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散的血泊浸湿了华美的衣袍,刘渊心挣扎着,喘着气,双眸望着北弥,嘴一张一合,吐着血,喉咙被割断了,他无法发出声音。 但是,看着动作形态,北弥明白他在说。 你骗我…… 刘渊心知道躲在柴房的那夜,北弥偷偷溜回来过,他们依偎在一起取暖,那是刘渊心唯一一次没有拒绝这样亲密的碰触。 从此以后,他一边病态依恋,一边摧毁挚爱。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年幼无知的北弥,笑着承诺“我来保护你啊”,被驯化的少年北弥,癫狂发誓“我会永远忠于您”。 到此刻,成年的北弥用一把小刀,结束了笼罩自己多年的噩梦。 血流怠尽,刘渊心躺在地上,双眸失去光芒,没了呼吸。 黄金美玉装饰的大殿内,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北弥掏出一块印章,大喊:“大王受命于我,诛杀篡位之君,现刘渊心已死,你们是要归顺正统,还是要作为逆臣被杀!” 过了一会儿,一位大臣跪下了,就像连锁反应一样,又一位大臣跪下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广…… 亭长虚脱的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看着浑身溅满鲜血的北弥,心中只有“佩服”二字。 “开城门!迎天子!”侍卫跑出去大喊。 皇城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新天子刘赤驾马进入,路两边跪着臣服于他的子民。 …… 数日后,在北弥的进谏下,刘赤开启了一场盛大的审判,无数贪官污吏被推上高台,当着众人的面斩首。 其中,赵丞相的审判最轰动,作为刘渊心的外戚成员,他杀害政敌,霸占良田,垄断大量市场,赚的盆满钵满,其管理下的百姓却饿死街头。 亭长亲眼去看了赵丞相的死亡。 挺无聊的,没有痛哭流涕的忏悔,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赵丞相就沉默的跪在哪里,在百姓的欢呼中掉了脑袋。 而几月前,张律也跪在同样的位置。 收拾好行礼,亭长找北弥告别。仆从带他进入房间时,北弥正在桌前写着什么。 亭长抱怨道:“哇,北大人,跟着你太累了,作战计划只告诉我一半,当时我真的都要被吓死了。我不想干了,我要回乡。” 北弥的手一顿,放下毛笔:“你说你怕死,计划全告诉你,你可能就不配合了,而且当时我有两手准备,如果我刺杀失败,你旁边的卫绝身上还藏了把刀,他会继续刺杀。他也失败了,你才会被杀。我这不挺照顾你的吗?” 比起,哦,你小子又把我算计的这么透!亭长对卫绝要刺杀刘渊心的事更为震撼。 “啊?卫绝为什么会同意帮你刺杀刘渊心?” 北弥:“代国被灭了,下一个肯定就是燕国啊,你觉得刘渊心会放过燕王刘穹吗?” 亭长了然的点点头,卫绝这个人平时脾气挺好的,但是如果有人要伤害刘穹,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真可怕啊,别人渴望什么,北弥这人都一清二楚,还能加以操控。 北弥打量着亭长的表情,忽然道:“你当上郡尉,花了不少功夫,就是为了见我,现在见到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这你都知道?”亭长很吃惊,接着笑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啦,是张律叫我来找你的,他原本是个很小的官,专门查案子的,其中有个案子牵扯到了赵丞相,那混蛋就杀了他的夫人作为警告。他为了复仇,进入皇城,坐到了九卿廷尉。” “这些年,他收集了很多赵家做的恶事,案卷全部放在一个小木匣子里,他被斩首后,他的老仆人把匣子送给了先皇刘冽。” 北弥想起来什么,惊呼:“是他导致先皇刘冽想要换继承人!” “哈哈哈!没错!”亭长继续道,“先皇发现赵氏外戚盘根错节,完全失控,刘渊心将来继位了,利益勾连,没办法把他们全部除掉,毕竟赵家一半的财富要献给刘渊心用啊!百姓要过苦日子喽!那只能换一个继承人了。” “本来呢,张律的计划是,让我作为内应,多和夫人们彻夜聊天,打探皇城内部的消息传递给你,然后由你离间赵丞相和刘渊心,把赵丞相给干掉。” “结果,一场打仗下来,新天子来啦!赵丞相被斩首,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 北弥听后,感慨万千:“没想到曾经的敌人为我铺了一条路,很可惜没用上。” 亭长轻笑了两声:“北大人,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背景,没有智慧,也没有厉害的君主罩着我,有时候灾祸发生了,我只能劝自己接受现实,而你有能力,也有勇气去改变现实。” 张律死的那天,亭长偷偷去看过尸体,心里很难过,去喝了一夜的酒,唱啊,跳啊,大笑着摔到美女们的怀里。 思索一会儿后,北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张律?” 亭长无奈的轻叹:“他是我朋友,唯一的朋友。我落魄的像条狗时,他帮过我很多次。不过,我们是秘密结交,他身份那么高,我是职业姘头,传出去对他不利。” 北弥:“你想念他吗?” 亭长抬头看了一眼北弥,低头苦涩的笑着:“是有点,人生遇挚友是很困难的。” 自己混青楼吹拉弹唱,张律坐对面茶馆细听,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自己酩酊大醉,张律就暗中派人送回家,还会留顿夜宵。 偶尔在街角碰面,相互抱怨各自的上级有多欠打,其实他们都讨厌皇城,也都讨厌做官,这里像个大型监狱,谁都寸步难行。 “总之,北大人,来找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爷们的事情!” 亭长转身走出房间,看着辽阔蔚蓝的天空,惬意的伸个了懒腰:“我朋友的灵魂自由了,我也该回故乡了!” 北弥沉吟片刻,知道拦不住对方。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亭长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起码大殿上,刘渊心要杀他时,他再恐惧,也没有说出自己是假死。 “好吧,我接受你辞官回乡。”北弥快速写好了一个字条,“你拿着这个,可以去结算俸禄,顺便能领一笔开国功臣的奖赏。” 亭长挫着双手,开心的小跑过来,拿起字条看了又看,赞美道:“阔绰!实在是阔绰!” 他迈开脚迫不及待的要走。 北弥:“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亭长停下脚步。 北弥:“舟天乐,谢谢你来找我。” 亭长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叫了自己的真名。 他是不是在发力洗我脑壳? 亭长有点慌,但转念一想,自己没什么利用价值,北弥没必要这样做。 深思一下,又觉得很害怕,因为这一句话,一瞬间,他真的想留在皇城继续当牛马了。 手在怀里找了一会儿,亭长向北弥扔个木制的徽章:“你以后要是有政敌了,可以在任何一个青楼出示这个徽章,报出你政敌的名讳,我会回来,然后一定能睡到他老婆。” 拿着徽章,北弥忍不住笑了。 亭长:“北大人,要建设一个张律急着想来投胎的好国家哦,这样我就能做他叔叔了。” 这次两人都大笑不止。 那就按江湖市井人的告别方法吧,北弥双手抱拳:“后会有期。” 亭长也抱拳:“后会有期!” 他阔步离开了。 …… 一场好雨,知道什么时候下,以及下多少。 就像今日,绵密的细雨滋润万物,雨停后,土壤变得潮湿松软,但是不会结成粘糊的大硬块,牛不用花多少力气就能犁好地。 百姓不用去打战了,他们撒上种子,等待着春去秋来,获得满满的丰收。 北弥坐在台子上,双腿悬空,远远的看着农忙。幸好今天没出太阳,他们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做完了,没有很累。 一旁来了两人,一个是刘赤,另一个是郦文奇。 北弥从台子上跳了下来,仔细端详郦文奇,被关押在燕国后,他瘦了很多,面颊凹陷下去,颧骨突出来,但是神采奕奕,十分精神。 郦文奇也在打量北弥,上下扫射,视线恨不得要把北弥烧出个洞。 “北大人,我在燕国听了很多你的传闻,什么死而复生的圣人啊,言出法随的大仙啊,燕国百姓可敬仰你了,听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见过你。” 北弥笑着摆摆手:“郦大人,你可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 郦文奇:“但有一件事绝对是真的,你从棺材里出来时,被百来个燕国士兵包围了,传闻说你一句话,就让他们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我想知道你说了什么。” 北弥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半转身,感受和煦的春风,长发微微扬起。 “我对他们说,同胞们,战争结束啦!” 郦文奇一愣神,恍然大悟,天下苦战久已,大家明明是同一种人,却被分成了这么多诸侯国,还要相互仇恨,相互厮杀。 对于士兵来说,没人能拒绝被呼喊一声“同胞”。 他又想起孔子设想的大一统理想社会,也许未来真的会实现吧。 谁能想到,自己最讨厌的阴柔大奸臣,成了自己现在最期许的未来之星。 郦文奇摇头感慨,心中的赞叹之情溢于言表:“还有,北大人,我来找你,想给你说个好消息。燕王刘穹自知燕国犯了很多错,为了赎罪,决定自剥王位,降为侯,让出了燕王都,退在了吴玲郡。” 北弥笑着:“我已经知道了。” 郦文奇一时失声,不知道要说什么。 真是好厉害的谋臣,连这都是他安排好的!郦文奇想起,刘穹宠信的大臣卫绝和北弥关系密切,很可能就是通过卫绝让刘穹降位的。 他本想和北弥炫耀一下,自己如何说服刘穹把王都让出来,住到气候温暖湿润的吴玲郡。 现在,他都不好意思提这点小功劳了。 视线不小心和北弥对上了,郦文奇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竖起食指抖了几下:“北大人,你可真是个奇才啊,我此生幸会幸会。” “那我也无需多言了。”郦文奇双手合并行礼,“我要去燕国办理后续事宜了,你身子弱多保重。” “啊……”北弥有点不好意思,被七旬老者说身子弱了,“好的,郦大人你也保重。” 郦文奇健步如飞的走了,和以前一样,武德充沛的代国人随便拉出一个,无论男女老幼都比北弥强壮。 台子前,只剩下北弥和刘赤了。 北弥看着刘赤,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衣,袖口收紧,带着护腕,遮住手背,只露出手指。皮革腰带,比较宽,简约的镶嵌了几颗金扣,束在身上,更显窄腰宽肩,身姿挺拔。视线往上挪,到达脖颈,硬质的交领锁在刘赤喉结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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