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终发来的是一张模糊的照片: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江皖宁的宇宙探索手册”,下面画着太阳系简图,每个行星都长着卡通笑脸。 ”最后一页。”江皖鸢又补了条文字,”翻到背面。” 易绱放大图片。在纸张最边缘,有行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小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帮我告诉鸢鸢,她画的兔子比我的公式更接近宇宙真理。”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易绱想起那个天文台坐标,想起墓前散落的粉笔灰,想起今天在台阶处中断的对话。她打开电脑,搜索”紫金山天文台流星雨”,跳出今年英仙座流星雨的最佳观测时间是下周三凌晨。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江皖鸢发来的课表照片,周三下午的课程全部用粉色荧光笔圈了出来。 ”天文台周三晚上有特别观测活动。”跟着一个望远镜emoji。 易绱看着自己书桌上的台历。下周三用红笔圈着”物理竞赛集训”,那是父亲两周前就帮她报名的。 她点开购票软件,输入”N32°04',E118°46'”,屏幕上跳出紫金山天文台的参观预约页面。指尖悬在”确认支付”上方时,父亲敲门说明天早上有化学测试。 ”知道了。”易绱应着,按下支付键。 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她迅速把手机塞到枕头下。但父亲已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早点休息。”他放下杯子,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物理习题集,”这套题你表姐当年做了三遍。” 易绱盯着杯口升起的热气。牛奶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像某种未成型的宇宙。 父亲离开后,她打开衣柜,从最里面翻出件连帽衫——去年校运会时江皖鸢借给她穿的,洗好后一直忘了还。衣服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手,摸出来看,是半截蓝色粉笔。 易绱突然想起什么,翻开书包夹层。那张车票还在,是上周江皖鸢塞给她的:”去我老家的长途车票,说好暑假一起看萤火虫的。” 书桌上的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影子边缘微微颤动,像要挣脱什么。易绱打开窗,夜风裹着桂花香涌进来。远处高楼间,一弯新月正缓缓升起。 她给江皖鸢回了条消息:”周三放学后,校门口见。”然后把那半截粉笔和车票一起,放进了装纸条的铁盒。 盒盖合上的瞬间,楼下传来小孩的欢呼声。易绱探头望去,看见跳房子的格子已经被新画的图案覆盖——歪歪扭扭的兔子坐在五角星上,在路灯下泛着淡淡的粉光。 第8章 巧克力包装纸在易绱手心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站在公交站牌下,看着那辆黑色轿车转过山道消失不见,尾气在阳光下蒸腾成扭曲的透明波纹。口袋里那支粉色粉笔硌着大腿,像一块烧红的炭。 ”南山公墓→紫荆花园”的电子屏在公交车前窗闪过时,易绱才发现自己坐反了方向。她慌忙按下停车铃,背包带勾住了座椅扶手,扯断一小截线头。 下车时暮色已经漫过天际。易绱站在陌生的街口,路灯突然亮起来,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她摸出手机,锁屏上是父亲设定的每日计划表:19:00-20:30物理竞赛题集。 未读消息栏叠着三条通知。最上面是父亲17:45发的:”张教授七点来家访”。下面跟着两条未接来电提醒,最新那条在十分钟前。 易绱的手指悬在回拨键上方。远处便利店玻璃映出她的影子,藏青色校服下摆沾着墓园的草屑。她突然转身推开便利店门,冷气混着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 ”要一包七星。”易绱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镇定。这是江皖鸢常抽的牌子,烟盒上印着深蓝色的星空图案。 店员狐疑地打量她:”学生证。” 易绱从钱包抽出身份证时,公墓门票轻飘飘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捡,看见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很小的数字:N32°04',E118°46'。这是江皖鸢趁她对着墓碑发呆时偷偷写下的。 ”二十。”店员把烟盒拍在柜台上。玻璃柜台映出易绱骤然苍白的脸——她想起父亲书房的望远镜,想起去年生日他送的全套《天体物理导论》,想起他说”绱绱以后要考紫金山天文台”时发亮的眼睛。 易绱最终买了盒薄荷糖。出门时她撞到货架,几支粉色包装的儿童粉笔滚落脚边。包装袋上印着”星空系列”,和江皖鸢今天在墓前用的一模一样。 手机又震动起来。父亲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像某种警告。易绱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同时把公墓门票塞进烟盒。 ”在哪?”父亲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 ”刚出图书馆。”易绱看着马路对面的网吧招牌,”在等红灯。”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她知道父亲一定在翻她的日程本,那上面每一页都按照他的要求写着详细计划。 ”张教授等了四十分钟。”父亲每个字都像冰锥,”你现在立刻...” 一辆渣土车呼啸而过,碾碎了后半句话。易绱趁机挂断,把薄荷糖倒进嘴里。清凉的刺痛感在舌尖炸开,她想起今天江皖鸢把巧克力塞进她嘴里时,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 回家要换两趟公交。易绱在第二辆车的后排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物理课代表林叙正在刷题,铅笔尖在卷子上戳出小洞。他抬头时,易绱迅速转身,却还是听见椅子挪动的声响。 ”易绱?”林叙的眼镜片上反射着车厢广告牌的蓝光,”竞赛班名单出来了,你没在...” ”我知道。”易绱打断他。车窗映出自己嘴唇上的薄荷糖碎屑,像结霜的玻璃。 林叙推了推眼镜:”江皖鸢也没选上。”他故意把”也”字咬得很重,”不过她本来就不够格。” 易绱握紧书包带。那里藏着江皖鸢给她的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兔子,耳朵上别着颗五角星。今天在墓园,江皖鸢说那是她姐姐教她画的,”比所有物理公式都接近宇宙真理”。 下车时林叙还想说什么,易绱突然指向远处:”你妈在等你。”趁他回头,她快步钻进小巷。墙缝里长着蒲公英,绒毛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小区门口停着张教授的黑色奥迪。易绱绕到后院,踩着空调外机爬上防火梯。卧室窗户没锁,书桌上摆着新买的《量子力学基础》,扉页上是父亲工整的赠言:给未来的天体物理学家。 易绱从书包里掏出烟盒,塞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套夹层。书脊上贴着父亲手写的编号:7-3-9,代表书架第七排第三层第九本。整套编号系统从她初中开始实行,为了”培养科研人员的条理性”。 敲门声响起时,易绱正在擦校裤上的草渍。父亲直接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果盘。削成兔子的苹果块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是她小学时最喜欢的切法。 ”张教授走了。”父亲放下果盘,目光扫过书桌,”今天讲到哪里?” 易绱捏着湿纸巾:”玻尔原子模型。” ”错了。”父亲拿起《量子力学基础》,”上周就讲完了。”书页翻动间,易绱看见密密麻麻的批注,红色字迹像蛛网爬满空白处。 窗外传来小孩的笑声。易绱望去,楼下几个女孩在跳皮筋,辫梢系着彩色皮筋。她突然想起江皖鸢手腕上的发圈,总是缠着几根长发——”我姐的”,她这么说时会把发圈拉得很长,”她走那天扎的马尾”。 ”下周开始跟张教授做课题。”父亲的声音把她拽回来,”国际班的化学课我给你退了。” 易绱猛地抬头:”为什么?” ”浪费时间。”父亲用铅笔敲着书脊,”你表姐当年...” ”表姐表姐!”易绱听见自己声音裂开,”她拿MIT offer的时候已经...” 果盘被重重放在桌上。一只苹果兔子翻倒下来,沾了灰。 ”已经什么?”父亲的眼睛在镜片后眯起,”像江皖鸢姐姐一样?” 易绱的呼吸凝固了。她想起今天在墓前,江皖鸢用粉笔画星星时颤抖的肩膀,想起墓碑上那个比实际年龄小十岁的日期,想起自己问”怎么走的”时,江皖鸢把整支粉笔按碎在手心。 ”你知道?”易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父亲摘下眼镜擦拭:”重点中学的优等生,因为物理竞赛失败跳楼。”他顿了顿,”我不希望你交这种朋友。” 易绱盯着墙上爱因斯坦的海报。那是小学时父亲贴的,现在边角已经卷曲。海报下方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是她去年偷偷添的:”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 ”她姐姐的画很好看。”易绱突然说,”笔记本里全是星云和兔子。” 父亲皱眉:”什么?” ”没什么。”易绱打开习题集,”我要做题了。” 父亲离开后,易绱从书包夹层摸出那张长途车票。江皖鸢上周塞给她的:”暑假一起去看萤火虫,我老家有片沼泽...”票根上的日期是7月15日,那天应该是物理夏令营的报到日。 手机屏幕亮起来。江皖鸢发来照片:物理试卷被撕碎又粘好,26分旁边画着火箭和星星。”我妈说姐姐第一次月考也26分”,文字后面跟着笑哭表情。 易绱点开日历。下周三用红笔圈着”张教授课题启动”,下面还有父亲补充的”带望远镜”。她打开天气软件,英仙座流星雨的最佳观测时间显示为凌晨1点到4点。 指尖在对话框徘徊许久,易绱最终回复:”天文台周三开放夜场吗?”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整整一分钟。最后发来的是张模糊的预约截图,时间栏明晃晃写着”19:00-24:00”,备注栏有行小字:”需监护人签字”。 易绱把车票塞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书页翻动时飘出一张纸——去年物理竞赛的草稿,背面是江皖鸢画的戴耳机兔子。当时她传纸条说:”听摇滚写题正确率提高20%”。 楼下跳皮筋的声音远了。易绱推开窗,夜风送来隐约的桂花香。她想起今天在墓园,江皖鸢说姐姐最喜欢把公式画成星座:”她说宇宙其实是首圆舞曲”。 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闪烁起来。易绱抬头,看见窗玻璃映出自己模糊的轮廓,和身后爱因斯坦海报上那行小字重叠在一起,像某种隐秘的启示。 --- 第9章 巧克力包装纸在易绱手心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站在公交站牌下,看着那辆黑色轿车转过山道消失不见,尾气在阳光下蒸腾成扭曲的透明波纹。口袋里那支粉色粉笔硌着大腿,像一块烧红的炭。 回到教室时,午休时间已经过半。易绱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发现江皖鸢早已坐在她的位置上,正用那支星空粉笔在黑板上画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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