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着讲着,江母叹了口气:“先前那些事,着实是委屈了你们,自你出宫后,皇上便日复一日的跑来江府做事,找到了你,又追着你去,一年后又回来,又将江秋照顾得这样好。” “晚清。”江母拍了拍江晚清的手背,“这世上不说皇帝,即便是平民百姓,也无人能做到这份上,你们那个孩子……罢了,晚清,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 江晚清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母亲这是在劝我去与薛成商重归旧好吗。” 江母:“晚清,都是先帝的错,谁都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年你逃出宫,夜里皇上突然闯进江家,跪在院中磕着头不断地道歉,就在那,口里吐着血,拉也拉不起来,这一跪把身子都跪坏了,晚清,皇上是皇上,也是同岁的人,人都是会犯错的。” “这几年,我与你父亲,是真真瞧见他在悔,那孩子的牌位移到江家来了,棺樽也送回江家了,晚清,真心难得。” “成商是皇帝,他本可以不必做这些。” 江晚清强颜欢笑,“母亲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 “时辰不早了,父亲母亲早些休息,我带江秋下去了。” 江晚清站起身离开,江母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坐回椅内。 沉默许久的江父缓缓开口,“不用劝了,如今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两人之间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 夜里风吹过长廊,拂动挂在横木上的风铃。 江秋试探开口:“晚清,你会同他和好吗。” 江晚清:“你怎么想。” 江秋:“我没什么可想的,只要晚清开心便好。” 江晚清笑了笑,岔开话题:“江山社稷,功名成就很重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更重要,快去休息。” 江秋:“能不能,跟晚清睡。” 江晚清笑道:“好啊。” 他回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见江秋。 其实想想,自己亏欠最多的还是这个孩子,他不应该是他与薛成商之间的牺牲品,是自己要生下他的。 他们像小时候那样,睡前总是会兴冲冲跟江晚清讲好多话,感觉一辈子都讲不完一样,而江晚清就这样静静听着。 只有在母亲这,江秋才不是外头那个功绩斐然的太子,他是母亲的孩子。 江秋给自己讲困了,迷迷糊糊抱着江晚清,嘟囔着:“喜欢……晚清。” 江晚清抱着他,轻声道:“嗯,母亲也喜欢江秋。” 第二十六章 薛成商的事,江晚清也想了好久。 他坐在廊下,摇着团扇,何洛带着江秋和小妹在一边玩着。 母亲说的没错,他们两个之间都没错,错的只有先帝这个人,明明死了,却将所有人的日子搅得一团乱。 还恨吗? 江晚清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抵还是恨的。 但是母亲想让他跟薛成商重修旧好,那便这样吧。 身为人母,谁不想在逝世前有人能照顾自己的子女,江母也不能免俗,她自己也知道薛成商与自己的孩子早无可能,但就是想在闭眼前看见自己孩子能过得好。 他做孩子的,已经算不孝了,再不听她老人家的话,真的忤逆了。 江晚清站起身,江秋:“要去哪?” “去走走。” 江秋站起来想跟着去,却被何洛一把拉住。 “让公子自己去走走吧,这几日都不怎么笑呢。” 江秋作罢,只能看着江晚清远去。 薛成商现下都住在江府,他的寝间很好找,福泉守在门外,里头仍旧灯火长明。 福泉行了礼笑道,“公子。” “皇上在里面吗。” “在,公子可要进去看看。” 江晚清嗯了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薛成商埋头看着奏折,桌案上的砚台上残留着半凝的墨汁,听到开门声薛成商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是江晚清,笑问:“怎么来了。” 江晚清款步走到薛成商身边,撩袍坐下,“听闻你住在府内,来看一眼。” 薛成商:“住在这,有人气,宫中冷清。” 江晚清:“这些折子,还是你在看吗。” 薛成商点头:“江秋年幼爱玩,先让他玩,等他真的想看了我在给他,能玩的时日不多,这些东西不必压在他身上。” “江秋很聪明,许多事情一讲便通,日后也能放心将事情交给他。” 江晚清笑了笑,主动拿起墨条研磨。 薛成商心头微颤,道:“晚清,你不必……” “你看折子,待会烛火暗了看字伤眼。” “好。” 寂静的寝间内,只有研墨时细微地声响混杂着时不时翻动折子地碰撞声。 烛焰晃动,江晚清又换了新的烛火点燃。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将折子翻看完便准备就寝。 薛成商自觉上前,帮着江晚清更衣,再将褪下地衣裳挂在屏风上,除此外便再无逾矩地动作。 两人躺在床上,薛成商想抱他,伸出地手顿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晚清,是岳母让你来的吗,你无需委屈自己。” 上次江母的话,被他一字不拉地全部听了去,江晚清不会忤逆自己的父母,这点他很清楚,但现在,他更想江晚清能多笑笑。 难得回来一次,远远看着便好了。 江晚清:“快睡吧,好困,明个你还得早朝……” 翌日,江晚清从薛成商房内出来,最开心的便是江母。 她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她劝江晚清随皇帝入宫,但江晚清怎么样也不肯,无奈江母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于是,她不停给两人搞独处机会,直接把江秋扣在自己院内,气得江秋眼眶发红,怒斥讨厌祖母。 江晚清哭笑不得,亲自将江秋接出院子,带着跟薛成商住一起。 日子一日日这样过着,江晚清那也没去,就住在江府,每日下了朝薛成商都会带着江秋回来。 五年内江父母随之过世,偌大的宅院内只剩江晚清一人,薛成商也渐渐不再回来了,有时也会过来,但往往都是陪江晚清用完膳后便回去了。 薛成商的身子不好,再怎么撑也撑不了多久,便先催着江秋娶妻,防着他过身后还得守孝。 太子妃出身大族,与江秋也是门当户对,次年生下长孙,同年,薛成商缠绵病榻,无力起身。 江晚清入宫侍疾,一日夜里,薛成商难得起身抱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从围墙上初见遥遥倾心,再到成婚后的琴瑟和鸣,他们讲了好久,但无人提及之后宫墙内的事,恍若一对暮年儿孙成家立业后相伴解忧的夫妻。 但仔细一算,两人也才三十有余。 夜深人静时,江晚清听到了那句气若游丝的:“抱歉。” 天光大亮时,薛成商走了。 江晚清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薛成商的牌位被放在奉先殿内,活生生的人最后变成一块小小的牌位放在桌案上,渐渐堙灭在史料记载里。 江秋登基,封太子妃为皇后,续父辈当年海晏河清。 江晚清又回了江家,何洛携幼妹仍住在此处,皇后也总带着皇孙过来陪他,下了朝江秋也是往江府内赶,日子也不算孤独。 儿孙绕膝,这是江晚清一直想的事情,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也想不清楚。 但是最近,他总想到薛成商。 江晚清喜欢坐在廊下,靠着廊柱赏月,皇孙便窝在他怀内,拉着他的衣裳玩。 又过了几年,皇孙会跑了,他与江秋不同,总喜欢到处跑,跑了又摔,摔了就自己站起来拍拍灰继续跑。 又是一年隆冬,江秋上朝去了,皇后带着皇孙出去走走。 今个日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江晚清坐在廊下靠着廊柱无声无息地走掉了。 太监来传时,江秋抛下一众朝臣,赶回江府。 皇后也正才回来,拉着皇孙跪在江晚清面前。 小孩不懂什么叫离世,他只是看着坐在廊下的祖母,又看看周边低声啜泣地众人问道:“为什么要哭呀。” 没有人理他,连总爱抱他的祖母也没有。 江秋握着江晚清仍有余热的手,指腹摩梭着细腻的掌心,像每次下朝后那般,轻声说。 “辰安,晚清。” 第二十七章 我叫江忆,记忆的忆,我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娘亲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还有祖母! 至于祖父嘛,我没什么印象,但是祖母说我是见过他的,他还抱过我,只是那时候没什么力气,抱了没一会就让人抱走了。 祖母倒是记得很深,他对我很好,总喜欢抱着我坐在廊下赏月,他爱跟我讲外头的事情,比如哪里经常山川湖海好看,哪里的东西好吃,那时候感觉祖母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祖母说我跟爹爹不像,但是每个人都说我跟爹爹很像,这个时候,他就会悄悄告诉我,爹爹小时候因为不抱他总是会哭。 爹爹会哭,这点我倒是不像他,爹爹爱哭鼻子,下次他敢骂我就有东西能说了,嘿嘿! 祖母还会煮馄饨!有时候夜里饿了去找祖母,总能吃到一碗热腾腾地馄饨汤,很过分的是,爹爹总爱跟我抢馄饨汤吃,还说小孩不能吃太多。 我看爹爹就是想独吞!还讲那么好听,我讨厌他!他没有祖母吗?!要来抢我祖母! 不过看在后来他还是把碗里大部分的馄饨分给我的份上,那就不讨厌爹爹了。 等大了点的时候,我被爹爹拉进宫内开始识文写字,在这里的日子好无聊,没有祖母没有馄饨,只能下学的时候跟着娘亲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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