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待本官好好想一想。”若能造出新纸,这功劳,李县令想得满脸发红,但一想郡守大人的威严,一颗激动的心又慢慢冷静了下来。 已近酉时,金乌西沉,林书阁去吏舍收拾完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了。 周度追上来问县令大人有没有为难,林书阁好笑道:“大人公正严明,为难我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还以为你被县令大人留堂了。”周度从前读书贪玩,被夫子留堂是常有的事。 “对了二郎,你长居县内,有没有法子可以贴补家用,除了经商。”令史一个月俸禄只有九百钱,虽有李县令赏的两千钱,但这段时间用来家用和给仲宣治伤,已经花了大半,春日还想着在县城内租房,估计银钱是大问题。 “你要经商?确实,令史这点俸禄都不够我去几趟醉仙楼的,你还要养弟妹,不过朝廷规定官员不得经商,你还是不要动这个念头。”周度说道。 “知道,所以才问你除了经商之外的法子?”林书阁无奈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除非你升官了。” 林书阁叹了口气,向周度告辞回家去了。 残阳似火,印着锦缎一般的晚霞,照得整个天空都是亮的。 林书阁回到家中,林萱和林清远已经做好了晚饭,是林书阁教他们做的红烧肉和萝卜炖排骨,他之前跟二人说过做法,不想做得挺好。 林书阁挨个摸了摸头,回房去看病号,谢谌早听到林书阁回来了,无奈不能下床迎接,“你回来了。” 谢谌本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往日虽说话少,但也不至于这样口拙。 林书阁关心道:“今日可有难受,伤口痒吗?” 谢谌赶紧说道:“不难受,伤口确实痒。”说完一双星目直直看着林书阁。 “那说明伤口在愈合。” 谢谌本想再说些什么,只见林清远走了进来,“大兄,今日帮二郎换了药,伤口长得不错,过几日就能下地了。” 已经叫二郎了,看来处得不错,不过阿远这傻白甜估计跟所有人都能处得不错,“阿远真厉害。”林书阁一点也不吝啬对弟弟的夸奖。 “大兄快出来吃饭,二郎哥的我给他端进来。” “好。”林书阁应道。 屋外,林萱正在帮林书阁布菜,“阿萱不忙,我自己来,阿萱你俩做饭也辛苦了。” 林书阁拿过碗,夹了几筷子菜,便吃了起来。 “大兄才是辛苦,今日上值怎么样?” 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故而兄妹二人在饭桌上就聊了起来。 “挺好的,一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 林书阁低头吃饭,没看到林萱欲言又止。
第6章 冬天太阳落山早,林书阁吃完饭准备帮忙换药,一进门就看到谢谌脱了衣服,正准备自己动手。 谢谌一见是林书阁,情急之下手忙脚乱穿上衣服。 “仲宣,我来吧。”林书阁拿走他手上的绷带,“你那几日昏迷,都是我换的药,怎么现在害羞了。” 谢谌绷着一张俊脸,“没有,我想自己来。” 林书阁看他一脸紧张,轻笑一声,“好啊,你自己来。” 少年看着他,满脸的不知所措。 “好了,不逗你了,”林书阁帮他脱下衣服,少年肌肉紧实匀称,结实流畅,只一道伤痕破坏了美感。 林书阁轻轻将药敷到伤口上,“恢复得不错,过几日结痂后便能走动了,这几天闷着挺难受吧,过几日带你出去转转。” “对了,委屈你跟我和阿远一起住了,等开春暖和了我再想法子改善居住条件。” “不委屈,这样很好。” “好什么好,你睡相还行,阿远那臭小子睡觉恨不得在炕上翻个跟头。” “我让阿远烧了水,一会帮你擦一下。”林书阁一边绑绷带一边说道,全然不知谢谌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 谢谌虽出身显贵,但谢夫人教导严厉,他自己也自立惯了,不喜人近身伺候。现在要让人帮他擦身体,如此私密之事,他肯定不习惯,更何况这人还是林书阁。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理应处处小心防备,可碰到林书阁,他的小心谨慎似乎都被眼前这人化于无形,可能是林书阁气质太像大兄了吧。 想得出神,不觉林书阁已经端了木盆毛巾走了过来。 “过来,先擦上半身,”林书阁拧好毛巾开始擦拭,谢谌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拿着毛巾一点点掠过肩膀,胳膊,一路来到胸膛。 “仲宣,转过身来。” 谢谌默默转过身去,却察觉耳边的温热的呼吸声,呼吸之间仿佛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他轻轻动了一下鼻翼,又猛然间惊醒,这举动太过孟浪,自觉太过失态,忙尴尬得转过头去。 “好了,脱裤子吧。”林书阁擦完上半身之后,很自然地说道。 “什……什么?” “怎么又害羞,那日你重伤发热,我可是帮你擦过好几次高热才降下去的。” 谢谌一脸呆滞,连林书阁伸手帮他脱掉裤子都浑然不觉,直到林书阁手已经伸到他腰带处,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身边人的手,“我自己来,你先去忙吧。” 林书阁手腕被握住,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往外挣了一下,谢谌忙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太习惯,有没有捏疼你。” 他自幼习武,手劲大,刚刚又没注意,只看到林书阁白皙的手腕出现一圈红印,吓得忙拉过来,想揉又觉得不合适,一时手足无措,拿一双充满愧疚的眼睛看着林书阁。 林书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只能叹道:“紧张什么,你又没使劲,好了好了,你自己擦吧,小心伤口。” 谢谌闷声说好。 林书阁关好门走了出来,洗漱完之后看到林萱屋里还亮着灯光,便走过去敲了敲门,结果开门的确是林清远。 “阿远,你怎么在阿萱屋里。” “大兄,我和阿萱有事在商量。” “什么事,怎么不和大兄商量。”难道是孩子大了,有了青春期的烦恼。 林书阁走进屋子,疑惑地看着兄妹二人。屋内燃着油灯,灯火昏黄。 林萱迎着他的目光,“大兄,我们这几天思来想去觉得我们也应该找个事做,大兄虽说做了令史每月有俸禄,可是我们家又没有良田,吃穿都要用钱,现在还有二郎哥伤重要花钱,每日都是坐吃山空,大兄病好之后天天忙碌一刻都不得闲,我们看在眼里,实在是太辛苦了,”她顿了顿,又道:“我俩准备过几天去县里看看,我俩都认字,总会有人要我们的。” 一旁的林清远附和道:“是啊大兄,我们都长大了,也想帮你分担分担,就让我们去试试……” “不许去。”林书阁打断林清远的话。 林清远被吓了一跳,大兄自从病好了之后一直温柔斯文,对他们两个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从未见过他如此厉声呵斥,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大兄。” 林萱也一脸惴惴不安。 察觉二人被自己吓到了,林书阁连忙换了语气,“阿萱阿远,家中用度自有大兄,你们无需担心,好好读书就是。” 双胞胎才十二岁,在现代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哪能让他们出去做工挣钱。 “大兄,书我们会读的,只是当今世道以察举制取才,我们家中不是士族显贵,要想举荐谈何容易,大兄不也是先引起县令大人注意才被举荐当了令史,阿远想走同样的路难如登天,何况我还是女子,哪里来的仕途之路。”林萱看着林书阁,眼中愤愤不平。 其实科举制之前,察举制无疑十分有效,在实行之初,通过举孝廉为王朝招揽无数人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世家大族垄断了举荐,他们认为谁孝就是谁孝,谁廉就是谁廉。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世道就是如此。 林书阁看着二人如此坚定,想必已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我今日向县令大人献了改良造纸术的法子,若他推行有效,我会向他讨要好处,钱财方面你们不必担心,我这几天问问周二郎,有没有合适的学堂,等仲宣伤好不需要人照看了,你们还是先去上学吧。” “大兄,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我们……” 听到林书阁可以改良造纸术,二人又是惊讶又是高兴,连林书阁不许二人出去做活的不平都淡了几分。 “没有但是,读书不能荒废。读书明理,无论以后做什么,你们这个年纪读书总是没错。” “不是,我是说造纸。大兄真是太厉害。”林清远一脸崇拜地看着林书阁。 造纸啊,要是成了得是多大的功绩,大兄岂不是要扬名立万,名垂青史了。 不同于林清远的激动万分,林萱冷静后问道:“大兄为何不自己造纸?” 灯芯燃尽,屋内变得愈发昏暗,发出哔啵声,林书阁拿剪刀挑了挑灯芯,烛光摇曳,照在他的脸上,侧脸温润如玉,眉目如画。 “阿萱,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我现今的身份地位,贸然拿出造好的纸,只会引来杀身之祸,在我无法保全自身和你们之前,献出去才能博得生机,况且此地父母官皆是正直之人,若依照此法得朝廷嘉赏,自然不会忘了我。” 见林萱若有所思,他又道:“暂且先等待时机,若李县令成功造出新纸,肯定会呈报郡守,那时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我懂了大兄。” “好了,早点休息,睡太晚长不高。” 林清远一脸不服气,“才不会,我肯定长得高,比二郎还高。” 林书阁捏了捏他的脸,“走吧,跟大兄回去睡。” “大兄先去睡吧,我们还要再聊一聊。” “不许聊太晚。” “知道了,大兄快去睡。” 林书阁摇摇头,帮二人关好门,又看了看两间房子的火炕都烧得正旺,不必添柴,就往正屋走去。 屋内谢谌擦完讲木盆毛巾放好,整理好心情,正端坐着等林书阁和林清远,见林书阁一人进来,不见林清远。 “阿远呢?” “说是要跟阿萱聊一会,小屁孩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到今晚双胞胎的话,林书阁不觉想找个人倾诉。 “仲宣,你跟他们一样大的时候,不对,你也就比他俩大一点。” 真是糊涂了。 “我还是虚长两岁的,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唉,说是想为我分担,出去找活挣钱,也不想想才多大。”林书阁脱下外袍,掀开被子坐上炕,一脸弟妹太懂事的苦恼。 谢谌帮他掖了掖被子,“阿书,十二岁很多家族就已经要求担起家族责任了,他们这样想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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