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两人四目相对,迟归顿住步伐。 这次,景瞬先开了口,“迟先生,你忙完了?” 迟归的日常事务好像很繁忙,下午和他见了一面后又匆匆离开了。 “嗯。” 迟归应了声,表情仍是淡淡的,“房间满意吗?” 景瞬还没找到和他相处的正确方式,只好保持最生疏的分寸感,“挺好的,平常轮椅滑动多少有点声音,但我会尽量保持安静,不打扰到你在楼上休息。” 迟归盯着他,却说,“吵不到我,你随意就好,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陈易铭直接讲,也……可以直接和我说。” 景瞬慢了半拍,这回是真的笑了,“好的。” 周身积攒的阴郁被笑容一瞬间冲淡,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亮了些。 迟归晃了晃神,“笑什么?” 景瞬收起嘴角的弧度,实话实说,“就是觉得迟先生,比我想象中的好接触多了。” “……” 迟归沉默了几秒,极低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这才上了楼。 三楼是属于迟归的生活区和工作区。 陈易铭早就站在书房门口等待,“先生。” 迟归走进书房,张口就问,“协议签好了?” 陈易铭将桌上的文件夹递近,报告情况,“嗯,景先生没有任何异议,签得很利落。” 迟归只瞥了一眼文件夹,没拿,“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好的。” 书房门关上,迟归第一时间翻开了文件夹,他懒得去看协议条约内容,径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签署日期是2.14。 乙方那一栏上,写着“景瞬”两字,是很秀气的字体。 迟归眉眼里的冷锐渐淡,指腹状似不经意地拂过纸上的名字。 再然后,他拿起黑笔,在上一栏里稳稳当当签下了自己另一个名字。 第7章 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景瞬睡得不算踏实。 梦境被一层浓浓的黑雾包裹,他毫无征兆地从高空的威亚摔下,腰椎连着双腿泛着剧烈的疼痛,疼得让他全身冒冷汗。 景瞬慌乱地去摸自己的双腿,却触到一片虚无。 渐渐地,他的周围就出现了很多人,散不开的黑雾笼罩着他们的面容,却挡不住他们诛心的言论—— “这不是景瞬吗?眼看着事业才回温,这腿怎么摔没了?可惜哦。” “都残疾了还怎么回娱乐圈混啊?” “就是,我要是变成他这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各种各样的嘲讽钻入耳朵,诛杀心脏,景瞬无法忍受,只能拼命往外爬,想要逃出这个令他窒息的空间。 终于,黑雾中散出了一点儿光亮。 混乱的片场眨眼变成了那个熟悉而冰冷的家,景瞬还瘫在地上,整个身子都被冻麻了。 脚步声响起,左拥右抱的迟盛从里面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视线里充斥着轻蔑: “阿景,爬啊,爬得再快点,我最喜欢看你挣扎不放弃的样子了,特别招人喜欢。” “对了,你这双腿本来是有希望恢复的,是我让医生团队故意拖着你,我就想要看着你慢慢枯萎……” “阿景,你看连你爸妈都不管你了,除了我,还有谁在意你?这辈子你就只能烂在这里!烂透了!” ——不! ——不是这样的! 景瞬猛然睁眼,心跳猛烈得几乎要从胸口炸出来,冷热汗交替流不止,整个身子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潮感。 滋滋滋。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震动。 景瞬艰难爬坐起来,看清屏幕来电的那一刹那,内心正浓的阴霾顷刻裹挟了他的理智。 是迟盛! 对方在宴会结束后就没了动静,这会儿居然又想起给他打电话了! 一想到梦里那张嘴脸,景瞬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来。 他颤抖着将迟盛打来的电话挂断,加入黑名单,又将关于对方的社交方式全部删除! “哐!” 手机失手掉在地上,砸出沉闷声响。 景瞬紧绷的心弦跟着挣断,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放任还在失控的呼吸声,昨天宋老教授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他的腿分明是有机会好转痊愈的!难道上辈子真的是迟盛在背后捣鬼、耽误了他的病情?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临死前,迟盛说的“报复”又是指什么呢? “叩叩。” 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景瞬的思绪。 管家林叔在屋外问,“小景先生?我听见里面有动静,是醒了吗?” “嗯。” 景瞬压制住自己蔓延的痛苦情绪,应了声,“醒了。” 林叔说,“小景先生,你家中的物品都已经差人运过来了,待会儿就能搬进去。你要是休息好了,可以下楼吃早餐。” “谢谢林叔,我待会儿就下去。” 景瞬拉来一旁的轮椅,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上去,有了轮椅的助力,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自己,下了楼。 电梯门一开,餐厅里的香气就扑了过来。 迟归穿戴整齐坐在主位上,管家站在他的边上,除此之外,助理陈易铭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坐在侧边。 因为听见了动静,餐桌上的四人纷纷看了过来。 林叔最先招呼,“小景先生,你坐这边,要吃点什么?” 景瞬靠近,“有粥吗?我早餐吃得不多。” 其实不是吃得不多,而是一日三餐都不怎么按时吃。 林叔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瘦肉粥可以吗?厨房有的。” 景瞬点了点头,攥着水杯没有动弹,而是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迟归。 对方正低头喝着咖啡,神色静默,举止从容,似乎没有要和他对视打招呼的打算。 “……” 景瞬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打扰,而是看向了侧边的另外两人。 陈易铭对上他的目光,笑道,“景先生,早上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韦迪,是先生在集团的行政助理之一,和我一起共事。” 除了他们,迟归在集团还有三位秘书,有各自要负责的板块。 韦迪长得比较酷,对着景瞬点了点头,“小景先生,初次见面,早上好。” 景瞬保持礼貌,微微一笑,“两位早上好。” 余音未落,迟归就将咖啡搁在了桌上,动静不大,但很有存在感。 “今早谁煮的咖啡?味不对。” 轻飘飘的一句话,轻易引起了餐桌上其余三人的注意力。 陈易铭第一时间起身,“先生,我给你重新做一杯?” “算了。”迟归的关注点压根没在这上面,他问向景瞬,“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 还是很差吗? 景瞬没想到自己极力掩饰,却被迟归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林叔正好端着皮蛋粥走了回来,“小景先生,是感冒不舒服吗?” 景瞬向来能藏事,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认床,待会儿稍微补一下觉就行。” 与其说是感冒,还不如说是心理负荷过重才引发的不适。 昨晚不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噩梦,受困轮椅的那五年里,景瞬有无数次被惊醒的时刻,醒来后,他总是一个人面对是漆黑而空洞的房间。 再后来,景瞬宁愿孤零零地醒上一夜,也不愿意坠进周而复始的噩梦里。 迟盛作为名义上的“恋人”,永远是推脱着不来陪他的。 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景瞬不敢面对这样无能又懦弱的自己,他拘着自己不愿外出社交,也拒绝朋友们的关心。 渐渐地,他的性格里染上了阴郁而孤僻的底色。 曾经有人给过景瞬建议:让他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不应该把自己束缚在一小半天地,更不能永远困在那场事故里。 景瞬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负面情况,却始终迈不出自救的那一步,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黑暗吞噬。 反正哪哪儿都是医不好的,这残存的身体和麻痹的心,总有一个要先死。 ——滋滋。 有手机响起了震动。 韦迪拿起来看了两眼,立刻凑到了迟归的耳边交代着什么。 “……” 景瞬舀着粥,默默望了过去。 迟归垂眸不语,周遭的气场却渐渐逼人。 直到助理交代完毕,他才似笑非笑地丢出一句,“在我眼皮子底下庆祝?” “大房最近的气焰挺嚣张。”韦迪低声请示,“先生,我看也到了该给他们灭火的时候了。” 迟归眉梢微动,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景先生。” 他抬眼,精准无误地对上了景瞬的视线。 被抓包的景瞬没闪躲,“嗯?” 迟归开门见山,“明晚大房举办了一场私人晚宴,你跟我去看看?” “……” 大房? 是迟盛他们家吗? 景瞬心脏微不可查地一紧,心头还未解除的疑云再次浮现,“什么性质的晚宴?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用准备。” 迟归看出他一闪而过的迟疑,着重表示,“你明晚待在我身边就行。” 景瞬想到和迟归之间的协议关系,没有拒绝,“好。” …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景瞬本来以为大房的晚宴定在外面的星级酒店,没想到,宴会的举办地点就在迟宅里面。 直到陈易铭带着他来到大房所住的南楼洋房,景瞬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上辈子就来过这场宴会! 那时,他和迟盛才成为“恋人”没几天,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带他见父母。 景瞬对这事有点抗拒,总觉得不应该这么随便,但迟盛趁着他行动不方便,说着是要出门约会,实则先斩后奏地把他“拐”了过来。 于是景瞬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进场。 记忆中,这场晚宴似乎是在庆祝大房拿下了什么商业项目,还有不少豪门宾客参与其中,根本不是“见父母”的恰当场合。 回想起来也奇怪—— 面对坐轮椅到场的景瞬,迟婷的态度始终很冷淡,看得出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不喜欢,但也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 那时的景瞬以为是迟盛在暗中转圜调劝说,如今知道了后者的真实态度,才觉得其中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 景瞬不着痕迹地探向了自己大衣口袋,指尖刚触及了一点冰冷,头顶上方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 景瞬停顿,慢半拍地抬头—— 迟归是从外面回宅的,没穿正儿八经的西装,而是一身黑色大衣,很低调,唯有两侧领口上绣着暗银色的老鹰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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