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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孤儿院最角落的位置，即便靠着窗户，也因为常年放置着垃圾桶而有一股萦绕不去的臭味。 然而那天午后，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洁白的小洋裙，就那么扑在了落满灰尘的窗台前，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就是霍妩呀？” 那时候她还小，不懂得那么些华丽的词藻，只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伴着她身上阵阵的香气，像天使。 霍妩闭了闭眼，将情绪全数收敛，声音淡淡的：“你来做什么？” 白飞飞一时语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只是刚才发现这辆车是霍妩的车，她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指挥着往这边跑来了。 “我也不知道。”白飞飞诚实的说：“感觉是你，我就过来了。” 霍妩唇角一抿，“油嘴滑舌。” 白飞飞胳膊垫在窗户上，下巴枕在胳膊上，被太阳晒得有些微微冒汗，“没有油嘴滑舌，我是真心的。” 霍妩没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白飞飞有点遭不住霍妩这眼神。 霍妩五官生的极好，不像她眼型偏圆，看着总有些显小。她眼睛长而不细，眼尾略微有些吊起，笑着看人时，有一种独有的妩媚感。然而当那双眼睛毫无笑意，甚至是淬了冰一样的时候，被注视着的人，就像是赤足走在冰刃上，有种永远到达不了彼岸的距离感。 此刻这双眼中什么都没有，没有笑意，也没有冰冷，有的更像是一潭死水。 白飞飞心下一跳，下意识找话说：“我听说《半边天》快要杀青了，只剩下几个需要补拍的镜头，是不是就定在今年国庆档上呀？” 霍妩点头：“嗯。” 她抬起眼，这下眼里终于有了些情绪，顿了顿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半边天》题材特殊，是献礼电影，彻头彻尾的正剧。 她在片中饰演的是一个妓.女，一个沦落风尘，却将国.家信仰放置在一切之上的人。 这部电影会爆成一个现象级的电影，这在她一早看到本子时就知道。何况导演还是业内大牛，最顶级的制作班底，这部片子更是精心打磨，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内容，前前后后拍了将近一年，投资将近十个亿。 也就是因此，她们拍摄进度几乎全封闭——如果不是那次白飞飞忽然给她发了一条求救信息，可能到现在为止，她都不会踏出剧组一步。 这段时间拍摄的确临近尾声，也只剩下几个镜头补拍，可即便如此，白飞飞也不该这么早知道消息。 白飞飞一阵的心虚，她知道的可多了，她还知道这片子会拿到国庆档冠军，一举斩获十几个奖项，而霍妩也会因为这部片子进而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真真正正的成为有作品、有流量的实力派顶流。 然而这些她当然不可能告诉霍妩。 她瞪大眼，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因为紧张的缘故数次舔嘴唇，“我到时候肯定会去电影院支持你的！到时候再让席阿姨请他们全律所的律师看，给你捧场！” 霍妩弯了弯唇角，昙花一现般融化了连日来似乎不可逾越的寒冰与距离，白飞飞心里一跳，忍不住就软了嗓子，紧张的又舔舔嘴唇，说道：“好不好呀？” “随你。”霍妩目光在白飞飞嘴唇上停留片刻，撇开了视线。 白飞飞皮肤很白，却很健康，晶莹的像玉，乌发，红唇，嘴唇很好看，饱满却不厚重，大约是刚喝了水，唇色显得更为晶莹，阳光一照，像是沾了水的红玫瑰，惹眼得紧。 霍妩看着，忽然似乎又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人小，所有人都说她是被拐后吓傻了，是个傻子。 她总是吃不饱，又不会说。即便是到了白飞飞家里，这种情况也依然没有缓解。 可每到吃饭之前，白飞飞似乎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自己，总怕她饿，可饭又全都冒着热气，就鼓着小嘴一点点给她吹冷，举着勺子的手都颤巍巍的，一点点喂给她吃，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那时候白飞飞人也很小，嘴巴也小小的，嘟成一个圈时就像是个小樱桃，看得人想咬一口。 霍妩因为回忆有些出神，冷不丁的说：“去买点樱桃吧。” 白飞飞愣了老半天，也没明白为什么霍妩要在‘随你’后面说让她买樱桃。 买樱桃？ 为什么要买樱桃？ 霍妩现在喜欢吃樱桃？ 白飞飞：“……啊？” 霍妩：“……没什么。” 她沉默的按下开关，车窗升起，白飞飞只听见了霍妩冲着前排的嵇梦说了句：“开车。”
第012章 车开走了。 嵇梦下意识想看后面白飞飞的反应，却冷不丁被逗笑了。 “她还在后面朝你挥手。”嵇梦说：“真不给人打个招呼？” 霍妩花费了莫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回头，淡淡的说：“开你的车。” 嵇梦也不怕她不高兴，轻笑一声说：“白飞飞这小姑娘，整天灿烂的就像是个小太阳。” 正巧要拐弯，她扭脸回头又一看，白飞飞恰巧卡准她们要消失的时机，在原地还边挥手边蹦跶。 嵇梦忽然有些晃神，觉着这小姑娘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经历过重大家庭变故后的样子。 没多少人能经历这么些波澜，还能这么开心的。 嵇梦盯着后面看了会儿，肯定的又说了句：“超级马里奥牌子的小太阳，还会蹦跶，蹬蹬蹬的——你不是喜欢玩那个游戏吗？” 霍妩手在车门上敲两下，冷下了脸，说：“说两句就差不多了。” 嵇梦耸肩，不再言语了。 霍妩低头看向手机，界面上正是一个带着红帽子的小人，正一跳一跳的在关卡上蹦，前面有一个小烟囱。 她操作着小人，嗖一下跳到了烟囱里。 GAME OVER。 霍妩皱眉，退出界面看了眼桌面，说道：“不回剧组，去一趟花店。” 嵇梦拐弯，没多问，应了。 * 车老早就看不见了。白飞飞停在那，有点留恋的不愿意走开，轻轻嗅了嗅空气里残余的味道，感叹道：“真好闻。” 恰巧走到她边儿上的付晓晓顿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闻到了一股车尾气的破味儿，艰涩的说：“你有病病？” “我没病病，谢谢。”白飞飞皱皱鼻子，旋即又乐呵着说：“阿妩刚才说让我买点樱桃。” “买樱桃干啥？”付晓晓不解。 白飞飞特别认真说：“我仔细想过了。她肯定是知道我这两天都胃不好，所以想让我多吃点水果。现在这季节不就是樱桃上市的季节吗？她关心我，就想让我去买点。” 付晓晓沉默着，还是没想明白买樱桃和胃不好有什么直接联系。 白飞飞又说：“她关心我，那四舍五入就是她喜欢我了！” “有道理！”付晓晓这下听懂了，“我也觉得她肯定喜欢你，刚才雪姨说了，是嵇梦找她出山过来要捞你的，还说让她来带你，谁知道你自己把老锅盖给搞定了……嵇梦是霍妩的经纪人，隶属北斗旗下，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肯定是有了霍妩授意才这么做。” 白飞飞一愣，下意识回头望向还负手站在廊下的白雪。 “你怎么不早说啊？”白飞飞喃喃道。 “早说了干啥？”付晓晓瞪着她那双大眼睛，二百五气质简直浑然天成。 白飞飞一拳打到棉花上，说道：“我要早一点点知道，我也能和她多聊一会儿天了！” 也不用自欺欺人，自己安慰自己说是霍妩喜欢自己了。霍妩关心她，让她买水果，还让嵇梦拜托白雪来捞人，后又考虑到了她前途，请白雪直接出手带她。 ——白雪在封山修养前，手里可是带出过五个影后的。 即便她淡出这个圈子多年，可她人缘在，人脉在，能力也在，带她这么个小新人，根本就是绰绰有余。 * 晚上，白飞飞吃了午饭之后，回家收拾了点东西。 付晓晓正蹲在一楼玩游戏，声音开得大，一开始没注意到她，等白飞飞开始把收拾好的东西往包里放的时候，才抬起头，放下手柄走过去，拿起一把剪刀看了看，说道：“你拿这一堆东西干什么？去上手工课啊？” 剪刀还不是一般的家用剪刀，是美发剪刀，有密刃齿的那种。 白飞飞伸手夺回，说道：“跟我去个地方，到地儿之后就放你出去玩。允许你今天喝酒夜不归宿。” 付晓晓眼睛一亮：“去哪？” “五院。”白飞飞顿了顿，说道。 付晓晓一愣：“精神病院？” “嗯。” * 五院是市第五人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 原主的母亲在那里治疗，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住院一周治疗左右。 原主的母亲…… 白飞飞等付晓晓去开车，回头忽然望了一眼院子。 她在这本书里生活过十三年，自三岁那年来，到十六岁那年离开。十三个春秋冬夏，她现在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白飞飞，谁才应该是此刻位于医院里那人的女儿。 “走啦宝贝！”付晓晓开车出来，喊她：“想什么呢，你别担心，阿姨可喜欢我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进去。”白飞飞道：“她今天要做一个MECT手术，做完以后谁都不认识，也不会愿意说话，你在那陪着没用。” “哦。”付晓晓应了。 把她送到医院，白飞飞要下车的时候，付晓晓又抓住了她小臂，收敛了大嗓门，低声说：“你有事叫我啊，我今天不喝酒。” “好。”白飞飞拍拍她脑门，笑着说：“那你去和雪姨增进一下感情吧，跟她学学怎么当一个好助理，她早年也是干助理出身，最后成了金牌经纪人的。” * 白飞飞和付晓晓告别以后，就径直上了住院部十楼的病房。 这是原主在日历上写好的内容。 七月二十三十，穿白裙子，化淡妆去看妈妈，1052病房，十六床。 白飞飞顺着走廊往前走，下午的时间，走廊里一片明亮，是人民医院独有的简洁和白色，偶尔有家属陪伴着护士在走廊上来来往往，形色不匆忙，但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 白飞飞找到病房，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了眼。 病床是空的。 她找了个护士，问道：“您好，我想问下十六床病患去哪里了？” 重症抑郁症病人都有陪护，行踪是二十四小时都有记录的。 护士翻了下表格，说道：“已经进手术室了。” “什么时间进去的？”白飞飞愣了愣，“不是说安排的手术时间是六点整吗？” “手术进度要看当天的医师安排，可能会有变动。”护士扫了她两眼，说道：“你是病人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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