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在夜色最浓重的时候,离开了住处。 他步履从容,像是笃定了未来的轨迹。 他可能去杀人,可能去囤积物资,也可能在下一盘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棋。 西泽尔在隔壁房间等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裴琮根本没打算带上他。 风卷过空荡的房间,微弱的光在窗户上投下阴影,墙上还残留着药品过期的刺鼻气味。 西泽尔坐在窗边,眼神阴沉。
第8章 流言在黑市里越滚越大,像一张发霉的网,迅速笼罩了西泽尔。 有人说他背后有势力罩着,有人说他是主城区流放下来的疯子,还有人私下猜测他跟某些老牌组织有联系。 “有势力在背后罩他。” “可能是主城区流放出来的疯子。” “有人看见他和影蝠的残党接触过。” 无主之地的机械师协会递来了邀请。 “他们看上你了。”裴琮靠在门框上,指尖转着邀请函,眼皮半抬,“待遇应该不错。” 这个破协会,压榨别的机械师有一套,对自己人出手倒挺大方。裴琮没出名前,深受这群周扒皮的迫害,差点被薅秃。 西泽尔目光在落款上停了一瞬,然后丢回桌上:“不去。” 裴琮眨了眨眼,挑眉:“怎么,连价码都不看?” 西泽尔没再理他。 裴琮也没追问,把邀请函推远了些,敲了敲桌子: “别理他们。” “每天定时定点,去修理铺接几个单子,修够够吃够用,剩下的就收手。” 西泽尔最近接的活,明显比之前多,裴琮知道他不声不响地在修理铺接了几单额外的单子,只当他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提醒他: “你最近接得太多了。” 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耐心的教训意味。 西泽尔没有接话,低头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 他不想说谎,但也不习惯解释:“这两天逛黑市,钱快没了。” 准确来说,是裴琮一个人乱逛黑市,还乱花钱。 裴琮看他这副阴沉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道:“你搞错重点了,小朋友。” “你明明能值十倍的价,干嘛和一群下水道修补匠抢饭吃?” “少干点,门口排队的人反而会更多。” 他一边说着,眼神里透着点戏谑,“打工是为了早点赎身,拍屁股走人,不是让你在红灯区当头牌的。” 西泽尔微微抬头,像被噎了一下,嘴角微微抿紧。 “赚够活命的钱,拔腿就跑,才叫活明白了。”裴琮懒散地补了句,他半点不打算让西泽尔过早地沉进这种低效又肮脏的生意链里。 西泽尔垂眼,裴琮这番话,听得他沉默又烦躁。可他也没反驳,只是低着头,指尖轻轻摩挲掌心。 那点攒下的钱,兜里的打算,在一瞬间有些说不出口。 就这样,西泽尔每日准点出现在修理铺,低头干活。 三单,准时,量不多,活不重。 他不主动搭理谁,也不和谁攀谈,接活、拆解、修复、走人,流程如冰,像台被调试得精确无比的机器。 裴琮规矩地在西泽尔上下班的路线上,连续“守着”他七天。巷口、废墟、霓虹灯下的铁皮广告牌旁,他总是提前半小时,懒洋洋地等着少年收工。 有时候他打着呵欠倚在街角,有时候站在黑市楼顶望着人群,偶尔还顺手揪走几只窥探的老鼠或尾巴。 西泽尔每天准点从修理铺出来,看到他,就自然而然地跟上。 他习惯了裴琮像一块阴影一样出现在他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安静、稳妥、仿佛理所当然。 直到第八天,裴琮看西泽尔一个人没什么危险,就放手去安排自己的计划。 霓虹灯打在空荡的巷子里,西泽尔一个人站在街口,黑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沉了沉。 没人。 只有空无一人的霓虹街,只有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他低头,站了几秒,指尖下意识在袖口里收紧,脸上依旧是冷漠、无波的神色,可走路时步伐比平常更沉了一点。只是把这份低气压憋进骨子里,像只懒得吠叫的阴郁野狗。 第二天。 裴琮照常出现,斜靠在灯杆旁,照旧笑着朝他招手。 西泽尔从修理铺走出来,别开了视线,直接绕开他,走到另一边。 少年脚步顿了顿,脸色冷得像刚在地下通风口里泡了三个小时。 裴琮见状,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语气轻快地调侃:“怎么了?” 西泽尔没吭声,但走路的步伐明显慢了半拍,指节仍然暗暗攥着袖口。 裴琮不明所以,默默心想:“脾气可真大。” 可他还是跟上去,像往常一样,走在了西泽尔身旁,稳稳拢住了那个沉默又别扭的影子。 * 修理铺的灯光一成不变,打在西泽尔身上,阴影将他脸颊一半隐在黑暗里,那双幽黑的眼像夜里盯着猎物的沼泽毒蛇,叫人后背生寒。 因为接单有限,修理铺对外报价被他抬得水涨船高,有人不满,也有人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毕竟只有他能让废铁重新“开口呼吸”。 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西泽尔拆机时,另一只手握着小刻刀,悄悄地在机舱缝隙里刻下自己的名字缩写。 细微到肉眼难辨,藏在数据线背后。 这是裴琮教他的。 “记得,做活的标记永远不要让人第一眼看见。” “只有当有人追着你秋后算账时,你才得明白——哪一件烂活是真正出自你手。” 西泽尔记得很清楚,也照做了。 他一边修理,一边安静地听着旁边几个机械师的窃窃私语。 “进化剂的情报最近又有变动了,听说死了不少人。” “谁不知道?为了抢它,连西区那几个疯子都出山了。” “疯子?呵,这次来了的,比疯子更麻烦,都是些外面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反正我们这种人,也抢不到。” 他没说话,嘴角微不可察地下沉,阴影落在睫毛下,目光缓缓扫向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个机械师。 空气一下冷了点。 平时没人敢让他靠得太近,今日他突然投来视线,那些人下意识心头一紧,喉头滚了滚。 这位相貌过于阴森昳丽的年轻机械师,头一次把他宝贵的目光投向了其他机械师。 见西泽尔一个劲盯着他们,有人以为他起了兴趣,壮了点胆,压低嗓音,偷偷开了口:“货还在黑市外围,消息不全……谁敢去?去了就是拿命试水。” “而且有传言,说幕后出资的组织不止一个。” “你们懂的,咱这种修铁的,搭不上那层资源,别多问。” “真想捞一票大的,不如收拾收拾跑路。” 说话的人悄悄叹了口气,带着明显的忌惮和警惕。 西泽尔静静听完,低头看着手里的机械舱,冷着脸,骨节微微发白。 进化剂难抢、幕后水深,甚至背后盯着它的,都是些他没听过的狠角色。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名单,和他在心底为裴琮准备的“那份计划”,原本暗自藏好的细微筹划,此刻全被这句“很难抢”生生搅乱。 西泽尔心情很不好。 他拧紧眉头,眼神阴沉下来,晦暗的情绪,像黑水一样慢慢渗出来,却又被他死死压进皮肉。
第9章 修理铺后街的风比前几天更冷,灰色的天压得要塌下来。 无主之地局势混乱,铺子里接的单子越发冗长,全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裴琮最近总是独自消失,西泽尔明明和他住在一起,却总是碰不上面。 一群老机械师叼着烟,围在散落的机械残骸堆旁,闲聊着最近的局势。 有人神神秘秘:“不过‘鼠尾’”说,他见到真正的大人物了,影蝠居然也来了!” 坐在不远处的青年一听到“影蝠”两个字,脸色当即僵了下,脸上几道密密麻麻的刀疤一抽一动,像被蛇咬了后脊。 他骂了句,语气压不住的惊慌:“操,影蝠不是从来不碰这些死的东西吗?他怎么来了?!” 旁边几人不以为意,有人哼了一声:“这么多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疯。早年不是总瞎折腾,隔三差五炸掉条街,这回不出手,八成是在憋大的。” “不过影蝠既然出手,他那个疯狗一样死咬就不放的性子,热闹的还在后面。” 西泽尔坐在阴影里,慢慢看着众人随把话题越带越偏。 但屋里还是有人咽了口唾沫,眼底带着点好奇的笑,故意问那个青年:“看你这么大反应,影蝠不也没杀你么?” 青年像被扯着旧伤,脸色更冷了点,低声骂了句脏话,咬着牙回道:“幸亏老子手快,拿刀在脸上划了几道——” 他指了指脸,“他嫌脏,直接把我踹出去了。” 西泽尔听到这,才抬眼正视他。 那青年四肢修长,骨架偏瘦,即使脸上几道刀疤,依旧看得出气质冷、白、利,确实是传闻里影蝠感兴趣的那一挂。 青年心有余悸,咂了口舌,接着话题压低了声音: “他那癖好,玩收藏玩疯了。” “干净的,漂亮的,带点稀有基因的,影蝠全给你捞回去养着,养够了、腻了,直接剁掉。” “之前有个家伙,稀有基因突变,影蝠精心算计,不择手段把人搞到手,连街都不让出半步,精心养了半年。” 旁边人眼底有点惧意,低声问:“……后来呢?” “后来啊——”他笑了下,“据说那个‘收藏品’腿上受了点伤,走路有点不稳。影蝠直接不带犹豫,把人丢进了西区深坑。” 大家不禁咋舌。 西区那地方活活饿死都没人救。 “影蝠还特意看了他几天,最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在废区饿死烂成骨头才离开。” “他就好这口,‘稀有’、‘完整’、‘精致’,有点瑕疵就嫌脏了,直接扔,活人也当破烂丢。” 青年吐了口烟,语气轻飘飘的,却怨恨至极:“影蝠是个真正的变态,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西泽尔没接话,低头慢慢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刀尖磕着桌面,没声音,只有那一点点静的诡异。 “不过……”刚刚好奇的年轻机械师啧了一声,话锋一转:“也真有人馋他那张脸。” 那几个老机械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啧,太久没出现,那些以前不敢多看他一眼的,现在都敢打他主意了。” “早前谁敢多看?说白了,现在才有人敢背地里馋他。” 旁边人冷笑:“……废话,影蝠以前杀人跟喝水一样,哪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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