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却难不倒对万安山了如指掌的十一两人。 苏十一根据断崖的位置,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小十三眼尖最先瞧见人,跑上前去首先看见的是那张熟悉又讨厌的脸。他面无表情的把人一脚踢开,曹青青早已变的僵硬的尸体一路往更低处滚了下去。然后又蹲下身扒拉剩下那另外一具。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这具“尸体”竟然还皱了下眉头。 “他还活着!”小十三转头有些惊讶的和苏十一说道。 不用小十三说,站在一旁的苏十一自然也发现了人还没死。 他身子没动,只是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李祁,视线落在人身上,白衣已经被血泥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本来清贵的人此时有些狼狈。夜里没有落雪,但是那人眉眼处却还是结了冰霜似的。苏十一看着,脑海里却莫名想到了掉在泥地里的白玉。 好像自苏十一遇到人起,这位太子殿下就总是一副孱弱模样。现在也是,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没有,似风中岌岌可危的烛光,下一秒就会陡然暗灭。 “居然没死,还真是命大。”苏十一语气轻漠,一边开口说着话一边随意抬脚将人踹了一下。 底下就是陡坡,和曹青青一样,李祁不受控制的往下滚落。最后还是被曹青青的尸体挡了一下,才勉强停下。 本就命在旦夕的李祁哪里受的了,他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疼的缩成了一个虾子一般团了起来。站在上面的苏十一只能看见他的后背和一段因为衣物被拉扯而意外露出的雪白脖颈。在此刻显得脆弱而易碎。 “你不是说他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吗?”一直到苏十一做完这一切后小十三才开口问道。 “我杀他了吗?”苏十一耸了耸肩,表情无辜的看着小十三。 “没有。”小十三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苏十一笑着拍了下小十三的头,“这不就得了。”然后搭着对方的肩膀就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小十三又转头看了眼那奄奄一息的李祁。 “他脖子上有一只鸟。”小十三脚下步子没停,转过头来和人说道。 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看见有趣的事物就总是忍不住想说出来。但是苏十一听见这话却笑话人道,“这样得到天气哪儿来的鸟?”虽然话这样说,苏十一却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很快小十三就发现,刚才还不屑一顾的人却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并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只仙鹤。 一只纹在李祁雪白后颈处的黑白仙鹤。 苏十一的目光变的有些炽热,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那处图案。脸上少有的严肃神情让小十三也不敢开口惊动。 那个图案苏十一曾经见过。 那时候他还没有上山,只是南康王府上养的一个兽子。那天听说府上来了一个贵人,小主人说要是自己表现的好,让那位看的高兴了,就给他两倍的赏金。 两倍的赏金,十一不知道那是多少钱,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 笼子只能带进去一件兵器,十一选的是一把斧头。 他的敌人是其他世家公子们带来的兽子,同样也是在无数场厮杀中活下来的强者。 看台上的人纷纷落座,热闹的和过年似的。他们在笼子里面,等待着生死的决判降临。 “开始!” 一声令下,十一没有任何犹豫的抡起手里的斧头砍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孩,鲜热的血液从碗大的伤口处射出来,洒在了十一的脸上。他只随意的抬手擦了一下,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看台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为十一欢呼着。 战况一触即发,到最后,十一也分不清身上到底有多少是别人的血,有多少是自己的血。一地的残肢断臂,却是他司空见惯的场景。 麻木的撕咬,劈砍,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野兽。眼底的冰冷和戾气,凌厉的如同一把过于锋利的刀子,亮的让人心悸。 最后他孤零零的站在血肉横飞的笼子里面,有些茫然的看向外面。 外面看台上是谈笑欢乐,他的主人笑着和周围人炫耀道,“果然还是我的小兽王赢了吧。” 众人都在笑,高高在上的,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有嫌恶,有怜悯,那种·······犹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除了坐在主人旁边的那个小公子。 十一看的出来,他应当就是主人口中的那个贵人,因为见他没有笑后,众人也渐渐不敢笑了。那人应该是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言不发的抿着唇离开了看台。 从很久之前十一就已经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人一生滚在泥潭里,而有人身处云端,从未见过人间困苦。 十一赢了比赛,却并没有得到赏金。 因为那位看的并不高兴。 他的主人生了很大的气,把这一切都怪在了他的身上。 十一受了罚,在初冬寒月里,带着满身的伤口,被泡在了装有冷水的大缸中。 他被冻的瑟瑟发抖,身上的衣物都结冰了似的,冷意渗透骨髓,牙齿忍不住的打着寒颤。之前的伤口被冰水浸透,刺骨的疼。 他乖乖的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忍耐。这是他在这人间炼狱里学会的生存之术。 当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想回一趟家的时候,却发现父亲早已经从贫民街搬走了。 父亲拿走了他每次的赏金,却连搬去了哪里都不曾告诉自己。 回去的路上落了大雨。一道响雷落下,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十一坐在长街的街檐下躲雨,就那样一直坐着。之前的小兽王在此刻却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狗。 他明明起着烧,但身子却又冷的发抖。伤口隐隐作痛,头昏脑胀,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他不能昏过去。 倒在这里,冻上一夜是会死的。 他这样想着,但实际上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中飘散的满是腐肉的腥臭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地上的泥浆被来往奔走的行人踩的飞溅。 十一最初看见那个月白身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样金贵的人,怎么会踏足这种地方。 直到对方一点点,一点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贫民街街如其名,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人,穷苦二字宛如刻在了骨子里,只需一眼就能瞧出来。而贵人也是。他穿的月白锦衣干净的一尘不染,身后有人为他撑着纸伞,走在破烂的长街上,和周围格格不入,就仿佛是误入凡尘的神仙。 是之前看台上的小公子。 十一仰头呆呆看着对方走至自己的面前。很快,一件厚重的披风就披在了自己身上,一下子就被一种好闻的味道包裹了起来,身子也暖和了许多。反应过来时发现小公子正弯腰替自己系着领口的绳子,十一侧目,恰好可以看到对方洁白后颈处的黑白鹤纹。 “对不起。” 十一听见对方跟自己说。 那个小公子带自己去了医馆,他昏沉沉的躺了一夜,对方便陪了自己一夜。 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
第7章 “小十三。“苏十一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帮我去看看,他还活着吗?” 小十三越发搞不懂了。 所以十一到底是想让人死,还是活啊? 虽然小十三已经习惯了十一的阴晴不定,上一刻还喜笑颜开,下一刻就杀人见血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小十三还是感觉此刻的十一是不一样的。比起平时的狠厉冷漠,此刻看起来冷静的可怕的十一,倒像是在掩藏他内心深处的害怕。 害怕? 十一也会害怕吗? 小十三手脚伶俐,三两步就跑了下去。他将手放在了李祁的脖颈上探了一下。 站在不远处的苏十一静静看着,没有人看见他垂在大腿侧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了皮肉里,但他的主人却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似的。 谁会相信,刀剑砍在眼前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人,会害怕到连亲自去确认那人生死的勇气都没有。 大雪覆盖的世界太安静了,安静到苏十一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那向来沉寂的心跳动的声音。 短短几秒,却又漫长无比。 苏十一想起他年幼遇见那位贵人时,也不过十一岁。那个年纪的他,看过亲哥哥因为偷了人两个馒头在自己眼前被人毒打而死,经历过被父亲几两银子卖给王府家做兽子,用命赢来的钱全被父亲拿了去,却还是免不了被丢掉的命运。 他在那条破烂长街上长大,见惯了太多腌臜之事。后来被卖到王府,却是连人也不配当了。 没人替他遮过风雨,没人关心过他冷暖。苏十一不明白那位金贵的小公子为何说那句对不起,但是活着的千般委屈,好像都有人替之道了歉。 苏十一就像个狼崽子,又疯又冷血。但没人知道,旁人但凡给他一点好,也够他在心里记上好些年。 反反复复,白日梦里。 就像是再黑的天,也总要有点点光亮;身处再暗的地狱,心尖上也总得留点良善。 于年幼的苏十一来说,那位金贵的小公子就是那点光亮,那点良善。 而他刚刚,又一脚把他那唯一仅存的一点点良善一脚踢到了鬼门关。 苏十一在等着那人生死决判的时候心里忽然平端生出一股怨气来,老天为何总喜欢这样处处捉弄于他? “少爷。”“大少爷。” 门口的仆从看见周阳阳回来了,都弯着腰恭敬的叫人。原本走的好好的周阳阳却突然被这其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刺了耳朵,他踱着步子走到了那名仆从面前,语气不怎么愉快,“是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那仆从腰弯的更低了,身子细细抖着。 “少爷,您回来了。”这边正僵持着,刘管事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件大氅,见周阳阳穿的单薄,连忙上前给人披上了。刘管事一看这场面,出了什么事儿也猜出了七八分,于是转头对人怒斥道,“还不快滚,站在这儿碍少爷的眼呢!” 那仆从得了大赦似的,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周阳阳最讨厌别人叫他大少爷,这是周府每个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长安城的知府周回是个儒雅之人,盛有爱妻之名,仅有一妻一子。这一子就是周阳阳,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大少爷,少爷之分。可前几年周回突然收了一个义子苏慕嘉。后来苏慕嘉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周府的二少爷,周阳阳也就这样成了大少爷。 但很显然周阳阳并不喜欢这个凭空出现的弟弟,更不喜欢这个新称呼。 周阳阳刚一走到花园,就听见了桐阁那边的动静。 “苏慕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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