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家的出租车上,许术靠着车窗撑着头,看着手机上新增加的联系人关小飞出神。 他内心有些不安,就像铁屑永远依附于磁铁,有些既定的缘分与命运,是无法摆脱的。李薇,关小飞,一个是他上一世死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一个是他上一世心中最如鲠在喉的存在,却都在他决定离开A市的前一天又同时出现在眼前。 他调出航班信息看了看,又忍不住搜索最近的天气状况。 一切正常。 希望只是他多想。 在楼下小卖部买了瓶水,许术打开喝了口,日暮把世界照得很旧,旧的楼,旧的房子,旧的爱人。 季康元的表情比上次平静了很多,不再有那样明显的痛苦与暴怒,腿边立着一只不大的行李箱。 许术在原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心中微微叹气,慢慢走过去,“找我有事?” 季康元目光在许术手中的矿泉水上停留了几秒,其实忽略两人眼中浓浓的疲惫与麻木,这一幕很像初见。 季康元说:“你去哪里,我跟你走。” 他被拒绝了无数次,他接受了背叛,他自我怀疑又放弃自尊,他像条死皮赖脸的狗一样甩不掉,非要挤进对他厌烦的主人的家。 他双目空洞,他决定什么都不要了,他就要许术,只要许术。 六岁的时候季康元自己翻故事书,看到了小美人鱼的故事,她为爱用歌声与女巫交换双腿,抛弃一切却沦为泡沫。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悲剧,哭着拉着妈妈跑了A市许多家书店,想为小美人鱼找到一个更好的结局。 现在十九岁的季康元却只想向天祈祷,如果人类世界也有魔鬼,拜托了,请把许术的心还给他,若要为此出卖灵魂他也愿意。 可许术说:“不行。” 季康元牵了牵嘴角,没挤出笑。好了,现在他的灵魂也一文不值了。 “那你走之前再给我做一顿简单的饭可以吗,我还没吃饭,之后我们就一别两宽。” 许术眉头微皱,最后点了点头。 季康元眸色沉沉,低头露出嘲弄的笑意。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至少地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7章 17.小鸟 之后的日子,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在往后的许多年,许术和季康元都被困在这场即将湮灭世界的黄昏里。 许术醒的时候渴得要命,喉咙里像放了块干海绵,胃里翻涌着,直犯恶心。 季康元的卧室阳台外晒得黄黄的,分不清是朝是夕,许术把手背搭在额前,皱眉缓了会儿,压下直冲脑门的眩晕感。 想起今早的航班,他猛然睁眼,从床上坐起身。 突然的动作让人头晕得更厉害,胃里没东西,他打了个干呕。 房间里没有钟表,静悄悄的,手机也不知踪影,许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昨天季康元在他矿泉水里加了东西,而后慢悠悠吃着饭欣赏他从头到脚地发软,连门都出不去。 直到倒下的前一秒许术都还不可置信。 他厌烦地闭了闭眼,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呢? 为什么那样肆无忌惮地冷落需要爱的许术的人,又要拼命纠缠决心放手的许术呢。 为什么他怎么选都是错,为什么只有他的人生有无数个坑,为什么他要重活一世,为什么只有他知道未来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胸膛剧烈起伏几下,许术抬手用掌心大力按了按眼窝,强迫自己消化掉眼下的情绪。 没事的,无非就是错过一次航班,他马上就能回到家人身边,离他想要的生活就差一步了。他的人生,错过的东西还少吗。 无非就是一次航班而已,这不足以让他深陷消极的情绪中。 许术掀开被子,捂着胃下床。 大不了翻墙、跳窗,他一个成年人有手有脚,不至于真的被一个十九岁的小孩儿困住。 这么想着,刚走了两步,突然猛地一顿。 脚腕上一股向后的力拽着他。 许术低头看去,是一条锁链。 链条很细,质地很纯,泛着淡淡的莹莹光泽,从他脚下延伸到床头雕空的柱子上。 他无法思考现在的情形,只下意识又动了动腿,冰冷的,牢固的,强硬的镣铐依旧死死禁锢在他脚上,硌得脚踝处的骨头生疼。 身上是颜色浪漫的晚霞橘丝质睡衣,凉凉的顺滑触感流了他满身,遍体通寒,如同夏季河水中冰凉光滑的蛇皮,恐惧感紧紧裹缠着他,欲把他绞死在这个房间里。 许术空荡荡地站着,猛地打了个冷噤。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控制,手机不在身边,许术的行动范围甚至只能在床附近。 他眼神空洞地颓然坐回床上,觉得自己就像某种缚地灵,或者某种娈宠。 又过了会儿,他喊了几声季康元的名字。 门外没有反应,许术便起身朝阳台的方向走,这边的行动距离更短,只能堪堪离开床一步。 阳台门关着,窗帘安静的垂落,地板上反出金红的阳光。 许术走之前跟所有人说过山里信号不好,以后不一定能按时收发消息。 也就是说他被季康元关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发觉。 窗外天气晴好,太阳光里,阳台上新换的珍珠兰,细细小小的叶子,一点点影子映在浅色窗帘布上,显出生命的美丽。 许术却无法抑制的浑身发冷。 他现在明明就该在飞机上,或者已经踏上故土。他是山里的小孩儿,他喜欢高山和流水,喜欢飞鸟和虫鸣,他喜欢雕刻木头,喜欢看植物柔软地舒展叶片。繁华城市的爱与恨会把他碾成肉泥,他努力了一生也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他本来千辛万苦,重活一世,终于就快可以获得自己所追求的生活了的。 脑子里再次响起季康元前世与今生说出的那些难听刺耳的话。 他再也不想要待在这里,他不要继续留在季康元身边。 许术从床上摔下来,往前爬,右脚被紧紧地拽着,向后绷住,镣铐将他脚腕处的皮肤勒得发白,痛得好像就快脱臼,他仍旧拼命地用手抠着地板,奋力往前爬。 脑子很晕,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快,许术难受得嘴唇发白,额角冒出细汗,他终于埋头吐了出来。 地上蓄了滩巴掌大的酸水,本就干得发疼的喉咙被烧得更痛,像正被强酸腐蚀,混着血腥味。 许术痛得流出眼泪,手还拼命向前伸着。 他很久没哭过了,越长大越知道眼泪毫无作用的许术,在希望破灭的这一刻,重新哭回小孩的样子。 阳光就停在指尖的毫厘之前。 他不敢要爱了,他只想要自由…… — 季康元今天在家跟爸妈多聊了一会儿,方慧安很开心,聊完拉着他在客厅一件一件地试自己精心挑选的新衣服。她总是对打扮季康元很是热衷。 季永泰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惠安,给我也看看呀,我也可以给你们参谋参谋。” 季家请了阿姨,但没怎么做过饭,方慧安肠胃很敏感,稍微吃得不如意都要难受好久,季永泰只要不忙都会亲手给方慧安做。 前几年就有个粗心的阿姨放错了辣椒,方慧安吃完上吐下泻,在这之后季永泰谁都不放心,只愿意自己小心谨慎地照顾。 他没觉得自己多做了什么,但亲戚朋友都拿他当好男人典范,每每家宴时总少不了打趣,说就算只奔着这门手艺,方慧安也离不得他。 季康元朝爸爸走过去,穿着件蟹壳青的针织外套,胸前别了枚闪耀的钻石胸针,浑身写满娇矜贵气,光是随意地站着就足够夺目。 “不错,你妈妈眼光果然很好,”季永泰朝他展示菜品,“怎么样,这道清炒虾仁是专门给你做的,你上次回来不是说喜欢吃虾仁嘛,呐,刚从飞机上下来,爸爸特地订的。” “爸,我学校有事,今天不在家里吃,让阿姨拿盒子装装好了。”季康元说。 方慧安忙从客厅应声:“怎么不在家里吃啦?好容易回来一次,陪陪爸爸妈妈,今晚就不回学校了吧。” 季康元过去抱抱她:“妈妈,学校真的有事,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之后会常常来。” 季永泰自认很懂儿子,回头了然一笑:“是学校有事还是谈小姑娘啦?” 季康元一愣,笑笑说真的有事。 方慧安看着儿子已经抽条高大的身体,不是她有滤镜,实在是她儿子这张脸这身气质,没恋爱谈才很奇怪。虽然季康元刚成年时她就嘱咐过,但现在还是忍不住说第二次。 “宝宝,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交女朋友,都要尊重人家,没经过对方同意不能动手动脚,喜欢人家就要讨人家欢心。但是也不能太委屈自己,我们不强迫对方回以等量的爱,但一切付出要以自己的感受为主,知不知道?” “我们儿子哪用担心这些,”季永泰从厨房里出来,插嘴道,“从小最乖最听话,才小学二年级就背一书包情书回来了,跟家里的妹妹说话也像个小绅士一样,搞得他侄女才三岁,每天惦记着嫁给元元哥哥。” 方慧安从小宝贝儿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冬天的衣服都是烘暖了再给儿子穿,闺蜜也提醒过她溺爱孩子容易惯坏,但她就是不忍心。 好在儿子确实如丈夫所说,从小就乖得不像话,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她这个做妈妈的,心里当然是忍不住骄傲的。 季永泰观察老婆的小表情,知道是哄高兴了,叫来阿姨给儿子装好菜,“就这一个够吗?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你那个女……你朋友喜欢吃什么菜吗,爸爸下次做。” 季永泰说话的态度很自然,季康元脑子里不知怎么浮现出许术跟他和爸妈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的场景,心里突然软了块儿。 他没再否认,小声说:“他爱吃的就是我爱吃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忍下笑意,没再多言。 从家里出来,凛冽的冷风一吹,季康元心口某种未知的热意降下来几分。 坐上司机的车,他撑着下巴望着不断后退的街景。 “最乖最听话的绅士……”他低低笑了下。 绅士床上栓了只总想飞走的小鸟。 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鸟。 作者有话说: 还是取个章节名吧,我都有点记不得哪章的内容是什么了(挠头......
第18章 18.下雨 今天雇主家的小孩看着心情不是很好。 四十多岁的中年司机从后视镜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 他有些奇怪,是什么事能让平时阳光活泼的小雇主露出这样凝重的沉思表情。 车里很安静,季康元的突然出声把司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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