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折身穿银灰西装,里面是一件同色系竖纹缎面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了两颗,扣得不大严谨,露出大片雪白脖颈,修长的脖子上晃荡着一条蓝黑色领带,明显是进门时现挂上去的。 这副疏宕不拘的浪荡模样,和整个宴会氛围迥然不同,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豪门酒宴是社交场合,男女来宾都衣着正式,满堂宝气珠光,靡衣玉食,表面松散随意,实则内里有特定的规矩和原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穿戴言行皆是照本宣科,框在不成文的框架中,无人逾矩。 就好比刘越博自己,再不想来参加萧可颂的生日宴也得来,不仅要来,还要摆出一副很欢喜的笑脸,仿佛很诚心地恭祝萧家少爷生日快乐似的。 真他妈烦,好想把这里炸了。 刘越博端起一杯香槟,找准陈折不在的时机和萧可颂碰了下杯,顺利完成任务,然后躲到了角落里装自闭。 也不是装自闭,他现在真的很自闭。 当着圈子里一众朋友的面丢了那么大一个人,他满头咖啡的照片至今还在各个微信群里疯狂流传,搁谁谁都想撞墙。 刘越博不仅想撞墙,还想一头撞死陈折。 尤其是现在满面春风,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的陈折。 “这么高兴,是发财了吗?” 萧可颂和刘越博有同样的疑惑,他问陈则眠:“还是中彩票了?” 陈则眠举起高脚杯敬道:“我们萧少今天二十大寿,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萧可颂眯起眼睛:“陈折,我发现你现在很不老实,张嘴就胡说八道。” “他老实过吗?”陆灼年晃了晃酒杯,说话时没有看人,而是低垂着眼眸,像是在专心品鉴杯中红酒的挂壁程度,漫不经心地说:“萧可颂,你看人不太行。” 叶宸侧头看了眼陆灼年,没说话。 萧可颂也看向陆灼年,诧异道:“难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陆灼年放下酒杯,言简意赅:“前几天和许劭阳打架,发了笔横财。” 这话没有主语,但萧可颂和叶宸都知道说的是陈折,于是同时朝陈折看去。 萧可颂轻轻叹气:“你怎么又打架了。” 陈则眠迎着两个人的视线,稀奇道:“怎么就非得是我呢,也可能陆少打的。” 叶宸:“不可能。” 萧可颂也说:“灼年是不会跟人打架的。” 就算他真被谁惹急了,也是让保镖去打,绝对不可能亲自动手。 陈则眠讶然道:“真的假的,你们这些大少爷不会都没和人打过架吧。” 这么高贵的吗?难怪都那么不禁打。 叶宸和萧可颂却说:“打过。” 陈则眠有点迷茫,不解道:“所以只有陆少没打过?为什么?” 陆灼年和叶宸沉默不语。 萧可颂说:“他有病。” ? 有病?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陈则眠一时也不知道萧可颂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他下意识去看陆灼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清澈的眼神已经精准明确地传递了他的疑惑—— 你有啥病啊。 陆灼年恍若未见,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叶宸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还是说陈折打架的事吧。” 说起陈折打架,萧可颂就想叹气。 他是真把陈折当弟弟,前半辈子没操的心都操在陈折身上了。 怎么和人打架,还能发横财呢?除了受伤的赔偿款以外,萧可颂实在想不出别的来,他左右看看陈则眠,暂时也瞧不出哪儿受了伤,现在瞅着是活碰乱跳的,应该没什么大事。 “你这段时间不是在射击场上班吗?” 萧可颂先是问了陈则眠一句,也不等他回答,又转头去问陆灼年,语气算不上责怪,但也有点不太高兴:“怎么在你眼皮底下,还能让人把他给打了?” 陈则眠刚想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只是没来得及开口,陆灼年就先说话了。 陆灼年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一时没看到,以后再看紧点。” 陈则眠:“……” 叶宸眉梢挑起到不易察觉的弧度,这次没看陆灼年,而是去看陈则眠的表情。 陈则眠无辜歪头。 “……” 叶宸很轻很轻地‘啧’了一声,慢慢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瞥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淡淡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萧可颂对前番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思绪还停留在陆灼年说要再看紧陈折一点的话题上,对此表示赞同:“是要多照看一些,陈折性子软,就是比较容易受欺负。” 陈则眠反驳:“我没……” 萧可颂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没什么没,我没说你是吧,你怎么回事啊,以前挺会察言观色的,现在像个莽夫一样,越活越回去了,看谁来找你麻烦难道不会躲吗?” 陈则眠对萧可颂没有半点脾气,乖乖低头听训:“哦。” 萧可颂越说越来气,尤其是想到许劭阳明知他罩着陈折,居然还敢一而再地找陈折麻烦,简直是没把他萧可颂放在眼里,不免更加窝火,愤愤道:“你也别委屈了,下次见到许劭阳,我替你揍他。” 陈则眠说:“算了。” 许劭阳摔折了三根肋骨,现在还没出院呢,要是萧可颂再去揍他一顿,也实在太倒霉了。 陈则眠仅剩的良心作祟,又劝了一句:“别找他了萧少,我都收了他们家钱,出完谅解协议了。” 萧可颂义愤填膺:“就该把他抓进去蹲几天,给他出什么谅解协议!” 陈则眠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模棱两可地说:“如果是你,你也会谅解他的。” 陆灼年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掩住笑意。 叶宸从说起这件事开始,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儿已经查清了前因后果,听到陈则眠说出这句‘如果是你,你也会谅解他的’,也觉得很好笑,没忍住低笑出声。 萧可颂是真的少爷脾气,生起气不管不顾,连路过的狗都得给两巴掌,听到叶宸低笑,登时不满地斜瞥过去:“叶宸你这人真冷血,陈折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能笑出来。” 叶宸:“……” 陈则眠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明明从萧可颂误会的第一秒他就打算解释的,怎么拖着拖着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都是从陆灼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歪的。 萧可颂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捶死自己。 他一定会。 陈则眠很不明显地抬起头,偷偷瞪向陆灼年。 被陆灼年抓个正着。 陈则眠没想到陆灼年正在看他,心跳都吓得停跳了一拍,但转念想起这里是法治社会,立刻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给自己助威,大着胆子继续瞪陆灼年。 陆灼年漠然回视,坦荡的模样看似无比正经,但陈则眠一眼就看出他是故意的。 这个陆灼年,真是步步为营。 他故意让萧可颂误会,表面是坐实陈则眠在萧可颂面前无害可欺的身份,实则是在二人之间埋下个信任炸弹,而炸弹的引线牵在陆灼年手里。 陈则眠只是慢说了一句话,就不知不觉落入陷阱,白送了个好大的把柄给陆灼年。 狡诈恶徒。 太!可!恶!了! 陈则眠眯了眯眼睛。 陆灼年举起酒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陈则眠还想继续瞪陆灼年,萧可颂忽然拍了他一下。 萧可颂看看陈则眠,又看看陆灼年:“你俩眉来眼去的干啥呢?” 叶宸揉了下太阳穴:“外面宾客都到了,可颂,你还不出去吗?” 萧可颂好不容易才溜进休息室躲清闲,一点也不想出去假笑应酬:“我爸我妈都在外面呢,本来也没几个人真冲我来的。” “还是看一下吧,”叶宸站起身,将酒杯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我陪你一起去。” 萧可颂也知道不能再躲了,叹了口气站起来:“完事都别走啊,我在繁楼顶层约了场,这边结束那边继续。” 繁楼是京市有名的销金窟,集餐饮、音乐、温泉、棋牌、桌游、台球、酒吧等休闲项目为一体的高端商务会所,消费高得惊人,上三层实行会员制,每年仅会费就要七位数,出入往来无不是高门显贵。 萧可颂说:“别人都没叫,就咱们四个,你们必须得陪我玩,今天是我生日,我说了算。” 见三人都应下说好,萧可颂才勉强打起精神,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 镜子挂在门口,正好照到陈则眠后脑勺。 萧可颂余光扫到陈则眠,才发现陈则眠竟然发色变了。 萧可颂转过身问陈则眠:“你头发怎么变成黑色了,还挺好看的。” 陈则眠无语:“都染了快一个月了哥,你都不看我的吗?” “你又不是美女,我没事看你干嘛。”萧可颂走过去,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陈则眠的新发色,捏起一缕捻了捻:“我就说你头发也不能长这么快,染的黑茶吗?帅呀,哪天我也搞一个这个颜色染染。” 陆灼年听着他们说话,眼神在二人接触的位置停了几秒,也不知在看萧可颂的手,还在看陈则眠的头发。 陈则眠对此一无所觉,放松脊背靠在椅子上,仰起头看萧可颂:“这玩意看脸的,我就是染个薄荷绿都好看,托尼老师说的。” 萧可颂笑骂:“滚吧,你哥我的脸也帅得要命,什么发色驾驭不了。” 陈则眠开始挖坑:“那你敢驾驭薄荷绿吗?” 萧可颂差点就要上套:“薄荷绿什么样的?” 陈则眠立刻拿出手机搜颜色,萧可颂半蹲着俯身去看,下巴几乎搭在陈则眠肩上。 陆灼年放下酒杯,水晶杯底和大理石桌面相撞,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 陈则眠还在嘻嘻哈哈地怂恿萧可颂染发,根本没听到。 萧可颂倒是听到了,还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陆灼年一眼,毕竟陆灼年的餐桌礼仪向来一丝不苟,不小心碰到餐具发出声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叶宸站在门口叫萧可颂:“能快点走了吗?” 萧可颂手欠得狠,临走前还随手把陈则眠头发拨乱:“你染粉色能好看。” 叶宸一直没再说话,直到走出休息室,才幽幽叹了口气。 萧可颂:“我这儿过生日呢,你叹什么气。” 叶宸没太多表情:“我不想在你生日这天说难听的话,但你真的太笨。” 萧可颂哼笑一声,语气不屑中又带着些莫名自信:“你不就是想说陈折在忽悠我染绿色头发嘛,我早看出来了。我反向忽悠他染粉色呢,厉害不。” 叶宸看了萧可颂两秒:“你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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