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阁笑出了声:“逗你的,走吧,带你去吃饭,县衙饭可不好吃。” 二人走出吏舍,却撞见崔严被差役押着往外走,一看到林书阁,崔严脸红筋胀,目眦尽裂,“林书阁,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上次就是你害我被罚归家反省,这次又是你,你……” 后面尽是些污言秽语,林书阁微微皱眉,“崔令史自作自受,何来旁人害你,你嫉贤妒能,现又竟敢拿关传满足你的贪欲,关传是何物,你岂不知?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崔严一听,怒不可遏,竟然挣脱差役,直冲林书阁而来,还未碰到林书阁,只听砰的一声,崔严竟被一脚踢出老远。 众人一惊,只看道谢谌还未收回的脚,“哥哥,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倒是你,脚有没有受伤?” 众人:“……” 躺在地上的崔严:“……” 想骂身体却疼得骂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用眼刀杀人。 两名差役一人扶起崔严上好枷锁,本想着县衙重地没人敢造次,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还是锁上比较好。 一人忙跑过来向林书阁赔罪,“林令史,实在对不住,怪我们没看好犯人。” 林书阁摆摆手,“无事,你们这是要押去哪里?” “县令大人让暂时收监,还要提审崔主簿,等审完之后再做处决。”差役回道。 看来李县令是怀疑崔主簿也牵涉其中。 “嗯,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二人押起崔严,崔严此刻还不死心,“林书阁,我死也不会……” 谢谌凉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崔严只觉得那眼神中饱含着杀意,他刚受一脚的疼痛源源不断往心口涌,只看得他立刻噤声。 谢谌回头,“哥哥,我们走吧。” “好。”林书阁嘴角噙笑:“我等着你来报仇。” 崔严挣扎要说什么,被差役堵住嘴拖了下去。 太阳慢慢西沉,林书阁跟周度道完别,就和谢谌走出了县衙,“仲宣,时间还早,我们去成衣店给你买身衣服,再去书铺给阿远阿萱挑些书吧。” “给我买衣服?” “是啊,总不能让你一直穿我的旧衣吧。” 谢谌身上的衣服因染了血早就拿去丢了,现在身上穿的是林书阁的旧衣,但谢谌身高体壮,不是很合身。 二人来到成衣店,上次的那家已经被食馆取代,林书阁进了一家衣服看着质量不错的店,一进门,就有人问:“客官要点什么?哎哟,这不是林令史嘛,您是给自己买还是给这位郎君?” “给他的,劳烦帮他挑一件。” 店主去了片刻,拿出一件靛青色棉袍,“这位郎君眉目英俊,身量又高,试试这件,不合适了我再给您换。” 谢谌拿了衣服进隔间去换了。 林书阁笑着和店主闲话:“店家哪里人,生意怎么样?” 店主笑得合不拢嘴:“我是京都人士,家中遭难,来这边做生意。不料生意还真挺好,这地段住的人非富即贵,不知怎么竟没有成衣馆,这不,就我一家也没人跟我抢生意,所以生意格外兴隆。” “不过,我听说先前是有一家,好像是得罪了人,就那丰盛巷的钱家,他家小郎君被家里老夫人惯得无法无天,据说啊,钱小郎君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假扮乞丐去各家店里转,看看人家的反应。” 店家吞了口水,小心翼翼地说:“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店主将钱小郎君直接丢了出来,钱小郎君气不过,叫人砸了她家铺子,不过人家小郎君说了,不白砸,赔了店主钱,人只是去出气的,出的是店主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的气。” 钱家是这甘州县巨富。 林书阁了然,那店主经历上次之事,竟然一点没改,这是碰上了硬茬。 店家拿鸡毛掸子扫了扫灰,才说:“街坊邻居都知道她得罪了钱家,纷纷不敢来往,她也怕得罪了钱小郎君日子不好过,就把店卖了,自己投奔亲戚去了。” “不过倒是便宜了我。”他嘿嘿一笑。 隔间的门发出响声,谢谌换了新衣走了出来,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平日本就俊朗的人一换新衫,显得光彩照人,像是京都街上打马而过的贵公子,意气风发,英气勃勃。 林书阁还未出声,店家便惊呼:“小郎君真是仪表不凡,这衣服穿小郎君身上才合适。” “哥哥觉得怎样?” “不错,很好看。” “这位郎君穿这身,比得上那京都谢小郎君,谢小郎君就是被称为‘谢家玉郎’的那位,文武双全,长得极好,出去一趟引得京都女子成群结队去观看,长大肯定是无数闺秀的春闺梦里人。可惜谢公一家,唉,天妒英才……” 老板说得尽兴,旁边谢谌眸中微动,手上青筋暴起,片刻又恢复平静。 “店家,那谢小郎君如何了?” 店家朝天上指了一下,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这意思是皇上? 林书阁微怔,不知谢家犯了什么事? “哥哥,我好了,咱们走吧。”谢谌催促道。 “好,店家衣服多少钱?”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一说话就忘事,总共160钱。林令史我跟紧投缘才说这么说,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您多担待。” 价格公道,林书阁直接付了钱。 “林令史,您慢走,下次再来。”身后传来店家的声音。 书铺在另一条街上,得穿过巷子才到,一路上谢谌都未说话,林书阁心中疑惑,“仲宣,你这是怎么了?衣服不喜欢吗?” “那店家话多,你不必放心上,在我看啊,仲宣潇洒美少年,将来啊,肯定不必那位‘谢家檀郎’差。” 谢谌胸中一酸,“哥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没见过,不过我觉得如此惊才绝艳之人确实可惜,至于皇权之下的事我不好做评价。” 谢谌急道:“若是谢家有冤,被人所害呢?” “那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这一句仿佛振聋发聩,谢家出事以来的种种令他日日不得安宁,他最怕眼睛一闭,谢氏先祖问他:“你怎敢一人独活?”他想说,“留此残命,只是为了为谢家复仇,还谢氏一族清白。” 可每次他要一开口,总是被噩梦惊醒,仿佛冥冥之中已经注定报不了仇。可今日哥哥这话,却让他坚定信念,谢谌此生,报仇雪恨便是他一生的夙愿。 “不过你为何问这个?” “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谢小郎君,仲宣,你不会是变着法让我夸你吧?”林书阁戳了戳他肩膀,笑着朝书铺走去。 “才不是呢。”谢谌小声说道。 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掩盖了他的声音。
第11章 浩然斋是甘州城最大的书斋,大儒经义、文人诗赋、军事谋略、市井闲谈甚至闺阁柔情应有尽有。店主不知是何来头,在这繁华热闹之地经办起一间书册齐全的书斋,而且生意十分兴隆。 林书阁进了书斋,入目的是摆得整整齐齐的简牍,各种书籍分门别类,甚至有用纸装订的书册,店里来来往往穿梭的是穿着各式文人长袍,或拿着简牍读得如痴如醉,或眉头紧锁,正在思索文意。 他往里走了几步,里面的人头都不抬,丝毫不受影响。 林书阁以前就了解过这个地方虽然地处偏远,但文风斐然,出过好几代大儒,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客官,需要什么书?”伙计压低声音询问。 “有没有刚入学小孩读的书?我弟妹都是十二岁。” 不过这个时代十二岁可不算小孩了,八到十五岁可都是成童了,朝廷规定小学读《孝经》《论语》,入太学再读五经。林清远和林萱现在入学,应该需要继续研读《孝经》《论语》。林家当年也算诗书传家,家中到现在还留有书简,二人从小便读了《论语》。 所以只需先买《孝经》便可以。 果然,伙计伸手示意,“客官可以来这边,这边是大儒郑经作注的《孝经》,郑经是我朝当时名家,五经博士,他做的注解几乎是我朝文人必读。” “这边是我定远郡大儒王玄作的注本,相比较刚才的通俗易懂,适合孩童,不知客官选哪一类呢?”伙计侃侃而谈,似乎读过书,对各种名家注解如数家珍。 名儒作注肯定会引经据典,对小孩来说晦涩难懂,林清远和林萱虽然有基础,但步子迈得高了还是不行,得一步一步来。 “先拿第二类我……” “哥哥,拿郑经的注。”谢谌一直没开口,突然抢先一步说道。 “为何?” 谢谌看了一眼伙计,伙计识趣立刻说道:“客官先看,有问题再叫我。” “哥哥,郑公是朝廷亲封五经博士之一,其注解乃是我朝文人通读,必定符合上意。私家注书会有个人注解掺杂,不适合阿远和阿萱。” “哥哥若是担心他们难读懂,我可以帮忙解读。” 林书阁微微一愣,他不是说他被羌人掳去,何时学得这些。 像是知道林书阁所想,谢谌眉目低垂,带着一丝怀念,“我小的时候,我大父亲自带我读的《孝经》,后来……” 他脸色微变,目光流露出忧伤。 林书阁一看他神情,忙道:“仲宣莫非是神童,小小年纪便熟读大儒经书。” 谢谌张嘴预备说什么,神思又转,道:“我也不算什么神童,就是学得早了些。” 古人果然恐怖如斯,不愧是从小研读经史,他这个古代文学硕士只能算是半路出家,比不上古人对经典的熟悉。 “少来,谦虚什么,那就听你的,我们买郑经注本。” “好。” 林书阁拿好书去找伙计,“我们选好了,就要这一种,要两册。” 简册沉重,伙计用书袋一一装好,还细心贴好了标签,又在木牍上写上今日时辰,注明已买两册《孝经》。 林书阁看得新奇,这似乎是自己当给李县令的法子。 “这是县衙装书籍文书的法子,我家主人也是学来的。”伙计一脸骄傲。 林书阁轻笑,微微道:“很有新意,不过木牍难保存,用纸会更好。” “谁说不是呢?可是纸张昂贵还不好用,我们升斗小民,不如用竹简木牍。” 李县令拿到改良造纸术的方法,定会找人试着制作纸张,“应该快了……” “什么快了?”伙计疑惑道。 林书阁笑道:“没什么,伙计,两册多少钱?” “总共五百钱。” 古代买书是真贵,穷人家的孩子吃饱饭都是问题,哪里的闲钱供孩子读书,光买书就能花光几口之家好几个月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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