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暂时不能露面。”江云修一点就通,意会道,“属下明日就托人去拒了。” 叶隐颔首,只一瞬便注意到门外有人靠近。江云修闪身来到门后戒备,却听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左清川的喊话声:“叶隐,喝药!” 屋内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江云修转身打开门,“进来吧。” 左清川愣了愣,“这么快就开了?” 他还以为得等叶隐那个病秧子下床慢慢挪过来,没想到江子韫在里头谈事,省得他在外面站着。 左清川将放着药碗的托盘塞到江云修手里,怠惰道:“你送过去吧。” “就这么一段路也要假手于人,懒死你得了。”江云修顿口无言。 左清川靠在门框边散漫道:“平时叶长安那小子最是积极,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蔫儿了吧唧的,不然我连药房到这儿的路都懒得走。” 江云修琢磨着他这话,豁然想通,将药送到主子面前后,告状道:“主子,属下好像知道长安为什么不对劲了……” 夜深,玄度孤光穿过竹叶照在幽静的回廊,叶隐掌灯前行,悄然来到长安房门前。见屋内无光,他贴在门上细细听声,只有浅淡的酣睡呼吸。 长安看来是睡下了,叶隐便打算明日一早再寻他好好聊聊,正欲离开时,忽而听到门内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叶长安紧闭着双眼,在俱不可见的迷障中,隐约听到了兵戈铁马的震动、千哭万哀的悲鸣,还有一声声模糊不清的呼唤。 他的思绪在浓雾之中四处寻找,逐渐迷失了方向。那些是什么?叶隐去哪儿了? 直到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入耳,叶长安遽然睁眼,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叶隐的手。 叶隐担忧地看着长安,轻问:“长安,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目前还不算是那种喜欢哈~ 阿酒粗略地搞了一张架空地图,发在vb了,仅供参考。 (小声)最近先更点轻松的,降低你们的警戒心。
第11章 埋酒 叶长安猝然坐起,慌张地松开了叶隐的手,“对不起。” “不必致歉。”叶隐将衣袖往下再拉了拉,遮住自己发红的手腕,浅声询问,“是做噩梦了吗?” 叶长安抿唇点了点头,目光追随着起身倒水给他的叶隐,一刻不移。他接过叶隐递来的水杯,略有些局促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叶隐搬了凳子坐在叶长安床边,“子韫把下午的事都告诉我了,你在挂怀左神医的那些话?” 虽然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有些幼稚,但叶长安的确在意,犹疑之后点头回应,沉声道:“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我会努力弥补的,你能不能……” 如果不是他,叶隐或许不会中毒,不必忍受疼痛,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明日。 “我不会不要你的。”叶隐说着,轻揉了揉长安的头发,宽慰道,“只给你起小字,是我想把拟字的权力交给你自己。至于叶姓,我既从未纠正此事,又何谈介意呢?” 叶长安双目粲然,毅然下定决心,郑重道:“往后我哪儿也不去,就跟着你,和子韫哥一样喊你主子。我会很听话,每天努力练剑习武,将来保护你。” “主子?”叶隐愕然。长安说到底是先皇遗孤,喊自己主子实在有些不合礼数,遂道,“不若喊我兄长?” 叶长安摇头,言辞决绝:“主子。” 当年叶隐收留他时,也是他这般年纪,他会学着尽快成长起来,直到能够保护叶隐的那天。他不想继续做叶隐的累赘,不愿一直栖身于叶隐的荫蔽之下。 叶隐仍想拒绝,这个称呼实在不合适,“长安……” 叶长安一觉睡醒,又得了叶隐的解释,心中焦虑落定,自在了许多,他起身穿鞋,站起说道:“子韫哥下午做了些梨花酿,我也学着酿了两坛。一坛等些时日你过生辰喝,另一坛埋在树下,等我十八岁生辰的时候一起喝。” 叶隐一愣,平淡的眸光似有一瞬闪过波澜,而后沉静颔首,道:“好。” 他眼见长安干脆利落地撸起袖子,从杂物房中拿了把锄头来,在树下寻了一处开始松土,遂向长安缓行而去。 山间夜里风寒,扰了沉眠的草木,素晖与树影打落在地面,又叠上两个人影。 梨花纷落,一人身着鹤氅大裘,浅笑看着一旁的埋酒之人。但愿六年后,他还有机会陪长安喝到这坛酒。 他们绝不能因为眼下的安逸,将万万人的血仇抛弃,他们总有一天,需要重新背负过去。长安确实要尽快成长起来,而他也必须要在接下来的六年内安排好一切。 叶隐心想着,默然回首向穹山下望去,只见湑河沿岸灯火通明,似有大事将起。 建州城。 河道总督衙门内灯火通明,杨文晖急得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听到衙门外有车马声传来,疾步走到二堂门外。只见一身着整齐绯袍,胸前有狮子纹样的官员绕过大堂,从宅门走了进来。 杨文晖看清来人后,大失所望地理了理官袍,又坐回到红木雕花椅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 直至河防营总兵蒋济钢走入二堂,他才又起身,笑脸迎了一句:“蒋大人这时候来漕运衙门,所为何事啊?” 蒋济钢走到门外时不是没看到杨文晖刚才的脸色,遂又扫了他一眼,坐在了他的对面,冷声道:“杨大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是在等什么人?” 杨文晖也知道司礼监来人的事瞒不住河防营,于是直言道:“司礼监乃圣上臂膀,运河工事慎重,前来河道监管,杨某作为河道衙门总督,自是需要好生迎接的。” 因溃堤一事,受灾六县的河道衙门县令被革职查办,原河道总督衙门的刘大人也返京待命。他原为工部侍郎,如今因河道改建,奉命暂管河道总督衙门,月前才赶赴建州上任。 蒋济钢原隶属于兵部,受吏部任命为河防营总兵,先杨文晖一步抵达建越一带。 春末议事时,工部与户部借了兵部之困献策,在内阁踩了兵部尚书宗翰明一脚。因此杨文晖赴任后,蒋济钢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杨文晖同样不喜蒋济钢的行事作风,但就河道一事,他们现下就是在一条船上。 他遂向堂外暗暗瞟了一眼,压低声量说道:“蒋大人,暂且不论你我所谋何人,但归根结底就是为‘治水改运,援赈皆修’之策而来,往后荣辱与否,你我当同进同退。” 蒋济钢闻言,面色一僵,心中俨然思虑万千,很快认清眼下实务,便松弛了下来,直视着杨文晖点了点头,算是不追究之前的事。他向门外看去,问:“杨大人可知王公公到哪儿了?” 他进门后就发现,衙门今日的人手少了大半,连通传的人都没看见,大抵是被派去迎接司礼监来的这位王公公了。 “方才衙役通报,说是快到了。”杨文晖这才说罢,就听外头有领路声传来。 “王公公这边请,杨大人已等候您多时了。” 屋内两人听闻,立即起身相迎。尚未见王公公进门,便听那轻柔尖声入耳:“杂家本意明日再来拜会,杨大人盛情邀请,杂家可不能驳了杨大人的面子。” 王瑞诚在衙役们的拥簇下走进二堂,见着蒋济钢也在屋内等着,微微一愣,目光在杨蒋二人之间轻扫,面色极快恢复如常,入门招呼道:“劳烦两位大人久等了,方才下了些薄雨,污泥都漫到路上了,这才耽搁了时辰。” “想到王公公今夜便到,驿站潮湿阴冷,恐怠慢了公公,便命人请公公先移步河道衙门歇脚。”杨文晖言语间,吩咐下人赶紧上热茶,而后再言,“本官为公公提前置办了一处宅院,下人正在清扫,稍后差人送公公过去。” “这怎使得?杂家是替皇上来监管运河工事的,不为享乐。”王瑞诚这番话说着,眼神中却满是对杨文晖的赞赏。 杨文晖顺应:“公公这是误会了!‘治水改运,援赈皆修’实乃为国为民之策,怎奈湑河绵长,建越两州河道复杂,整修工程繁琐费时。公公代河道监管一职,为皇上排忧解难,又为百姓谋福,实在操劳伤神。若是明知如此,仍委屈公公住在驿站,那便是本官失职了。” 见王瑞诚对杨文晖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很是受用,蒋济钢不愿掺和,但也没有置否。 王瑞诚余光又瞥了蒋济钢一眼,心中了然,而后对杨文晖问道:“杂家今夜既然来了河道衙门,就多嘴问一句,如今工事进展如何了?” 杨文晖垂眸微思片刻,随即回答:“河道的淤泥基本疏通,沿岸拒绝改道迁户的人家也在做劝解,想必很快就可以开始动工。王公公先做休整,几日后本官将传石料商会前来询事议价,届时劳烦公公前来旁听。” 他的话音落下,瞧见门房在外头等着,便道:“想必是下人已打扫完毕,请公公移步吧!” “也好,杂家一路赶来,确实累了。”王瑞诚笑得看不见眼睛,与杨文晖、蒋济钢又客套了几句,便跟着门房上马车离开了。 马车平稳前行,王瑞诚看着一路淤泥面色微沉,俨然不是方才的亲和样貌。 宅院台阶将污泥与净地分割,院内收拾得干净整洁,陈设布置考究,属实是花了不少心思。 小太监双手匆匆走来,双手呈递上名帖:“干爹,这是商会和漕帮递来的名帖,说是为干爹您办了场接风宴。” 王瑞诚接过,草草看了两眼,笑意又起,畅然道:“好啊,建州真是个好地方!” 他前脚刚入宅,后脚便有名帖登门,实在是有意思。 眼下运河工事刚刚开始,便有这么多人坐不住了。运河工程耗时良多,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怎样的趣事。 天高皇帝远,他是真想看看建越两州的污泥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盘一下这章出现的新人物和官职: 杨文晖:工部侍郎兼河道总督衙门 蒋济钢:河防营总兵(原兵部) 王瑞诚:河道监管太监(司礼监) 下一章就是六年后了,崽子们要长大啦! 感谢观阅!
第12章 商会 春日冰霜化水,目之所及皆是湿潮,河堤污泥在湍急的汛洪翻涌中堆积到岸边或下游。可下游若是堵塞至无法疏通,河流便顺着民沟上岸,冲垮了岸边房屋。 蒋济钢带着河防营没日没夜地扛沙包垒堤,又分了一整队士兵绑上纤绳,跳到洪水里挖污泥,这才不至于将下游的其他县城全淹了。 可春雨连绵不断,将河岸边的污泥冲的到处都是,走在路上都快拔不起脚了。 张千户刚从岸边回河道衙门复命,又领了命就往王公公的宅子跑去传信。他刚想进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污泥的鞋,急忙收回了脚,站在宅门外好声托小太监传信:“这位公公,王公公今日可得空了?总督大人想请王公公一道去河岸巡查。” 王瑞诚抵建后,安稳地休息了几日,又受邀赴了几场商会给他办的接风宴,酒酣饭饱,悠然自得。 听说河道衙门的人终于跑来传信,他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换衣。 马车临门,王瑞诚与小太监们一路有说有笑,盖过了夹道灾民的哀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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