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回头瞥了眼,捕捉到季洪峰黑如锅底的脸色,脚下步子愈发轻快。 他径直走向等候已久的车子,抬眼扫到正通电话的大哥季严俞。 季严俞戴着一副茶色的细边框眼镜,两边镜腿上端是精致的螺旋纹,末尾处隐在肤色健康的耳廓下,又在微微偏头时,露出小部分金属框架。 熨烫笔挺的西装套在身上,看起来像是古板家族,守旧重规的清贵长子。 季严俞见季卿上车,一边对着手机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一边挥手让司机开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骤然炸响,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季严俞打开季卿面前的小桌板,把食物放在上面,“昨天我给你发的信息,怎么不回?” 略微低哑的声音勾起季卿的回忆,像是小尺子一下子纠正了他有些不标准的坐姿。 沉默片刻,季卿答非所问,“季严俞,早上好。”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不去关注后座有些诡异的氛围。 季严俞挑眉,目光在季卿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逡巡,又落在垂落在胸前的两根卫衣绳上。 一长一短。 不合适。 “喊哥。”他趁着季卿侧身看他的功夫,握住弟弟胸前的卫衣绳。 略一调整,长短不一的抽绳变得规整,又顺手编了个小麦穗。 季卿垂眸一瞥,小麦穗晃荡两下,轻轻扫过季严俞离开的手心。 “麻烦。”他揪着小麦穗的底部一扯,一侧的卫衣绳随即变长,可怜兮兮地垂着。 季严俞挑眉,“闹脾气?前天晚上工作忙,才漏接了你的电话。” “没有。”季卿语调没什么起伏。 前天晚上他还在修真界和师兄打架。 在这里的是另一位‘季卿’。 他不再理会季严俞,挑出外带的蟹黄包,开始细细咀嚼。 直到夸张的饥饿感缓慢褪去,才开始思考季严俞上车后,问的问题——为什么不回他的信息。 修真界千年的记忆,轻而易举地湮灭现代十八年的习惯。 穿回现代的两天时间,他没有碰过手机。 不过这些话不能对季严俞说。 季卿咽下食物,慢悠悠道:“不想回。” 季严俞无意识抠着手机的音量键,身体后仰,不发一言。 季卿:“前天晚上,季沐思说我推他下楼。老宅里的监控有拍到吗?” 车内的氛围有瞬间的安静,紧接着是司机骤然加粗的呼吸声。 季严俞和季卿几乎同时斜睨一眼。 扎背的目光让司机心脏漏跳一拍。 脑子里缓缓冒出‘豪门秘辛’四个字。 又极快安慰自己,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现代不随意搞听到就杀人灭口这一套。 季卿收回视线,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嗯。”季严俞低低应了声,摆正季卿垂在胸前的小麦穗,“一年前,你出国后每天打一通电话骂季沐思,如果他不接,就打我的电话,让我代我转达。” 说完,又换了语气,道:“想推就推,我会护着你。” 气氛更古怪了。 司机脑子里的‘豪门秘辛’转了个弯,变成了‘兄弟阋墙’,又颤颤巍巍冒出‘法外狂徒’。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内后视镜,却直直对上了季卿带笑的琥珀色双眸。 司机骤然摆正身体,专心开车。 有的人在笑,但是心里已经过了一百遍刑法。 季卿收回放在内后视镜上的视线,转而看向季严俞,“现在是法治社会。” 季严俞挑眉,揪了一下歪倒的小麦穗,“嗯,我会托关系给你的囚服多加一层羽绒。” 声音里带着细碎的笑意。 不甚明显,又难以忽视。 季卿定定注视季严俞黑白分明的瞳仁,选择保持沉默,专心干饭。 去摸身侧的牛奶,紧接着被季严俞拧开盖子贴心地塞进手心。 等车子缓缓停下,到达画廊时,季严俞的双眉不自觉收紧,疑惑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在季严俞开口询问饭量前,季卿率先下车。 半晌。 季严俞的声音穿过下落的车窗传了出来,“卿卿,你还喜欢席沉衍吗?” 温柔缱绻的语气把季卿定在原地,他想去探究季严俞此刻的表情,却见对方动作极快地回到了阴影里。 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如往常,脊背挺直,每个动作都像是被丈量过一般,包裹着旧时光。 季卿:“不喜欢。” 司机的视线难以控制地穿过车窗,落在一脸冷然的季卿身上。 怎么可能。 季卿对席沉衍的喜欢,如同烈火焚烧,激烈到非生即死。 这是欲盖弥彰? 还是欲擒故纵。 季严俞垂下眼睑,极快地笑了声,“乖一点,我去接个朋友就回来。” 季卿低低“嗯”了声,目送车子驶离,转而看向画廊。 薄荷画廊坐落在春熙路160号柠檬大厦的一楼,门口堆满了装扮精致的花篮,四四方方的礼物层层上叠。 风风火火的工作人员经过时,礼物山危险地颤了颤。 穿着职业装的女士迎了上来,她暗灭手机屏幕,把夹在手臂内侧的文件夹抽出展开。 “季先生,我是张倩优,季严俞先生给您安排的助理。”张倩优动作利落,头发高高盘起,她指着那堆礼物道:“这些是以公司和个人名义送来的礼物,名单在这里。” 季卿垂眸扫了一眼。 雪白的A4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公司名称和人名。 不认识也不合理。 他不喜欢交际,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空白两年,人嫌狗厌。 即使他是季家的二儿子,也鲜少有人想不开,通过他来走季家的关系。 “季严俞安排的?”季卿问。 “不全是。”张倩优的表情有些古怪。 季严俞安排她摆弄的礼物,早就在三天前已经大致处理好。然而从昨天早上开始,画廊的大门就没关过,源源不断的礼物从四面八方涌来。 更稀奇的是,送礼的人不是常规的工作人员。一位位穿得人模狗样,身上的西装没有一丝褶子。 张倩优几乎怀疑他们把家里的熨斗电机干冒烟了。 这些人进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张望,问季卿有没有在店里。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皆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起先,张倩优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直到她见到季卿。 青年的脸在普普通通的阳光下依旧漂亮得出奇,唇瓣是浅淡的藕粉色,透着若有若无的冷淡。 骤然靠近时,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落下的光影像是甜甜的糖霜包裹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让你发晕发懵,而后目眩神迷。 送得哪里是礼物,是二代们的心哇。 张倩优深吸一口气,不去看老板祸国殃民的脸,声音极具专业素养:“开业仪式在10:00正式开始,您只需要负责剪彩和讲几句话。” 又一份文件被递到眼前,季卿接过扫了一眼。 是演讲稿。 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符合多听一句就犯困的刻板印象。 张倩优的声音颇具节奏感,随着高跟鞋的哒哒声响起,“您可以按照这份演讲稿,也可以自由发挥。” 两人脚步不停,顺着挂着画作的长长走廊,缓缓往办公区走去。 **** 办公区。 钱生财嘴边叼着未点燃的烟,双腿弯曲大开蹲在角落。在黄毛小弟的打火机凑过来时,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烟头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红光,紧接着是黄毛刻意压低的嗓音。 “大哥,今天我们要砍谁?这小角落躲着好憋屈。” 钱生财吸了口烟,坏心眼地吐在黄毛脸上,笑骂:“你个小混蛋懂什么?现在薄荷画廊的人都紧着开业仪式,只有季卿才会来这里,我们躲的地方易守难攻,到时候拿着砍刀朝那家伙的脸上一砍,再从后门溜出去。” 监控都被提前破坏,又有谁能抓住他们。 钱赚了,人砍了,他走了。 皆大欢喜。 黄毛连连点头,“大哥,季卿长啥样呀,到时候别砍错了。” 钱生财摸出手机,打开照片。 黄毛定睛一看,双眼发亮。 哦豁。 细皮嫩肉。 一拳就能暴揍,哪里需要大哥动手。 “哥,我上哇!”
第7章 席沉衍,我饿 这是送货上门的经验包哇。 黄毛还想对着大哥吹嘘几句,耳朵一动,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声。 “太长,不背演讲稿。”季卿没有过多思考,把文件递还给张倩优。 硬挺的塑料壳文件夹轻轻拍在对方的手臂上,发出不甚明显的碰撞声。 “好的。”张倩优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按住即将滑走的灰色文件夹,短促地笑了。 她抬手准备打开办公区的门,却被季卿抵住把手拦住了。 季卿扯住张倩优的上臂,上前一步,挡在女士面前,视线落在透着一丝红光的角落。 隐隐约约有几道人影。 “躲远点。” 黑暗如同阴冷寒湿的毒蛇,顺着肌肤攀爬而上。带来类似赤脚踩在陈年油污地板上,拉丝的黏腻恶心触感。 张倩优睫毛微颤,缩在季卿身后,看向影子手边形似管制刀具的倒影,下意识吞咽口水,“老板小心。” 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至于她的老板—— 张倩优垂眸看向季卿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因为大幅度动作漏出的一丝瓷白肌肤。 小腰精看起来比她还弱。 是个美丽废物。 张倩优压低声音,“别冲动,我们先报警。” 话还未落地飘远,却见季卿毫不在意地拉开办公区的玻璃门,又顺手把她关在门外。 张倩优:…… 坏了,是个冲动无脑的。 季卿瞥了眼愣在原地的张倩优,收拢心底的跃跃欲试,语气克制,“躲远点,再叫辆救护车。” 他不再多言,抬脚往角落走去。 自从在修真界,各捅了魔尊、徒弟、师兄一剑之后,算算时间,他已经快三天没有与人动手。 这事灵修、符修、丹修、器修都能忍,独独剑修不能忍。 器修堂的法器维修金主榜上,他千年第一,魔尊百年第二。 上锁的咔嗒声,在静谧诡异的空间格外响亮。 张倩优的心脏跟着这个声音猛地跳了跳,等她回神,已经不见季卿的身影。 她夹紧右手边的文件夹掉头就跑,“姐妹们,抄家伙,小腰精有危险。” 刚跑几步,迎面碰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是席家的席沉衍。 张倩优眼前一亮,肩宽腿长,这个看起来是个能打的,“救命!季卿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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