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走,”胤红星很快接上,声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走不了也不会走。” 曲寒川的心直直下坠。 所有人都在联手欺骗他。而面前这本已建立默契的人转脸一翻竟是如此可恶。想到昨日里那些难以言明的感动,还有缠绕心间的情绪,曲寒川倏然红了眼眶。 他倔强的不让泪掉出来,愤然质问:“那你还想做什么?继续羞辱我?摸我?玩弄我,看到我因你的靠近而……” 他眼睛里盛着融化的雪,字字如刀,用泣血的恨意打碎自己,也打在胤红星心里:“像在圂厕那样,还是回到屋子后,故作柔情的施舍给瞎子一个温柔的吻?你、你真是好手段……” “你记着那个吻。”胤红星一口咬定,将那点温暖拖出来同他一起践踏,挑衅般冰冷道:“我亲了你,你的唇很软,在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第11章 11、璞玉噬神不辞而别 曲寒川倍觉屈辱。 他浑身血液翻腾,忍无可忍,鞋子都没穿,不管不顾的起身下榻,抬起手臂冲胤红星挥过去,砰的一拳,他质问:“很好玩是吗?很有趣是吗?”尾音拐了调,又是一拳,不知打到了哪里。 洞房花烛夜,他放下心结坦言相告,他的狼狈,他的无力,甚至他的脆弱……所有的感动和自以为赤诚的坦白变成了一个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尤其是面前的这个突然变成男子的人,他冷言冷语的戳着他的肺腑,踩碎他的自尊,他扮演若无其事的看客,同那些人一起,看他涂脂抹粉的唱戏。 曲寒川不解恨,双手一起挥舞,很快双目赤红,“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拽着他的衣襟,推他,两人一起被矮凳绊倒,歪在地上。 “还说我的唇很软?你不觉得恶心吗?”曲寒川心中恨意滔天,想到自己曾经因为他是个女子,于是连不舒服也谦让容忍,不敢推她一下,怎么那么蠢! 于是不管不顾的翻身骑在他身上拍打,甚至撕咬,咬住那条一直扶着他,不让他摔倒的手臂…… 不知怎么,曲寒川滑坐到一边,红红的眼睛里颠出泪滴。但他还是瞪着眼睛,双腿交换着不停地踢,几乎是发泄了: “真的恶心……那些触碰,你的吻,你的靠近还有拥抱,都让我觉得恶心!还有你这个人……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为什么给我希……你滚啊……滚……” 胤红星伸手扶他,默默承接着,不语。 曲寒川揍累了,停下来,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发冠在动作中掉落了,发丝散了一背,衣襟也乱七八糟,宽大的袍摆遮不住那两条分而放之的长腿。 他从没这么不体面过。也从没跟人动过手。 但他懒得。 也许他的人生早就不体面了,只是他一直都不敢面对,不敢去深想朝夕之间的信仰坍塌。 两人各自喘息了很久。 最终曲寒川失神道:“你走吧,哪里来回哪去,就当这个婚没结过,别再呆在兰室了……或者你可以在一个地方过上一年半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和离……” 他轻声说,带着祈求:“我瞎了,但我还得活下去……至于你,我可以给你银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算我求……” “多少银两?”胤红星倏而打断他。 他同样满身灰尘的坐在地上,只是神色一直平静,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始终定在曲寒川身上。 “你要多少?”曲寒川冷言直问。 “我要一块玉,”胤红星挑挑唇,抬起手将脖颈上的血珠拭去。生气的小恩人真辣,像一只小老虎。他无声笑了笑,道:“只要一块玉。” “什么玉?”曲寒川问。 对方沉默一会儿才答,一字一顿的分外清晰:“一块蒙了尘的玉——曲寒川。” “什么蒙了尘……”曲寒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撑地抬腿一脚踢过去,也不管踢在了哪儿,怒道:“放屁!你是男子!” 胤红星“嘶”了一声,嘟囔着:“你要让我断子绝孙吗?真是好狠的心……”又突然轻轻笑出了声,自顾自笑了好一会儿,一边笑一边晃了下被打痛的下巴。 他从来不知,小恩人还有这么野的一面。 那么温润如玉却被自己逼着骂出脏话;他张牙舞爪的撒野,小野猫一样,红着脸扑向自己;他恪守礼节,从不逾雷池半步,却骑在自己身上拼尽力气还击…… 那样子要多生动有多生动。 这才是胤红星想要看到的寒川,他要他发光,要他任性。 纵使他看不见。 曲寒川冷静了点,生气之余又真的担心动手太过,刚想开口,便听到对方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发泄过后,寒川会舒心一点吗?” “……”曲寒川莫名。 听到胤红星继续说:“如果心中郁结,一定要表现出来,生气或者怒骂,哪怕把屋子砸掉。如若不然,伤的便是自己,记没记住了寒川?” “……” 他伸手以指尖将他凌乱的发了,轻轻的,轻到未被发觉。 曲寒川这才发现,除了最开始的恶语相向,整个动手过程里胤红星没有一次还手,甚至在他跌落地上时伸手相护。 又是可怜么? 曲寒川当即冷笑:“这算什么?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吗?入局的人是你,旁观戏弄的人是你,现在关心我心情了?我如何跟你有什么相关?” 他手脚并用,笨拙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唇边脸上浑身都是泥土,脏兮兮的要命。 胤红星的话很动听,曲寒川却什么都不敢信了,也什么都不想再要。一切美好皆是虚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只有摆在眼前的黑暗是真实的,最不会欺骗他。 他还是要过下去,要洗澡,要更衣,要吃饭,要睡觉。要一个人摸摸索索。 柴米油盐成了最令他安心的囚牢。而独自适应这个永久存在的囚牢,是他现在亟待解决的事情。 他还需大把时间。 “你要的我给不了,”曲寒川道,连背影都那么决绝干脆,“也不想同你牵扯太多。婚前是,现在更是。我刚才的提议你好好考虑,就算不走,我也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说完,他探手摸摸索索的往前走,指尖触到墙壁后又左右摸了摸以确认方向,最后才冲门口走去。 “我说过,你帮过我。”胤红星突然开口。 但曲寒川的身影只是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那没什么可记的,我帮过的人太多了,不缺你一个……” 胤红星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许久没动。 小恩人大概是真的伤心了。 翌日。 桃良端着一壶热水进门,看到曲寒川摩挲着一本书发呆,便问:“公子拿了什么书?” 曲寒川回神,“没什么,一本小郡山游记罢了。” 桃良不认得几个字,倒是眼尖的发现了新问题:“公子,自早上后便不见了夫人,连平沙和度月也不知哪去了。” “是吗?”摩挲书卷的手指顿了顿,曲寒川轻轻道,“或许他们回胤家了。” “啊原来是回娘家,这不是才回门没几天吗?真是……”桃良嘟囔着冲了杯热茶,放下壶出门,刚到门外便看到迎面走来的曲浅之。 “少爷。”桃良行礼,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公子从前的好友王文昌。 桃良不屑的撇撇嘴,却听到曲浅之打发她去自己的院中取蟠桃:“拿来给兄长尝尝。”她不得不从,担心的看了一眼门口后匆匆离去。 房内,三人各自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曾经他们一起切磋过棋艺,一起谈天说地彻夜放歌,夜深了便抵足而眠。 他们是最知心的好友。 此时王文昌却提出想见一见已为人妇的胤家三姑娘:“寒川知道为兄素来仰慕其大名,只可惜一直未能得见……” 曲寒川冷道:“他回胤家了,关于他的事浅之最知,难道他没同你说吗?” 无论真假,胤家三姑娘在外界看来已经成为他曲寒川的妻子,王文昌此举并非真的惦记胤红芸,只想借这个名字羞辱他罢了。 谁都想来羞辱他。 羞辱一个瞎子就这么好玩吗? 王文昌滞了一下。 从知晓九王爷和曲浅之关系匪浅后,便对他更亲近了,此时必不会上曲寒川的挑拨之计,只脸色忍不住僵了。 倒是曲浅之,自然听得出曲寒川此言并不是挑拨,而是借替嫁之事挑衅,于是眸光闪了闪,盯着曲寒川手边的茶杯咳了一下。 王文昌立刻站起来,边说着“许久不来,寒川吝啬,连杯茶都不给昔日好友斟”边自行为曲浅之倒了一杯,又说:“寒川的茶也凉了吧?为兄为你添。” 水声琅琅而下,灌进茶杯中,很快溢出来沾湿了曲寒川才换好不久的新衫。察觉后他刚想抬手挪走,热热的水便浇到了小指上,烫的他倏然收手站了起来。 “抱歉寒川,为兄一时不小心……有没有烫伤?” 王文昌凑过来拉他,却被曲寒川嫌恶的甩开,目光扫到他衣襟处,王文昌笑了:“寒川素来爱洁,衣冠总是楚楚,怎的今日竟连衣衫穿反了都不知?” 说着兀自笑起来。 曲寒川兀自立在一旁,无言,手指抽痛,痛到他想蜷曲起身体。 但他要站好,站直。在旧日知己面前。 桃良回来的很及时。 她一把推开兰室的门,看到三人两个站一个坐,没有发生她预想的事,便气喘吁吁的对这些贵人们道歉,并对曲浅之说:“老爷今日休沐,要去参加文堂集,正在遣人寻少爷。” 曲浅之闻言一喜,当即站起来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从前父亲都是携兄长去文堂集结识高官墨客,现在却唤我去,兄长不会不高兴吧?” 说罢匆匆离去,王文昌自然也跟出,只是路过桃良时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什么鬼啊长那么丑,难怪都二十又二了连个妾室都没有……”桃良翻个白眼,几步走进房间,道:“公子,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曲寒川摇摇头,将已经红肿的手指藏在湿了的衣袍下,刺痛的感觉沿着敏感的神经直直递进心里,令他心慌气闷。 入夜。 “桃良,你帮我看看写了什么?”曲寒川将纸张递给桃良。 他急需做点事转移自己的思绪。 张柏水是他惟一的朋友了,只是他远在江南。听闻他出事后,张柏水写信改用能用手读的胶粉,只是胶粉难得,干掉后也易脱落。 这次,张柏水寄来的信件只在开头用了胶粉,像是写了开头胶粉便没了,后边只好用墨写就。 “公子,桃良看不出来。” “怎么?灯不够亮吗?”曲寒川问,“再添一盏烛火,不是跟你说过吗?虽然我用不着,但你们也不必在这上面节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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