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易咳嗽止住了抬起头,这回彻底清醒,震惊的看着慕靖安。 慕靖安伸手抹掉他眼角咳出的泪花,“怪我,你眼睛都还没睁开,我不该喂你吃东西。” “不是…”沈衍易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是我的错。” 今日慕靖安闲暇,许多琐事交给心腹下属去做,他在罔薉轩陪着沈衍易。 之前想赖在罔薉轩,但沈衍易这人太冷淡,不仅不理人还满身戒备。 但生病的沈衍易就像只小白猫似的,终于肯亲人了。 虽然不如慕靖安幻想的那样,窝在他怀里亲亲热热,眼下这般与他坐在堂屋小炕上盖着薄被,手肘拄在窗台沉默看着外面的景色,也是一件美事。 沈衍易目光落在院里一棵不起眼的小树上,慕靖安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余光里的沈衍易。 他知道沈衍易并不是殷勤谄媚讨他欢心的人,甚至落入王府都不是自愿。 强扭的瓜不甜,但他还是想尝尝沈衍易这颗瓜。 快到晌午时阴天,雨前风呼啦啦的吹,将这些日子的热气都吹散了,沈衍易说想出去走走。 慕靖安不想让他失望,给他裹了严严实实的斗篷,两人在王府中散步。 沈衍易抿着唇,似乎整个人都紧绷着。两人从姿盛院一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前圣所,沈衍易的头发被风吹的纷纷扬扬。 沈衍易在门口停下,回过头问慕靖安:“可以进去歇歇吗?有些冷。” 看着被吹的乱七八糟的沈衍易,慕靖安联想到小时候贪玩调皮的自己,每日都把自己弄的脏兮兮。 他觉得沈衍易应该从小就懂事听话,是最乖的小孩。 “走吧。”慕靖安顺了顺他的头发,带他进了花厅。 沈衍易坐在软椅里捧着热茶,慕靖安则放松的靠在榻上直白的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干坐着,温热的茶水喝进胃里,沈衍易打量着宽敞的花厅,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然置身王府。 想到这里他反而舒了口气,既来之,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出生到沈家,有沈鸿雪这样的父亲,不把他和他母亲当人的大夫人母家,也不是他的选择。 所以他的“堕落”难道能是他的错?沈衍易轻哂,起身走到了屏风后面,观摩用金粉绘制的昂贵屏风。 慕靖安相隔屏风看着他纤细的身影,想不清楚方才的笑有何含义。 硕果进来报:“殿下,太子殿下来了,刚到街口。” “你让吴甸引着他在王府转两圈。”慕靖安神色平静:“横竖他没来过几趟王府,就当遛狗了。” 硕果面不改色的应了声,出去转告吴甸。 沈衍易闻若未闻,依旧站在屏风后神游天外。 太子登门必定会在主院花厅会面,此时此刻花厅里两人都不紧不慢,没有要动的意思。 沈衍易不说走,慕靖安也不想扫兴赶他走,便就坐在远处望着他,也不说话。 终于吴甸带着太子在院子里纵横交错的小路绕够了,将人引到了前圣所的花厅。 太子浑身浇了个半湿,外头已经下起了雨。他站在花厅门口掸了掸身上的对,愠怒的盯着依旧从容平静的靠坐在榻上的慕靖安。 慕靖安从屏风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回看太子。
第15章 沈衍易依旧站在屏风后面,这面屏风高一文,宽八尺,底边落地。 只要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有人,很难会注意到沈衍易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静静的站在屏风后面,并没有刻意隐藏,指腹抚过金粉画成的凤凰尾巴,偶尔走动也会发出声音。 轻微的响动落在慕靖安的耳中,太子慕景焕只顾着愤怒,还没有听到。 “三弟。”慕景焕主动开口。 慕靖安不紧不慢的起身,动作维持在慕景焕深觉被怠慢,又不值得发火的速度。 慕靖安行礼:“见过太子。”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散漫。 慕景焕简直要气笑了,不客气的呛到:“大雨天,你府中侍从接太子的驾也不知备伞,方才孤还在为三弟生气,如今见了三弟,才知阖府上下都欠缺规矩。” “我宁王府何时接过太子大驾?”慕靖安仍然似笑非笑:“侍从不懂也无可厚非,倒是太子殿下,有何要事劳烦殿下雨天出门,随行伺候的都没有。” 说起此事慕景焕便来了气,他是刚得皇上赦免回了东宫,回到自己一亩三分地自然要小酌几杯庆祝。 席间听闻宁王府深夜请太医,只说有人落水,却不说是谁。 慕景焕哪里能忍,当即要宣当日登宁王府的太医来见,徐丹台知道当朝三位皇子间有些龃龉,称病推脱了。 慕景焕还没死心,席间陪酒者格调也不高,阴阳怪气的说:不能言明的还能有什么人,自然是美人。 当年慕靖安就是在美人这上头掉进了他挖的坑,闹得两方都难看。慕靖安因脾气太倔,不顾劝阻一心要讨公道,伤了皇室颜面被皇上一气之下丢到了军营里吃苦。 而慕景焕因为有皇上的袒护没被责罚,但也被皇上冷落了好一阵子。 慕景焕因此记恨慕靖安,完全不觉得自己自食恶果。今日听到点风声,即刻就来了,一个人在乌云密布的风中骑马狂奔,护卫都被甩在身后。 “三弟。”慕景焕想起来意,忽然一笑,就近挑了把椅子坐下:“你回京后只去见过父皇一次,还是因公事不得不去。孤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老远看见你一面。” 慕靖安也坐下,依旧窝在他的软榻上:“原来太子殿下想我想的睡不着,才冒雨亲自登门。” “生分。”慕景焕翘起二郎腿:“你与孤是亲兄弟,你也并非出生便抡枪戟,当时书念的也用功,合该记着兄友弟恭,兄弟和睦,才不辜负你的老师,不辜负父皇。” 慕靖安无所谓的端起茶杯喝茶,“太子殿下记着兄友弟恭和兄弟和睦,我甚感欣慰。” 慕景焕的面子已经挂不住了,索性直白道:“三弟,你不去中宫拜见母后,也不来东宫见孤这个兄长,究竟是何方神圣赐福,还是哪路小妖精牵绊了你?” “宁王府内宅有几只妖精,太子殿下不是心明镜似的?”慕靖安嗤笑一声:“我在外流血,你们将我家改成盘丝洞了。” 慕景焕喝了点马尿得意忘形,噗嗤一声笑出来:“三弟,你冤枉为兄了。” “我听不懂了,我既无怪罪,你哪里有冤?平白给了我好大罪过。”慕靖安将茶杯放下,逗弄似的看着脸颊醉红的慕景焕。 虽是亲兄弟,但三个皇子中独属慕靖安最英俊,脸型眉眼甚至脾气都是当今皇上的影子。 至于太子慕景焕和二皇子慕睿聪,也都各有像皇帝的地方,但都不如慕靖安精神俊朗。 慕景焕的脸型更像他生母皇后,相对柔和,眼尾上挑,嘴唇极薄,有些刻薄的面相,甚至邵英池暗地里说他奸臣相。 有一瞬间慕景焕在慕靖安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色,简直就是他父皇在不虞的睨着他。 慕景焕拍了拍额头给自己醒脑子,“三弟,都是男人,我猜到你府上有美人,你将美人带出来,我远远瞧一眼,即便是天仙,我也绝不染指。” 慕靖安仗着慕景焕喝酒了不清醒,冷笑一声对他说:“你不配。” 慕景焕一怔,兄弟两人阴阳怪气互相嘲讽还算勉强维持表面和谐,这句“你不配”说出口就大不相同了。 万幸慕景焕今日喝的多,自己说服自己,把这句冒犯意味十足的话理解成了正常范畴的挑衅。 他眼神落在屏风上,浴火凤凰绣制的并不明亮,至少没有火焰旺盛的灼烧感,凤凰尾翼与火苗相连的部分大片灰突突的阴影。 他说:“再倾国倾城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东宫有名分没名分的,三弟瞧上哪一个同孤说,放着也是没意思。” 屏风上的阴影动了动,慕景焕觉得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 慕靖安冷冷睨他一眼:“王府内院有个李王姬,你顺道带回去,正好凑一对飞燕合德。” 提起了不愉快的陈年旧事,慕景焕也装不下去了,几年不见三弟从十五六岁的小小少年,长成了威严阴鸷的男人,慕景焕心中难免与他较劲。 最后冷哼一声,双方不欢而散。 慕景焕驾马而来,吹了风淋了雨,受了窝囊气后落汤鸡似的回去了。 慕靖安走到屏风前面,与沈衍易似见非见,模糊的望着彼此。 然后慕靖安轻轻一推,屏风推倒了一边,两人都清晰起来。 他这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沈衍易没有在看着他,而是在出神。 慕靖安见他握着小拳头,便把自己的大手包上去,凑近去亲他脸颊,沈衍易如梦惊醒,很深的看了他一眼。 一时间慕靖安也看不懂其中含义,沉默片刻慕靖安先说话:“要午膳了。” 沈衍易已经回过神来,方才的一瞬间幽深似乎只是幻觉,他轻柔的语调抱怨:“怎么总在用膳。” “因为你食欲不振,才会觉得膳食太频。”慕靖安手牵手领着他沿着内廊往东走,去的是他起居卧房。 慕靖安习惯在寝屋外的堂屋用膳,小桌不大,能摆的菜肴也不如大桌多。 两人一起用膳他主动退让,将就沈衍易的清淡口味,软酪几乎成了每餐必备,摆在沈衍易最近的地方。 沈衍易吃了一小碗豆腐小白菜就放了筷子汤勺,用手拿着只软酪慢慢吃,意思就是快要吃完了。 虽然他吃的份量还不够慕靖安的五分之一,但见他将碗底的汤也喝了,慕靖安竟然觉得欣慰。 等慕靖安也用完午膳,沈衍易告辞说自己要回去睡午觉,慕靖安哪里肯放他走,同他说这里也能睡。 沈衍易站在原地不动,被慕靖安揽着腰推进去。 方才慕景焕说的话不好听,多多少少轻贱了沈衍易。 他坐在床边的软榻上,软榻榻背半斜着,他完全靠上去直不起身,但腰很舒服。 见他能在自己卧房里放下礼数露出放松的姿态,慕靖安也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他。 这才发现沈衍易神色还是紧绷的,仰面看着梁顶,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你不是要歇息。”慕靖安问他:“那小榻翻身都难,我也就歪在上头看会儿书。” 沈衍易偏过头看他,片刻后继续漫无目的的看着房梁出神。 慕靖安探身过来,在他鼻尖勾了下:“瞧你眼神,像是想说什么。” “没有。”沈衍易淡淡的。 慕靖安找到机会,强行把人抱到床上,玩笑着问他:“可不像没有,你若不说我要你好看。” 沈衍易并没有被吓住,也没有借口,坦诚的说:“只是没想到你会看书。” 慕靖安蓦的鲠住了,神色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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