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姐了。”李瑜语笑嫣然。 姐妹二人站在阳光下,阳光正暖,斜斜地打在两人身上,又慢慢地将两人笼罩起来,仿若一副美丽的仕女图。 “李瑜,太后若殁了,朕第一个先杀你。” 言罢,皇帝拂袖而去。 李瑜挑眉,转身懒洋洋地对上今日的太阳,虽不炙热,可人的眼睛怎可直视太阳,李瑜立即感觉到刺眼,可浑身的血液又在沸腾,果然,李珵与沈怀殷之间有莫名的暧昧。 **** “太后召见左相?”李珵疑惑出声,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先帝病后的大半年内是尚是皇后的太后沈怀殷监国,因此太后不是什么软弱之辈,相反,她是权倾朝野的女子。 但她登基后,太后便退回长乐殿,并不管朝野上的事情,如今贸然召见左相,只有一种可能。 立后。 李珵呵呵笑了,这个女人可真无情! 本想去太后处用晚膳的新帝冷漠地改变主意,不去了!她托腮凝着虚空,立皇后?想立就立?难不成当自己这个新帝是傀儡皇帝不成。 当真是可笑。 李珵心中有气,面上不显,心中则是十分难受,看了会儿奏疏,心中记挂着大夫说的话,两下一冲击,只觉得浑身难受。 她在殿内枯坐半晌,眼睁睁地看着天色黑了下来,随意用了些晚膳,继续批阅奏疏。 先帝在位二十年,前十年与先皇后上官信相伴,勤勉清明,先皇后去后,她时常生病,朝政懈怠,前两年,太后代为监国,才堪堪收拾些烂摊子。 先帝给先皇后修建陵寝,朝堂上下敢怒不敢言。这个烂摊子,交给她了。若停下来,是她不孝。若继续,国库空虚。 李珵阖眸。她接过皇位,实在是意外。先帝不喜她,喜欢比她小了一岁的李瑜,朝堂之上,她不想与李瑜去争,因此,每每都是李瑜占据上风。 朝堂上下,人人都以为先帝心属李瑜。 可那日,先帝将她唤至榻前,立遗旨,将帝位传给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令太后殉葬的遗旨。 先帝说:“沈氏聪慧,必会祸国。”简单八字,定了沈怀殷的结局。 她正想着,小宫娥跑进来,额头上挂着汗珠子,李珵认出来,这是她放在太后处的婢女。 “陛下,太后梦魇了。” 李珵心下了然,白日里犯病,晚上如何会安稳。她立即站起身,避开宫人,匆匆往长乐宫而去。 太后十三岁入宫那年,李珵八岁。那年,李瑜还没过继。她与先皇后住在一起,暂住中宫。 先皇后去后不出三个月,中宫内迎来新人。李珵失去了庇护她的先皇后上官信,悄悄地躲在了树后,看着众人迎着新后沈怀殷入宫。 她好奇,从窗户里爬进去,脚尖刚落地就看到了榻上端坐的皇后沈怀殷。她咦了一句,长得与先皇后好像。 新后方入宫,一袭青色对襟的裙裳,坐在那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她面上一派宁和,让人生起亲切。 她看到了沈怀殷,沈怀殷也看到了。两人对视一眼,沈怀殷紧张地看着她,眼神带着和善。李珵笑了,故作老成地背着手踱步过去,趾高气扬地看着对方:“我是李珵,你是我新阿娘吗?” 先帝是她的母亲,先皇后上官信是她的阿娘。新来的皇后,不就是新阿娘。 新阿娘觑着她,随后温柔地笑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我是皇后,但不是你阿娘。” 两人对视一眼。李珵是中宫的老油条了,见她这么好看,也不走了,晚上光明正大地躺在凤床上。 沈怀殷也不嫌弃她,与她一道躺下。两人四只眼睛凝着横梁,李珵在中宫威风惯了,宫人对皇后不敬,但不敢慢待她。 “你喜欢我母亲吗?”八岁的李珵好奇地问出来,随后翻身去看母亲的皇后殿下。 沈怀殷沉默,没有回答。好动的李珵往她跟前凑了凑,触及她面上白釉般的肌肤,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先皇后供奉的白玉菩萨,通体凝脂,毫无瑕疵。 “沈姐姐,我觉得母亲会喜欢你。你长得很好看。” 梦魇中的太后困于梦境中,听着八岁的李珵软软的夸赞她,眼前一变,浮现先帝病重的面容。 先帝十分不满她的举止,一再提醒她,“穿浅紫色的,阿信喜欢穿,还有不要戴凤钗,阿信素来不喜这些。” “跪着好好想想下回见朕,该怎么做。” “真糟蹋了这张脸。”
第5章 她能拥有她吗? 梦境重叠,反反复复,先帝的容貌越发清晰。她坐在榻上看着她,目光甚是温柔,似乎透过她在看其他人。 先帝站起身,走向她,伸手抚着她的眉眼,指腹轻轻地划过,带起几分酥痒。 她屏住呼吸,以为帝王震怒时,对方伸手抱紧她,呼吸粗重,嘴里呢喃其词:“阿信姐姐,你回来了。” 她的身子顿时僵硬了大半。先帝抱着她,如同对待世间罕见的珍宝,令她坐下,但不言语。 人与人相似,但声音是学不来的,所以,先帝不喜欢她的声音。 沈怀殷心中惶恐,讷讷不言语,帝王却痴痴地看着她,四下寂静,这种寂静带着惶恐,带着羞耻,她活在另外一人的阴影下。 她是谁? 是沈怀殷还是先皇后上官信? 她是谁? “阿信姐姐、阿信姐姐……” “先皇后死了,她是沈怀殷……” 李珵赶到时,满殿寂静,那道锦帐将帘内人的身影重重裹住,女官跪在一侧,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她害怕又惶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掀开锦帐,屏住呼吸,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 太后依旧陷入困境中,呼吸凝重,但她迟迟没有醒来,似乎被困住,反复经历那些让她羞耻让她不堪的画面。白日里,她是端庄的皇后,眼下,梦魇将她的端庄、从容,击得粉碎。 李珵俯身,如往日般抱起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不知为何,太后紧皱的眉松开,呼吸缓缓。 她睡着了,沉默下来,难掩憔悴。李珵低头,在她眉眼上落下一吻,逼仄的空间内,让人心情低沉。 太后渐渐睡得深,紧紧闭着眼睛,李珵没敢动,就着榻前的灯火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同丹青手下的笔墨,慢慢地描绘她的五官。 越看陷得越深,她已无法自拔,甚至,站在雷鸣下,想与雷霆对抗。 她是天子,是万民之主,有什么不可以做呢?然而面对太后的癔症、梦魇,她又如同稚子,什么忙都帮不了。 “我可以不爱你,但你不可以这么病下去。” 她伸手去抚摸她的膝盖,轻轻地揉了揉,太后有膝盖疼的旧疾,刮风落雨乃至天气变换都会疼得无法走路。但太后甚少露出来,白日里她都是端方、光风霁月的太后殿下。 李珵不顾尊卑地抱着太后,甚至亲吻她,隔着锦帐,外面的女官看不见。 天地间,似乎只有她二人了。 李珵抱了她很久,等她呼吸平稳,睡眠深了才不舍地放下她。放下人后,她立在床榻前,眼中染着一抹哀愁,她是天子呀,可有什么用呢。 病痛,是天子最无能之处。 李珵心中涌起愧疚,怨恨自己保护不了她,她对先帝的抗议,只会让先帝更加疯狂。是以,前些年来,她只能漠视,只能看到太后被先皇后‘附体’。 好在,先帝终于死了。她做了皇帝,一切都会好起来。 天快亮了,李珵不敢再作停留,放下锦帐,唤来伺候太后的女官:“是不是安神香没有效用了?” “臣也不知,许是白日里情绪激动。”女官哪里敢胡言乱语,安神香是整个太医院倾力配制而成,起初很有效果,太后一夜到天亮。先帝驾崩,太后夜夜梦魇,安神香便没了作用。 她不愿意说,李珵心中有数,负手站立,女官难以经受得住皇帝的凝视,吓得噗通跪了下来,焦急地请罪:“陛下恕罪。” 李珵不算年少,站在殿内,气质天成,龙袍给她身上添了睥睨天下的气势。但她是女子,身上也有女子的风情,只女官不敢直视圣上。 如今天底下,只有太后敢凝视新帝。 李珵忧心忡忡地走了。 一夜未眠,她不觉得困,朝会上封赏两位长公主,晋奉李瑜为晋阳长公主,三公主李谨为平阳长公主,封地、食邑都按照长公主的规制来。 散朝后,新帝招来昨日的女大夫。 女大夫唤许溪,年二十。来路不明,这些年来四处行走,喜欢研制疑难杂症,正是因为名扬天下才会被皇帝招揽入宫。只她入宫是好奇太后的病情,也不在意皇帝给出的高官厚禄。 李珵坐在御案后,神色阴冷,可她的肌肤过于瓷白,让人心生亲切。世人皆爱美,对美丽的人总是多些包容。 “许大夫,可能让太后一夜安睡到天亮?”李珵语气清和,敛去往日的威仪,看向许溪的眼中多了些哀求。 许溪行走四方,岂会治不好这些,她说道:“有些药,似迷药,无色无味,控制好分量,可令殿下一夜安眠,次日醒来,精神大好。” 李珵总算笑了,露出几日来不多见的笑容,接连颔首:“你去配来。” 她笑了笑,眸色温和,漾着明媚春风,摆摆手,屏退许溪,自己又坐车辇去太后处蹭饭。 刚入长乐殿,她小跑着进殿,太后恰坐在食案后,见她来了,微微一笑:“给陛下摆副碗筷。” 李珵走近,细细打量太后,她今日许是起来得早,发髻高挽,甚至上了妆容。 太后不过二十三岁,入宫十年,深宫的生活将她身上曾经灵动的气息磨灭了,留下母仪天下的从容。 淡妆之下的太后,姿容明艳,眼角修长,眼眸确实幽深,曾经爱笑的人,如今缥缈如远山一般让人无法亲近。 李珵不忍再看,想起初见时沈皇后笼着春阳一般的温柔。她俯身坐了下来,嚼着没滋味的吃食,努力让自己宁静。 她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太后诧异:“不吃了吗?” “饱了。”李珵叹气,抬头看向太后:“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小皇帝甚是关心,可太后并无太多的感觉,如常般点点头:“不错。”说完后,她有些紧张,想起昨日的事情,不免看向小皇帝:“昨日我召见了左相。” “哦?”李珵语气淡漠,倦怠地看着太后。你如果提立后的事情,我晚上就不来陪你了。 李珵太累了,但她在太后面前还是挺直脊背,没有露出半点疲惫。她是天子,是万民表率,更是太后的后盾。她不能懈怠,不能倒下来。 太后只是感情迟钝,小皇帝的不悦,还是轻易可见的。太后深深缓了口气,认真说:“你该成亲了。” 哪里有皇帝日日往太后处跑的道理。她语重心长地继续说:“你喜欢谁,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可帮你。” 李珵神色寡淡,她要娶的人娶不得,娶旁人有何用呢。 “陛下,你该有个知心人。”太后轻叹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眼下的乌青上,以母亲的身份关切一句,抬手轻轻地摸摸她的眼下,“你才登基几日,就如此疲惫,所以,找个知心人,你就不会觉得累了。” 她的指腹如云层般绵柔,轻轻地拂过,惊起圈圈涟漪。李珵沉浸其中,不由闭上眼睛,身体里掩藏的疲惫似乎被激发出来,浑身都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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