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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座很安静，坐下后便没动身，淡淡的香味萦绕了应愿的鼻腔，隐秘的熟悉感在心脏上落下轻轻一击。 笔尖停顿，应愿抬眼去看，轻轻一击变成了狠狠一锤。 坐在她身边的人是易闪闪，柔顺的黑亮长发，乖巧的毛衣马甲，是看起来最听话好学的好学生模样。 震惊让应愿的心跳大乱，而易闪闪仿佛没有注意到她一般，摆弄着手机上亮闪闪的链条，目视前方，无聊又松散地等待着。 应愿攥紧了笔，一场轻松自在的分享会，在她的面前陡然之间变成了紧张而无声的战场。 第11章 在分享会真正开始之前，易闪闪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理应愿了。 哪怕现在，应愿的身边没有丽娜，易闪闪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她那众多的朋友。 两人安静地坐着，易闪闪不看应愿，应愿除了最开始那震惊的一瞥，也不敢去看易闪闪了。 无声的沉默。 应愿放下了笔，那些记录的东西在她的脑袋里逐渐乱掉，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稳固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如同一个无事发生的正常人一般。 主讲人终于上了台，她的开场十分地幽默，引得大家纷纷站起身鼓掌。 应愿也想站起身以示尊重，但她的书包放在腿上，拉链敞开着，她只能先攥住包口，再匆忙地起身。 动作有些乱，幅度或许也有些大，胳膊肘蹭到了隔壁的座椅扶手，“哐”的一声。 应愿立马垂眸去看，正对上睨过来的易闪闪。 那双漂亮的眼睛缓慢眨动，卷曲浓密的睫毛就像是挠在人心尖上的小刷子。 “对不起……”应愿轻轻出声。 易闪闪没回应她的道歉，她只睨了那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抬手把本就被掀到一半的扶手彻底推了上去。 两人的座椅之间，再无遮挡。 易闪闪动作轻盈地也起了身，她微笑鼓掌的样子，看着比旁人都专业好看。 应愿一时有种错觉，或许这个展会易闪闪本身就是有兴趣的，多给了她一张票，只是顺手的事。 思绪回转间，她只赶上了个掌声的尾巴，坐下身时动作也显得踉跄杂乱。 总之，是无法和身边平静而优雅的易闪闪相比较的。 演讲开始了，巨大的PPT充斥了会议室的整个屏幕。 应愿埋头开始在本子上记录，尽管她的五感已经用来看，用来听，用来写，可是她的注意力还是分出了一小波，不由自主地游走到了易闪闪的身上去。 易闪闪拨了一下头发。 易闪闪手上夹了一只笔，来回地转。 易闪闪的笔掉了，掉到了腿上。 易闪闪今天穿的是一件绀蓝色的中长款百褶裙，很学院。 易闪闪的手放在裙子上时，白里透粉，十分鲜明。 易闪闪的手也很漂亮。 应愿的指尖蜷缩，心脏漏了一拍。 她放下了笔，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将双手垂到了桌面以下，用力地相握。 用来缓解这超出常理范围的紧张。 易闪闪直视着前方的视线收了回来，她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这一切。 应愿握得真的很用力，将自己的指尖憋得发红，一截青白的手腕，桡骨微微凸起。 易闪闪没有去捡掉到裙子上的笔，现在，比笔更有趣的，是应愿的手。 易闪闪向右倾斜了身子，胳膊垂落下去的时候，手掌放到了应愿的区域内，便显得很顺遂。 指尖碰到了应愿的手腕，很轻微，但就像水流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通道，带来了一瞬间畅快的舒爽。 应愿被吓了一跳，她整个身体都一颤。 但她像一台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一般，在这样公开的正式的充满了人的场合里，她连震惊地看向易闪闪的动作都不敢有。 易闪闪干脆将整个掌心都贴了上去，握住了应愿的手腕，手指轻轻地摩挲。 应愿交握着的手掌停止了使力，皮肤上肉眼可见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易闪闪倒是又继续听讲了，她的神色看着很专注，可她的手一点都没有离开应愿的皮肤，顺毛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直到应愿那陡然升起的震颤落了下去，直到应愿反应上来了她们在做什么。 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红到了脖颈，红到了胳膊上去。 就连眼睛里似乎都起了水光，她再无法对身边的易闪闪进行忽视，转头看向了她，眉头微蹙着，祈求的表情。 易闪闪才不理她，她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从应愿的手腕徐徐向下，去破开她交握的掌心。 应愿的掌心很热，甚至微微发了汗，变得濡湿。 她不喜欢易闪闪的指尖往里挤的架势，便自发地松开了，然后垂下了脑袋，用极小的声音企图和易闪闪交流。 “不要这样……我还要……记笔记……” 易闪闪扣住了她一只手的掌心，狠狠地捏住，完全没有要就此撒开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应愿，冲她抬了抬下巴，意思很鲜明，你还有另一只手。 又抬了抬眉梢，还是右手呢，够你用了。 应愿：“……” 易闪闪转回脑袋，继续听演讲去了。 应愿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右手颤巍巍地握住了笔，也只在笔记本上划了几个圈。 易闪闪对她那只左手，极尽摧残。 掌心本来就是非常敏感的位置，易闪闪的指尖一会儿用力地捏，一会儿轻轻地抠，一会儿又将自己的掌心完全贴住她的，偷偷摸摸地挤进她的指缝，形成十指交握的暧昧姿势。 应愿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易闪闪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以激起一阵细小的电流，那电流在她的四肢百骸里胡乱游走，最终的落点都归于跳动的心脏和发热的血液。 不管桌下发生了什么，桌上的易闪闪都是一副无聊听课的模样。 她只在很偶尔的时刻，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然后便又轻轻地将这笑容揭过了。 奇怪的那个人是应愿，她的脸上持续着异样的绯红，她会突然难堪地垂下眼，甚至在某一个安静的瞬间，瑟缩一下身子。 演讲还在继续，四十分钟的分享过后，来到了提问答疑的交流环节。 在坐的任何人都可以举手提问，两位记者短暂的采访后，便有参观者提出了很日常好玩的问题。 气氛变得轻松活跃起来，四周也渐渐升起了嘈嘈切切的说话声。 应愿上了十三年的学，第一次觉得课堂的吵闹声如此悦耳，就像一层薄薄的保护伞，笼罩在了她身上。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没有成功。 易闪闪使的力气并不大，但她的手指绞得紧，已经抓着应愿的手折磨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有要停止的打算。 应愿低下了脑袋，再一次想要沟通：“放开吧。” 易闪闪偏头看着她，抬起左手撑住了脑袋，眨巴着眼睛，无辜并且无动于衷。 应愿想到了那天在图书馆里，易闪闪气愤地朝她喊：“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 “我错了。”应愿滑跪得特别快，“拜托了，理理我。” 易闪闪笑起来，笑容在她的脸上终于掩盖不住了，四面八方地泄漏出来，让唇角上扬了，眉毛也弯了。 她就这样笑盈盈地望着应愿，眼睛里有点点亮闪闪的星光，云开雨霁一般，让应愿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应愿想：易闪闪开心了，易闪闪原谅她了，易闪闪会放开她了。 然而下一秒，易闪闪便攥着她的手高高举起！ 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掌心，就这样猛然之间，从隐秘的桌下，来到了赤|裸的半空中。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易闪闪还嫌不够热闹，她扬声道：“老师，这边！” 第12章 应愿炸了。 她的内心像火山崩塌一般地炸了。 原本就红的脸皮在这一刻简直煮熟了，红透了，像沸腾在热水里的虾。 她也想蜷缩起身体，最好蜷缩成一个无穷小的点，然后钻进地缝里去，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可她是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她的脑袋在脑袋的位置，四肢在四肢的位置，她的手还被握在易闪闪的掌心里，而随着易闪闪的这一声清脆甜美的呐喊，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包括台上的讲师，前排的记者，甚至正在做着会议记录的摄像头。 应愿逃不了，只能呆在原地，如同超负荷的机器人。 而易闪闪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从来不畏惧人群的目光，见视线都集中过来以后，她更加地活泼开朗，抓着应愿的手左右摇晃。 应愿：“……” 讲师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们，她和蔼地笑着，抬手指向她们的方向：“那边的小朋友很着急啊，那下一个问题就由你们来提。” 易闪闪终于带着应愿的手落下来，但同时，应愿十几年来被老师指到就会立马站起来的习惯也发挥了作用。 于是，现在直勾勾地竖在会场中央的那个东西，变成应愿本愿。 易闪闪倒还是坐着，她满眼含笑，张嘴就来：“老师，我同学特别喜欢您。她来展会就是为了您的分享会，开始之前她就写了一堆感悟和问题呢。” “那真的很荣幸，能得到年轻朋友的喜欢。”讲师朝应愿露出了鼓舞的笑容，“不要紧张，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应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渴，如同冒烟了一般。 她的思维混乱，一时之间根本记不起来这场演讲都说了什么，更想不起自己最初进来这个会场时，那冷静理智的样子。 她垂下了眼，深呼吸，企图让自己冷静。 视线的角落里，她看见她的手，还是和易闪闪的握在一起。 呜……应愿有一种紧张到想哭的感觉。 易闪闪突然抬了手，另一只手。 越过大半个桌面，将应愿的笔记本推到了她的视线里，并且帮她翻了页。 笔记本的前一页，她写的满满当当，那个时候的字迹还沉静规整。 应愿看着那些字，脑袋里终于有了可以遵循的线路，她做了那么丰富的准备，其实照着念都可以。 “沈老师……”应愿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是一名材料学的大一学生，我对您所提出的利用机器学习算法，预测材料性能及优化材料结构非常感兴趣……” 就这么说了下去。 应愿提出的问题简单稚嫩，但这也正符合了她一个大学新生的身份。她在后续的阐述中表明了自己真挚的梦想和展望，这是最打动人心的部分。 沈老师很开心，她详细地回答了应愿的问题，并夸赞她是难得的学一行爱一行的学生。 两人的交谈在掌声中落幕，应愿坐下了身，发觉那缠绕着她的令人窒息的紧张和难堪，都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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