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二人不再似年少时亲近,甚至宓安刻意疏远景煦的前世,他们之间“信任”二字也从未消失。 宓朗回深深看了两人一眼,突然道:“你似乎从未唤过他‘殿下’。” 宓安一愣,景煦以为宓朗回又要挑宓安的错处,立刻道:“叫过的叫过的,青疏很知礼数的。” “是吗?”宓朗回确实没听过宓安对景煦用敬称,于是问道,“什么时候叫过?” 景煦回忆了一下上次宓安叫他殿下的时候,许久才犹豫着开口道:“骂我的时候?” 宓朗回:“……” “景长昱!”宓安小声骂他,“不是让你少在我爹面前胡说八道!” 景煦也小声道:“我哪有胡说,而且阿宓你每次叫我的字也是在骂我的时候。” “昭王殿下,青疏很信任你。”宓朗回道,“如果有一天,殿下不再信任青疏,还请您容他做个普通人。” “不会有那么一天。”景煦起身,向宓朗回行了一礼,“他会有绝对的自由。” 想做官做官,想从医从医,想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他的阿宓,绝对自由。 宓安看着景煦的背影,一时感慨。景煦似乎总觉得上辈子是他把自己困在了深宫,可其实前生的他,也是心甘情愿留在景煦身边的。 天色已晚,虽然宓朗回看起来已经不太生气了,景煦还是担心宓安,把人拐回了宫里。王顺早就备好了饭菜,见二人回来,赶忙让人端了上来。 “殿下可算回来了,前几日国师来过,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和宓少师相商。”王顺也很少见国师,说起来还有些诧异,“奴才还以为国师没在宫里呢。” 景煦说了声“知道了”,就打发所有人出去,安心和宓安一起吃饭了。 只是宓安有些心不在焉,满心想着前世宓朗回的死,又不自觉搭上了景煦的手,细细把起了脉。 景煦好笑道:“我真的没事,阿宓别担心了。” 宓安看向他,眼睛里不知名的情绪流转,半晌才开口:“你上次说军中有细作,是谁的细作?” 景煦一愣,宓安继续道:“那些边疆部族不过是蛮夷之人,且十分畏惧我爹。” “我不觉得他们有胆子安插细作。就算是有,他们靠什么收买细作?大渊将士的俸禄和赏赐可不是小数目。” “你说的细作,是你爹的人,对吗?” 景煦知道宓安聪明,此时还是被他这副模样撩拨得心尖微颤,好半天才道:“或许是。” 宓安垂下眸子,已经了然:“前些年他怕没了我父亲边疆会大乱,可如今有你。你的将领之才与我爹不相上下,所以他迫不及待动手了。” 难怪前世宓朗回死得这么蹊跷,原来是九五之尊亲自设计。 “他假仁假义忘恩负义无情至极真不是个东西。”景煦立刻骂起自己亲爹,“我和他可不一样!” 宓安笑了出来:“谁说你了?” 景煦蹭到宓安身边,好声哄道:“别不开心了,细作我来查,让我岳父安心在家喝茶遛弯就好。” 他一口一个岳父叫的十分顺口,听得宓安耳尖发烫:“少胡言乱语。我爹很难说服的,回头你去和他说吧,他不敢打你。” 景煦小声道:“那可不一定,他要是知道我对你有龌龊心思,今天那一拳粗的棍子非打断了不可。” 宓安无语,翻了他一个白眼:“你也知道你对我有‘龌龊心思’啊?” 景煦理直气壮:“那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 宓安故意说道:“现在喜欢我,那登基以后呢?那些大臣一定会日日弹劾我。” 本是随口一说,景煦却看着他,认真道:“我可以不做这个皇帝。” 宓安听了这话,诧异地看向他:“你不做皇帝,难道要景烈当做?他这么废物,今日登基明日就亡国了。” 景煦笑了起来,趁机靠在了宓安身上:“我没开玩笑,阿宓。我只喜欢你,不会有别人的。如果不做皇帝能让你安心,那便不做。” “安什么心?我好像没说过喜欢你。”宓安瞥他,“别在这里自作多情,做你自己的事去,不用考虑我。” 景煦“哦”了一声,完全不听宓安的话,自顾自说道:“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起码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不做皇帝的话是不是喜欢上我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宓安微笑道:“连皇位都没了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景煦皱起眉头,认真考虑起宓安的话。上辈子宓安明明是因为他登基才开始对他客气疏离的,怎么这次不一样了呢。 半晌,景煦不知道想通了什么,说道:“阿宓是担心景烈做皇帝会苛待百姓吗?那我也可以推一个暗卫登基。” 暗处的一众暗卫闻言差点摔下树,宓安忍无可忍给了景煦胸口一拳:“你发什么疯?” 与此同时,占星楼里的国师正满脸阴沉地看着忽上忽下摇摇欲坠的国祚,咬牙切齿地想去把景煦人打一顿。 这边宓安已经替国师把景煦锤了一顿,边锤边威胁道:“昨日才说等你登基我要去把国库搬空,你休想克扣我的银子。” “还有,查细作我也要去,你要是自己偷偷跑,我就把太医院的名贵药材也搬空。” 景煦还没说话,宓安补充道:“你不同意也没用,反正我会偷偷跟去。” 他这理直气壮的劲越来越像景煦了,既如此,景煦哪敢不同意,还是把人放在眼前更让他放心。 “知道了,阿宓别打了,小心手疼。” 前世宓朗回的死是宓安挥之不去的噩梦,后来景煦也离他而去,这世间对宓安而言实在是了无牵挂了。 宓安想起父亲刚刚生出寥寥几根白发,不自觉抚了抚景煦落在胸前的头发。 似乎自古名将,皆是不许人间见白头的。 宓安握紧手中的长发,既然有机会重来,他一定要父亲长命百岁,也要和景煦白头到老。 景煦握住了宓安的手,温声问道:“阿宓在想什么?” 宓安回过神,放开了他的头发:“弄疼你了?我走神了。” 景煦摇摇头:“不疼。阿宓出神这么久,莫不是在想,‘结发同枕席’?” 宓安懒得听景煦胡言乱语,干脆起身离开了饭桌,躺在景煦的床上把被子蒙过了头,生硬地移开话头:“国师叫什么名字?” 景煦喊人来收拾碗筷,追着宓安跑到了床前蹲下,说道:“枨衔水。” “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宓安扒开一点被子,露出一只眼睛看他,“姓程?” 景煦的手伸进被子,摸到宓安的手,一边占便宜一边在他手心写了一个“枨”字。宓安皱着眉辨认了好一会,问道:“有这个姓吗?” 景煦笑道:“不知,不过除了国师我从未听过。” 宓安其实也不关心国师叫什么,窝在被子里闷声问景煦:“你怎么总住这里,什么时候回王府?” “还不是阿宓说同我单独在王府过夜会惹人非议,我才一直待在宫里的。”说起这个景煦还有些委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床共枕的日子还少吗?谁敢非议。” 宓安提醒道:“哑巴礼部侍郎。” 景煦笑了声:“那阿宓把他们全毒哑好了。” 宓安瞥他一眼,又看了看门外忙忙碌碌的宫人,说道:“我们回王府吧?” 景煦眼睛一亮:“真的?” 宓安警惕道:“我只是觉得宫里人多口杂,不方便议事。” 景煦完全不在乎宓安嘴硬,熟练地连人带被子抱进了怀里,扬声道:“王公公,收拾东西回王府。” “是。” 宓安被他抱着走出宫门,默默把头藏进了被子里:“你烦死了,丢不丢人,你的马车呢!” “就几步路,我抱你回去就好了。”景煦理直气壮,把宓安往上托了托,心情大好,“阿宓终于愿意跟我回家了。” “谁要跟你回家,军中细作是你爹安排的,在他眼皮底下谈论岂不是容易暴露?” 风声自耳边掠过,宓安眼前一片漆黑,但隔着被子也能听到景煦的心跳声,这个人好像总能让他莫名安心。 前世总被景煦半诱哄半强迫地哄着乱来,他每次都半夜爬起来摸回自己屋里,又在更深的夜里被景煦裹着被子抱回他的寝殿。 那时的他明知不能再这样荒唐下去,却又忍不住一次次沉沦。现在想起来,竟莫名觉得自己像在撒娇一般,真是不成体统。 而此时更不成体统的昭王殿下已经抱着宓安翻墙进了自己家,压在人身上就不起来了。 宓安被被子裹得紧紧的,动弹不得,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人,无奈道:“放开我。” 景煦却抱得更紧了:“不放。” “踹你了。” “踹吧。”景煦挪了挪身子,埋在宓安颈窝,“阿宓,青疏,安安……” “不许叫安安。”宓安不自在地动了动,这称呼只有他娘亲叫过,上次遇到朝青的时候他就想说了,这声“安安”从景煦嘴里出来,总让他觉得面红耳赤。 景煦难得听话,又一声声叫起了“阿宓”。 “做什么呀。”宓安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景煦的头,“昭王殿下怎么好像心情不太好?” 景煦垂下头方便他摸,腻腻歪歪地说道:“想你。” 宓安好笑道:“我们好像一刻钟都没分开过。” 景煦低声笑了下,也不解释,只紧紧抱着宓安,撒娇般的蹭了蹭。 宓安勾了勾他的长发,似乎有些明白景煦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念那个与他一起策马执剑征战沙场,一起穿过风雪采过雪莲,携手见过大漠孤烟的宓青疏罢了。宓安莫名生出了一丝对自己的醋意,于是小小地迁怒了一下怀里的人。 你且想着吧。 第12章 国师果然是没那么好见的,明明是他先找的景煦,景煦晚来几天就吃了闭门羹。 占星台的宫人一字不差地重复国师留下的话:“殿下,国师说‘你们现在担心的事不急,先忙正事去吧’。” 宓安皱眉道:“可我觉得很急。” 景煦笑着拉住他:“既然国师说不急,那咱们就先忙正事。” 去上朝的路上,宓安不放心地又给景煦把了几次脉,脉象依然平稳强健,看不出异常。 景煦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 两人就这样牵手牵了一路,进大殿前,宓安抽回了手,不自在地说道:“别总对我动手动脚的。” 景煦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把人牵了一路,惊讶道:“你居然没有一开始就甩开我。” “我在想事情!”宓安欲盖弥彰,“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动手动脚!” 景煦接道:“所以阿宓已经习惯了?今天可以牵手明天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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