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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宁没有回答，她只拨通了张玉弯的电话，在电话一声声的嘟嘟声中心里经历了千般潮水翻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们养成了她在家的话张玉弯会发消息先确认再通话的习惯。 电话响了十多声后终于接通。 “喂！你怎么？是不是……肚子痛？……没事没事，救护车打了吗？……好好好，你深呼吸，躺沙发上不要动，不要起来走！！我马上回去……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很快就到！！” 展妈看着女儿在打电话时，急得身体颤抖，还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从展宁熟稔的通话里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全家都被骗了，展宁从来就没和张玉弯断过联系！ 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展宁挂了电话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要快点回去，回张玉弯身边去！她正对面是标着逃生出口的楼梯间，她跨步就跑过去，撞到门上才反应过来电梯去车库比较快，又赶忙去按电梯。 展妈拉住明显已经慌不择路的展宁，“展宁！你和张玉弯到底在干嘛！！” 展宁转头看着她妈，眼神里都是慌张，她现在脑子一团空白，竟然不知道怎么说。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她挣脱她妈头也不回的就跑进了电梯，不停的按关闭按钮。 “展宁！！”，展妈想追上去问清楚，却被展盼拉住。 “妈，现在来拜寿的客人太多了，你回去招呼客人，我跟过去看，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说着，展盼就跑到了楼梯间，快速的下楼追展宁而去。 她早在一年多前就隐约预料到了妹妹和张玉弯的计划，那时候她没有戳破，想着无论两人做什么，就当是成全她们了。现在看来是瓜熟蒂要落的时候了， 之前她也帮着劝解，协商了，可另外四个人对孩子的执念远多过自己的劝说，无奈下那是她为妹妹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现在她们自己找到了出路，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帮妹妹稳住家里人，给她在中间做调和了，把问题最终解决了吧。 不过是四楼，电梯也走走停停，展宁急得想把上下的人全踢楼下去。 刚刚的电话里，张玉弯说她垫脚拿东西，脚崴了一下就摔了一跤。下面有水流出来，她肚子痛。 在张玉弯秘密的孕育她们的孩子和未来的这八个月里，无论是好是痛，是难以翻身还是难以起床她都没有陪伴过她一个晚上。她在家里扮演她的好女儿，好孙女儿。她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她了。 …… 展宁现在紧张得手抖，根本开不了车，所以是追上她的展盼开车往她们两人住的地方去的。快到的时候又接到电话说救护车把人拉到医院去了，于是她又调转方向带着展宁往医院去。 到医院了，问护士才知道人被拉到产科二楼B超室做检查了，两人又跑到二楼去B超室等人。 “张玉弯家属？张玉弯家属在嘛？”，B超室一旁的小门打开，戴着口罩的女医生探出头来喊道。 “在！我在！”，守在B超室大门的展宁听到医生喊张玉弯的家属，连忙回头跑过去。 医生看了一眼这个家属，只以为是产妇的姐姐之类的。于是递过来单子说：“羊水破得有点早啊，脐带绕颈两周，有窒息风险，医生这边建议立即剖宫产。” 展宁根本没听清医生说什么，就只问：“她没事吧！她会不会有危险！” 医生看着这个过于紧张的家属，平静的说道：“产妇目前状态还不错，但是需要立即手术，以免胎儿长时间绕颈窒息，你们家属这边要尽快做决定。” “手术，手术……”，展宁满脑子就这两个字，而后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手术是不是要切开肚子，她会不会……” 展盼看着已经快失去思考能力，只关心张玉弯如何的妹妹，拉住她代替她做决定，看着医生，镇定的说道：“医生，如果是必要的手术，我们这边绝对配合同意。” 医生点头，翻找了一下手里的单子说：“行，那就赶快让产妇的丈夫来签手术同意书吧。” 听到医生说到手术同意书，展盼也才忽然反应过来，她们没有资格给张玉弯做决定的。 于是看着惶恐不安的妹妹，问道：“你们……国外同性婚姻在国内是不被认可的，手术同意书……” 展宁看着姐姐，像是终于拉回思绪似的。对医生说：“我就是她的爱人！我们在公证处公证过意定监护，我有权利给她签字！” 这一番话让在医院工作多年，已经把上下五千年八卦听个遍的医生的八卦磅单又再次刷新了。她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头发齐颚，长得英气，美得嶙峋，绝对是同性的女人，默默消化这她说的话。 不过是片刻后，作为医生的绝对素养让她收回了错愕的目光，有些别扭的说：“这个我还没遇到过，我得去问一下。” 十分钟后，刚刚的女医生又从那道门出来，手里拿着手术同意书递给展宁说：“刚刚我们已经询问产妇证明了，你这边给我看看你的证明。一样有效你就可以签了。” 两分钟后，展宁在手术同意书上手抖着歪歪扭扭的签下了她的名字。 她以爱人的名义给张玉弯写下了第一份责任。 展盼看着手术同意书上那扭成波浪线的签名，她想，看来妹妹这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估计连后续的事情都计划了，就等着将家里所有人一军。 她稍一想就知道这所有的计划估计是李嘉欣给她们谋划的，那女孩子从小就鹤立鸡群的聪明，又惯会示弱卖乖，她还挺欣赏这个女孩子的。这样一来她就只需要帮忙说服家里就好了，省事儿很多。 …… 展宁以为张玉弯做完检查会被推出来和她见一面，她还想告诉她自己在，让她不要害怕。可医生说，产科内部有自己的设备，张玉弯做完所有检查被直接推到了手术室做准备。 展宁这个时候心里后悔膨胀，她当初就不应该同意的！现在张玉弯一个人躺在手术室面对那些冰冷的器械，不知道是多么的害怕。 她突然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说是剖宫产不是全麻，你除了不会痛，能清楚的感知到医生用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你的肚子，一层一层撑开你的伤口，然后伸手进你的肚子里把孩子取出，再一针一针给你缝合…… 这些你都能清醒的感知到，一切就像是灵魂被禁锢在了躯壳里，深刻清晰的感知别人对你的□□破坏，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和绝望的感觉…… 展宁浑身汗毛倒立，她想，现在躺手术室里的张玉弯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感受，她会不会也同样觉得绝望，觉得恐惧！ 她身体再次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展盼对于生孩子不清楚，依靠现在的科技技术，这样的手术应该问题不大。但看着过于紧张的妹妹她还是上前伸手绕过她的背，把她半搂在怀里给予她安慰。 一个小时多后，在展宁撰住的手快滴出水的时候，手术的门终于被滑开了，里边走出一个护士，单手抱着一个小粽子。 “张玉弯家属！在嘛？” 展宁冲上去。 “202X年8月13日，15点46分，五斤八两女婴一个。来看看手指脚趾，五官都健全。”，说着护士把怀里的抱着的孩子递给面前这个愣直了眼，眼眶发红的女人。听彭医生说这是一对同性恋夫妻，世界真是有意思啊。 “抱抱吧，才拿出去的时候都没哭，打了好几下屁股才哭的，声音可洪亮了。”，护士笑着说道。 “她还好嘛？”，展宁看着手术室的门问道。 “没事，手术过程顺利。人要在手术室观察一个小时才能转去病房，不要担心。” 展宁点头，她再次低头看向那个孩子。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心情来接过这个承载了她和张玉弯希望的孩子。 护士把孩子放她怀里的时候，她没感觉有什么重量，太轻了，太脆弱了。 她眼泪滴落下来，落在白色的襁褓上被淹没。 原来这八个多月在张玉弯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游走，踢动的人就是长这个样子，她和张玉弯的孩子居然长这个样子…… 一旁的展盼也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心里同样有种奇异的感动。这就是她们家的新生命啊，她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瘦白，如小奶猫爪子一般大的手掌。 “姐……”，展宁转头看着自己二姐，眼泪一颗颗的落。 她似乎感动，又似乎伤心，似乎无措。 展盼有些理解她的心情，她抬手帮妹妹擦擦眼泪，轻声说：“没事，我会帮你的。”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展盼的。 她拿出手机，迅速接通，不忍吵到这个孩子。 “喂，妈。” “嗯……医院，你过来吧，全家人一起来，奶奶也叫上……” “……我们家的孩子出生了。”
第141章 石榴花与石榴 202X年5月，也就是一年多前在海城明新区人民法院宣判了一折孩子抚养权纠纷案件的归属。 案件背景为：A女士与B女士以同性恋人的关系在国外申请了结婚，并在国外由A女士提供卵子与在相关机构购买的精子通过试管技术结合，由B女士怀孕分娩。孩子开始是由双方共同扶养，但后来两人关系破裂，就孩子的扶养问题产生了纠纷。 医学上判定A女士为孩子的生物母亲，B女士承担了分娩责任，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母亲。 就这个问题法院进行讨论，最终认定作为生育方的B女士为孩子法定母亲，并将孩子抚养权判给了B女士。而A只有探视权，并且需要支付抚养费。 当初李嘉欣给展宁和张玉弯看的就是这一个具有突破性的同性孕育子女抚养权的司法判决案例，也是第一个案例，可就是这一个案例让她们真正找到了突破口。 于是她们在李嘉欣的指导下开始了一系列的计划。先是理定意定监护协议，同居财产协议，甚至连遗嘱都写了。 而后在Luke的帮助下她们终于找到了那个符合她们条件的精子提供方和生物技术机构。 去年十月，两人准备好一切去了美国以同性情侣身份在那边登记结婚，并在生物技术机构的帮助下完成了她们定制的胚胎培植，成功受孕，一切都很顺利。 …… 展家人丢下寿宴上还未散尽的宾客，驱车赶到附属医院的产科病房的时候是下午五点。 是的，是产科。她们都没想到二女儿让她们来医院，是来的产科。而且病床上躺着的还未苏醒，打着点滴，脸色苍白的人是展家人一年多不曾见过的张玉弯。 张玉弯……产科…… 病床旁边挨着的透明婴儿栏里躺着一个被白色薄包被裹成小粽子闭着眼睛酣睡的瘦弱的奶猫似的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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