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无原则。” “啊?” “你没害人啊。” 姜若棠看着父亲那双小鹿斑比的眼睛:爹,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算一无所成,你也能养着我?” “算是吧。外面太卷了,你如果就想在家里呆着,也挺好。” 姜若棠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是眼眶却又热又胀。 他抱紧了姜怀远,“既然这样,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坚强,决不能轻易抛下我。” 姜怀远愣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儿子的肩臂在颤抖。 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害怕组建新的家庭,自己会被忽视吗? “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不会抛下你。” “行了,你出去吧。我还有作业要做。” 姜若棠挥了挥手背,一副跪安的表情。 姜怀远离开儿子的房间,轻轻给他带上了房门, 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就这样大喇喇地开着,他走进去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一片,整个人都愣住了。 娟姐切了盘水果,端上来正要送去给姜若棠,姜怀远拉住她问:“这个……棠棠的宝库怎么了?” “哎哟,我也想跟您说这件事呢。若棠一整天都怪怪的。你看,他早上吃了甜豆花,中午吃饭还跟我聊天,下午他叫我和他一起把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装箱子,来了一辆货运车,全部都给拉走了!” “拉哪儿去了?是这个房间堆不下他的宝贝,他买了个新房子来放?” “不是,”娟姐凑到姜怀远的耳边说,“全部都卖掉了。若棠说正好卖了几万块钱,可以给赵长烽买床和衣柜。” “什么?给赵长烽买床和衣柜?”姜怀远听得云里雾里。 娟姐指了指“宝库”,小声说:“若棠还说,这间房以后就给赵长烽住。” 姜怀远左思右想,又想进去跟儿子聊一聊,但是娟姐开门放下水果就出来了,跟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学得很认真,可别进去打扰。 姜怀远拿了手机,就出去给赵云疏打电话了,跟她说觉得儿子不正常。 赵云疏的总结是:儿子变得更懂事了,你却说他不正常,到底谁不正常?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开学了,上刑场的日子也到了。 姜若棠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大批中学生在地铁里赶作业,但是当他坐在私家车的后排写英语作文的时候,大概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 ——能赶一点是一点,就算结局都是死,五马分尸和狗头铡一个痛快还是有区别的。 北城光耀中学的大门近在眼前,惆怅感油然而生。 那一张张还没有被社会磋磨过的青涩面孔,青春痘、马尾辫、戴着耳机听着英语,进入校门时候此起彼伏的“老师好”,恍若隔世。 年华尚早,日光正好,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今天轮值在校门口记考勤的是教数学的宋清河,也是上辈子管姜若棠最多的老师。 当年很多人都劝宋老师别管姜若棠了,说他要考美院,就算文化课不行,他那个当大导演的爸爸有的是门路让他上大学,但是宋清河却一直提醒姜若棠好好学习。 只是后来呢?好像高三下学期宋清河就因为什么事情被调走了…… 姜若棠不喜欢他,他被调走的时候姜若棠欢呼雀跃,但现在他对这个老师是感激的,毕竟对方曾经真心对待自己。 进校门的时候,宋清河用审视的目光把姜若棠看了一遍,正要低下头,就听见姜若棠喊了一声“宋老师好”。 “……嗯。”宋清河点了点头。 旁边的英语老师好奇地说:“天要下红雨了吧?姜若棠竟然跟你打招呼了?是不是数学暑假作业没做,盼着你手下留情?” “学生跟老师打招呼不是理所当然吗?”宋清河淡声道。 姜若棠来到教学楼,默默深吸一口气,因为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不记得自己是高三几班,也不记得在几楼了。 ……要不然,回到校门口问问宋清河? 又或者等等看有没有自己班的同学? 蓦地,有人揽上了他的肩膀,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若棠!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啊?” 瞬间,姜若棠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从肩膀到心脏陡然紧绷了起来。 ——是林鹿! 姜若棠侧过脸,对上了林鹿那双圆润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好看,清澈明亮,仿佛没有心机。 而林鹿的笑容就像个小太阳,周围的一切被他的笑容感染,让人莫名觉得快乐。 年少的时候,姜若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信任林鹿。 长大后才明白,林鹿这人无论说话还是笑,都会给对方满满的情绪价值,这在人际交往里是比智商更重要的能力。 “若棠,你怎么了?”林鹿露出关切的表情来。 “没什么,我落枕了,你忽然搭过来,我有点疼。”姜若棠面不改色地诌了一个理由。 “原来是这样啊。”林鹿笑了,“走吧,进教室。你把我暑假卷子带来了吧?” “带了,放心。” 姜若棠记得自己高三时候的同桌应该是林鹿,想着又要跟他坐整整一年……算了,就当反PUA练习吧。 进了教室,林鹿把姜若棠领到了倒数第三排。 整个空间明亮整洁,后面的黑板报上写着几个大字——高考倒计时280天。 年少的时候,觉得这个倒计时紧迫逼人,现在回头看才明白,人生那么长,高考算个球。 唉……即便算个球,还是得自己冲过那段独木桥。 坐下之后,姜若棠就把借来的卷子还给了林鹿。 林鹿瞥了一眼姜若棠的卷子,惊讶地说:“若棠,这些大题你怎么没写啊?你要是来不及写应该告诉我啊,我帮你写也行的!一会儿班长就要来收作业了!” 提到“班长”两个字,姜若棠的心脏一阵剧烈颤动。 就在姜若棠发愣的时候,已经有其他同学过来把林鹿的卷子拿去抄了。 “林鹿!他不抄先借给我们抄!” 早到的同学都低着头奋笔疾书,这是最后的冲刺。 林鹿主动把姜若棠的卷子拿过去,“我帮你写!” “不用了,我们笔迹不一样。”姜若棠按住了林鹿的手。 你帮我写的后果可比没写还严重。 因为姜若棠长期追星,心思明摆着没有用在学习上。 就在上学期,姜若棠还资助了学校里的粉丝团给白映川应援,搞得学生家长都找到学校来了。 班主任汪老师,AKA“汪夫子”,气得呼吸都颤抖,指着姜若棠说:“你就是个搅屎棍!” 彼时姜若棠硬气的狠,直接回复汪老师:“我要是那根棍,那全校同学都是屎咯?包括您在内吗?” 就此,姜若棠彻底得罪了这位汪老师。 上辈子,也是林鹿帮姜若棠抄了卷子,然后被汪老师发现,他俩同时被叫了家长。 等到回家之后,姜怀远说班主任怀疑姜若棠逼林鹿给他写卷子,还说姜若棠这种行为是校园欺凌。 当时姜若棠觉得是老师们小题大做,现在想来,天知道林鹿他妈妈在年级办公室里是怎么抹黑他的。 林鹿担心的声音在姜若棠耳边响起:“可是卷子空这么多……你会被罚站后排的……” “那不是挺好,提神又醒脑。”姜若棠笑了笑。 还能离你远一点。 小时候觉得罚站是很严重很没面子的事情,长大了才发现……罚站而已,又不是罚年终奖扣工资,算个毛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背着黑色松垮的帆布书包走了进来。 那个瞬间,姜若棠的心脏被掐住了一般,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原来,十八岁的陆归帆这么瘦,冷白色的皮肤,厚实的黑框眼镜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长个了,还是因为校服被洗得缩水了,他的袖子和裤脚都短了一点,袖口下是看似纤细的手腕,腕骨削劲,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一双洗到泛白的帆布鞋,和周围一双双穿着名牌休闲鞋双脚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一个人,背着姜若棠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姜若棠的喉咙竟然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酸。
第6章 再遇白映川 “完了完了,四眼来了……我还没有抄完!” “这家伙又不用抄卷子,晚来十分钟妨碍他年级第一了吗?”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听到这句,姜若棠不是很理解地回头,他差点忘记了,高三时候坐他后排的就是赵长烽! 这家伙不是读书的料,暑假发的那些练习卷跟新的一样,昨天晚上不抄,现在才开始奋笔疾书,别说多给他十分钟了,就是多给他一天也不够救命的。 “为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姜若棠怀疑赵长烽又在乱用成语了。 “陆归帆就是想要到老师面前邀功的将,我们就是垫在脚下的枯骨啊!”赵长烽处于流水作业中,都没意识到跟他说话的是姜若棠,这要换了平常,两人是要火星撞地球,互相贬损直到上课铃响。 在赵长烽的心里,他母亲赵云疏就是白娘子,姜怀远就是那个没啥用但是心地善良的许仙,而姜若棠就是搞事情的法海,一天到晚怀疑赵云疏要害他们全家——有病! 此时的陆归帆放下了书包,真的开始从后往前收暑假卷子了。 “暑假卷子。” “……一会儿,你先收别人的吧!” “卷子。” “还差一点,保证一会儿给你!” “卷子。” “哎哟哎哟,通融通融,班长你回头再收我的!” …… 陆归帆从后排走上来,只收上了几份,有些人即便写完了卷子也别人拿去当抄写范本了。 当他走到赵长烽的身后时,赵长烽立刻回答:“还没写完,越催越慢!” 陆归帆单手撑在赵长烽的桌角,低声道:“大题抄错了。” 微凉的音质,透着疏离感的语气,和十年后截然不同,缺了几分让姜若棠难以忘怀的温柔和包容。 “什么——”赵长烽这个傻瓜,把第二面的大题抄到第三面去了,抄都能抄错,果然是人才。 就在这家伙抓头发疯的时候,姜若棠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目光正好能看到陆归帆镜片之后的眼睛。 偏深的眼窝,细腻的眼尾,还有纤长到仿佛会不断刷过镜片的睫毛。 那是所有人都不曾发现的,只有姜若棠知道的美。 陆归帆又向前走了一步,他没有看姜若棠,而是问林鹿:“你呢,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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