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闹?他们也配? 迟归看回床上的景瞬,即便是在睡梦中,对方的神色也没那么安稳。 “让人继续盯紧了,我有分寸。” “好的。” … 这一觉,景瞬睡得又沉又重。 再次醒来时,他浑身弥漫着熟悉的酸痛感,嗓子更是干得冒烟。 有人在耳畔轻声呼唤,“小景先生,你醒了?” 景瞬模糊的视野渐渐恢复清晰,“……林叔?” “欸,是我。”林叔察觉到他嗓子的不舒适,拿起一旁的温水,“小景先生,你感觉怎么样?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景瞬在林叔的帮助下艰难坐起,忍着晕眩喝水润嗓。 他环视着四周的环境,脑海中的记忆还有些凌乱,“林叔,昨天是你在照顾我吗?” “小景先生,昨晚是……” 话还没说完,卧室门就被人打开了。 迟归和陈医生一并从屋外走了进来,后者的手上还拿着刚刚配置好的吊瓶。 陈医生瞧见转醒的景瞬,先一步走近,“景先生,你还有些烧,我再给你打一针?” 景瞬往医生的后方瞥了一眼,和迟归短暂对视又挪回,“嗯。” 细长的针刺破手背、扎入静脉,景瞬全程垂眸一声不吭,更没露出任何抗拒的细微神色。 陈医生想起昨晚打针的情形,是试探也是关切,“景先生,不疼吧?” 景瞬还很虚弱,“不疼。” 迟归见他顺利输液,吩咐管家,“林叔,你下楼给景瞬弄点吃的。” “好的,先生。” 林叔应声,很有眼力劲地示意陈医生跟着自己一块离开。 房门合上,还留在屋内的两人自然而然地对上了视线。 迟归率先掌控话语权,“我们聊聊?” 景瞬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时还没做好接话的准备,不自然地避开了目光。 迟归不在意他的沉默,“景瞬。” 不再是前几日那般客套的“景先生”,而是直呼了完整姓名。 “你还记不记得,在宴会前我和你说过什么?那份协议上又写了什么?” 迟归的语气不算强势,却也容不得人闪躲。 景瞬无处可逃,只能看他,“记得。” 迟归说过,宴会场合要跟在他的身边,协议写着,如果需要外出行动也得和他报备。 迟归追问,“那你昨晚做什么了?” “……” 景瞬迟疑了几秒,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我只是想要去上洗手间,是迟盛跟踪我、纠缠不清的,我后来出手是出于正当防卫。” 迟归洞察了他的犹豫,“撒谎。” 简单两个字,震出景瞬压在深处的慌张。 迟归看破一切,“你早在口袋里备好了电刀,故意远离宴会和宾客,给了他跟踪你的机会,和他当面对峙后,你又刻意在言语上激怒他。” 而且,迟归在查看昨晚的监控视频时,注意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小细节: 两人发生言语冲突后,景瞬没有第一时间往外撤离,而是特意瞄完了监控的位置,一反常态往厢房门口靠近。 “景瞬,你在赌——” “赌醉了酒的迟盛会被激怒上头,失控行事,厢房里面没有监控,反而方便你对他下手,是吗?” “……” 景瞬欲言又止,沉默足以说明真相。 是。 从决定参加宴会的那一刻起,景瞬就决意要给自己的“上辈子”一个交代! 那把电刀是他出事后购入防身的,一直没用过,昨晚装进口袋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过真能派上用场。 景瞬原本只想从迟盛的口中敲出真相,可他终究高看了对方的品行为人,也低估了自己心里累积的痛苦和阴霾。 迟盛扑上来的那一瞬间,景瞬不受控的恨意盖过了理智。 监控可以记录下迟盛对他的野蛮行为,而厢房正好能替他掩护真实意图,事后还能狡辩一句是在正当防卫。 可这样的掩饰和借口,被迟归轻易看穿了。 景瞬此刻恢复了该有的理智,内心却止不住的忐忑: 昨晚宴会上来了那么多宾客,他不顾迟归的面子单独行动,还出手伤了迟家大少爷。 迟归身为家主,哪怕和大房一家关系再不好,大概也不会选择保他。 沉默悄然蔓延。 迟归的目光锁定着景瞬,有意再次提醒,“景瞬,你违约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 果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景瞬知道自己昨晚言行上的过激,找不到任何可以辩解的借口,“抱歉,昨晚是我的问题,给你添麻烦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也会尽快搬出去。” 这句话,景瞬说得很干脆,也很漠然,他早就习惯了孤苦无依的生活,从未奢求能有人给自己真正的庇护。 “……” 迟归沉默注视着景瞬的神色,企图找出一丝伪装逞强的痕迹,可惜搜寻无果。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协议作废?你也不需要宋春晖教授给你治疗了是吗?” 他眉心凝起,再出口的语气更是涌上一丝微妙的起伏,“也对,你昨晚还想着和迟盛同归于尽,连死都不怕了,还在意自己的双腿?” 景瞬如梦初醒,被压制过深的不安终于移到了脸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被子,看向迟归的视线里多了一丝小心翼翼,“迟先生,我……” 迟归对上他憔悴的脸色,抢先表态,“景瞬,我没有要赶你走,更没打算结束我们之间的协议。” “我从不在乎迟盛的死活,我在意的是,你根本就没有把你自己的身体安危放在第一位。” 景瞬怔然。 发烧引起的晕眩还在继续,他生怕自己误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迟归反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天不是我及时赶到,可能会出现什么后果?” “万一迟盛逃了出去呼救,或者被参加宴会的宾客发现、报了警,一传十、十传百地闹大了事情?再或者,迟盛发狠伤了你呢?” 说到最后一种假设,语气明显严肃起来。 “景瞬,从签订协议的那一天起,我们就算得上是利益共同体了,不要瞒着我擅自行动,给任何外人留下把柄,给他们伤害你、威胁我的机会。” 景瞬听见这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迟归能走到如今的地位,绝非易事,背地里肯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能出错,他身边人都不能出错! 景瞬抿了抿唇,“对不起。” 虽然他不后悔对迟盛的反击,但他并不愿拖累到其他人。 迟归叹了口气,“不需要和我道歉,迟盛和大房那边我会处理,但昨晚的事情下不为例,能做到吗?” 云淡风轻的一段话,就将景瞬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也将昨晚的事情翻了篇。 “嗯。” 景瞬闷闷应了一声,透着点犯错后的乖。 迟归眉眼松动了一下,话锋一转,“协议不会终止,但你昨晚不听话。” “……” “既然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同意吗?” 景瞬不敢不同意,“什么惩罚?” “先欠着,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好吧。” 敲门声响起。 管家林叔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走了进来,“先生,小景先生刚醒,先喝点粥吧?” 迟归微微点头,景瞬也没拒绝。 温热的流食入口,一路回暖,驱赶了体内最后的寒意。 景瞬想起自己不曾间断的梦魇,想起内心积攒的无处发泄的痛苦,那种感觉实际上很糟糕,稍有不慎就会毁了自己,就像昨晚那样的不受控。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他不能、也不应该将自己永远困在过往! 景瞬心有所动,看向迟归主动报备,“迟先生,我过两天想要外出,我、我想找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听见这话,迟归的眉头彻底松动了。 “嗯,可以。” 第11章 海市康雅私人医院。 配套设施极好的顶级病房里,迟盛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痛苦压抑的抽气声,“疼死了!就不能再打一针止疼吗?” 麻醉药的药性已经过去了,缝了针的伤口上了药,这会儿泛起令他难以忍受的疼痛。 迟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还没等她开口,紧闭的病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林御风带着年近七十的迟仁聘走了进来,他迅速和妻子交换了一道眼神,“爸,你慢点。” 迟婷出声,“爸,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宝贝孙子遭罪成什么样了!” 迟仁聘走到病床边,看着迟盛疼到毫无血色的脸,“情况怎么样了?严重吗?” “能不严重吗?两边大腿都被扎出血窟窿了。” 迟婷提及自家儿子的伤势,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左腿,划了将近十厘米的伤口,整整缝了十二针啊!” 林御风补充,“爸,医生说了,这伤口要是再深上、长上一两公分,只怕以后走路都会有影响。” 迟盛半真半假地露出痛苦神色,“爷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迟仁聘活到这把岁数,子孙缘却薄弱,眼下就迟盛这么一个宝贝孙子。 如今听见这情况,他眉头直皱,“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在自家的宴会上发生这种事?到底谁干的!” 迟婷将迟仁聘扶到沙发上坐下,先发制人,“爸,还能有谁?” 迟仁聘听出她的话外音,神色微变,“迟归?你们又怎么惹到这煞神了?” 迟婷反驳,“我们可不敢惹,是他故意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大房辛辛苦苦忙活了快一年的项目,迟归倒好,借着集团的优势说抢走就抢走!昨晚当着那么多海市豪商的面,直接把我们大房的面子踩在脚底下!” “这些就算了,但小盛做错了什么?迟归那没良心的,居然让人故意将他伤成这个样子!” 话音刚落,虚掩的病房门忽地发出“轰——”的一声打开了,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病房内的人纷纷侧目。 迟归不请自来,冷沉的目光盯着病床上的人。 “我要是想下手,他这双腿就该彻底废了!” “……” 随着他的靠近,周遭的空气立刻逼仄起来。 迟盛脸上浮现本能的心虚和恐惧,不敢与之对视。 迟归根本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将手中的平板砸在了他缠着纱布的腿上,又重又狠。 这一下子,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裂开渗出了血。 迟盛疼得一哆嗦,硬生生将痛苦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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