你舍得吗?” 施唯支支吾吾,然后得他爹嫌弃一眼。 “你小爹爹跟我都不是财迷性子,怎么到你这儿就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我怎么没出!家里那盐不是我买的。” “是,十岁的事儿亏得你记了这么多年。” 施唯脸红,抱着叶以舒手臂往他身后藏。 叶以舒浅笑,被牛车颠得摇摇晃晃,倒是比在家里轻松不少。 去县里,路程就长了。牛车也得两个时辰。施大赶车,施唯就拉着叶以舒谈天说地。 谈起医馆,施唯道:“我小爹爹说,县里的济德堂看病最好。还说济德堂里的宋大夫医术最好。” 施大道:“是,之前你文叔犯了咳疾,找那宋大夫开了一次药,病就好了。” “只不过他只三日去一趟县里,咱去不一定能遇上。”
第3章 宋大夫 苍径县穷,去县城的路也少有修整。 路上不是有山上滚落的石头,就是车马走出来的土坑泥泞。反正是极不好走。 牛车颠簸,晃晃悠悠两个时辰到了县门口时,叶以舒骨头都快散架了。 牛车在县西边的西福门停下,他就先一步跳下车。动了动胳膊腿儿舒展筋骨,咔咔几声,听得施唯牙酸。 施唯接着爬起来,忽然惊呼道:“哎哟!我的屁股!” 施唯踉跄,下车时险些跌落。叶以舒抬手撑住他,压低声道:“师父脸黑了。” 施唯揉屁股的手一收,闷咳两声,装模作样地端庄起来。 大邱朝的百姓养哥儿跟养闺女一样,要求矜持守礼,举止端庄。对哥儿流行的审美也跟女子一样,好柔弱的,秀美的。 叶以舒因有上辈子的记忆,加之家中爹娘不对他有这些限制,所以上辈子怎样,这辈子还是怎样。 施大起先倒是念过几句,但后头知晓他家那情况,怕他受欺负,也就由着他去了。 不一会儿,到他们进县门了。 施大收回视线,驾着牛车往城门去。 苍径县县城不大,有东南西北四个门。县中街道三纵三横,贯通东西、南北的主街分别叫做进福街与章正街。 他们一行从西门进,走进福街入县城。 “县城再破也到底是县城,比咱们丰年镇看着顺眼多了。”施唯道。 叶以舒自拜了师父后,来县城卖猎物的次数也不算少。这地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新鲜感。 耳边施唯兴奋不已,叶以舒习以为常忍受着他的聒噪。 自进福街越往东走,便越能听到商贩吆喝,行人往来的嘈杂声。 苍径县东边比西边繁华,北边比南边富庶。 县衙、县城学在东边。 北边是富贵人家的居住地。自西往东,有南北走向的百守街跟居善街两条酒楼林立,商铺扎堆的商业街道。再往东,就是南北正街章正街。 县西南面是三教九流扎堆的地方,正南面是些菜市、肉市,跟寻常百姓居住的街巷。 他们合作的琼楼北边的居善街中。 施大赶着牛车去往酒楼后门,问了伙计,自有负责采买的管事前来。 两边打了招呼,便也熟练地称重,交易。 这次带来的猎物里,一只獐子是叶以舒猎取的。按照一斤六十文的价钱,那只三十斤的獐子,叶以舒就分得一两八钱。 手里又多了一笔进账,不枉费这段时间的忙活。 出了酒楼后头的巷子,施大道:“你文叔叮嘱我买些东西……你等我们一起,还是自个儿去医馆?” 叶以舒道:“师父,我自己去就成。” 施唯自己也有要买的,便干脆道:“那咱们半个时辰后城门口见。” 叶以舒点头,随即跟施家父子俩分开。 时至七月,暑气正盛。县里路两旁也没什么遮阳蔽日的行道树,空荡荡的,很是晒人。 叶以舒快步走到济德堂,瞧见医馆门口人流如织,没有任何犹豫抬步走了进去。 步入医馆中,顿觉人声鼎沸。 看病的、拿药的,病人四处散落。有的“哎哟”叫个不停,有的三两扎堆儿闲侃几句,就能将这医馆弄得吵闹不已。 叶以舒打眼一望,大夫都在诊室里关门看诊。 药童匆匆过来叫了下一位病人,叶以舒拉住人问:“宋大夫今日可在?” 药童道:“不在,但咱们济德堂的周大夫、常大夫也都是行医问诊几十年的老大夫了,医术也好。客官你要不要看?” 叶以舒想了想,点头道:“看吧。” 于是药童便问询他姓名做了登记,又将刻了号码的木牌交予他手上。并叮嘱道:“您前头还有十七位,需得稍得片刻。” 叶以舒转了转手中精细的小木牌,点了点头。 济德堂是县里最大的医馆,叶以舒早在决定给他娘拿药时便打听过。 里面坐诊的大夫有五位。这里面的周大夫,常大夫也算资历最老的两位了。 前面候着的人多,怕是要耗费些时间。叶以舒垂眸靠着梁柱站了会儿,容貌惹眼,身高瞩目,一身洒脱匪气更是格外与众不同,惹得不少人打量。 叶以舒两辈子都是被看习惯了的,他正一心估摸着自己兜里的银钱。 明儿就是自己娘的生日了,得买些东西孝敬。这也是他这次上县里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还不知道这抓药要多少银子,只能等会儿再看。 等了两刻钟,终于轮到他。药童叫了号,叶以舒便推开诊室的门进去。 看诊的是周大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叶以舒往他跟前的凳子上一坐,便道:“我想跟我娘拿点温补身体的药。” 老大夫手一顿,看这满身爽利的年轻哥儿道:“还是让病人亲自过来,诊断一番开药才好。” 叶以舒道:“下次就带来。” 看他与寻常哥儿不同,但又听话。老大夫神色和缓,道:“说说是个什么情况,我再看能否开方子。” 叶以舒便将他娘的情况一一道来。 在医馆里耗费了大半时间,出来时叶以舒的手里只捡了几位补气的药材。老大夫说先放在吃食里慢慢用着,下一次将病人带来他才好准确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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