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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有些担心会在这里碰到江遇然，然而没有。 她坐在输液室里，闭上眼睛。 她想起那天放学，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跟她说她父亲出事了。 她晚上一个人坐火车，从江城来到了滨城，才知道父亲在医院伤了人。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爸爸走之前跟她说，他要带妈妈去滨城做个小手术，很快就回家。 她那天没有见到爸爸，只见到了妈妈的遗体。 她被警方送回了江城，按部就班地毕业，完成了考试，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也得知了父亲的判决结果。 她那几年觉得人生很不公平。 爸爸为了给妈妈治病，房子已经卖掉了，积蓄也花光了，还欠了很多钱。她觉得唯一幸运的是自己已经成年了。 她开始打工赚钱。先是有了学费，然后有了生活费，后来她在酒吧当服务生，老板让她上台试试，她一口气唱了两个小时。 老板撤掉了门口的招聘启事，她开始有了新的身份。 唱歌比擦桌子端盘子来得轻松，她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 她开始跑场子，一家酒吧接着一家酒吧唱下去，过年过节也不休息。 然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钱还债了。 后来陈哥在酒吧喝酒，问她要不要一起合作，可以让她赚更多钱，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大二那年考试没过，她痛快地休学了。 挺好的，她想，上学本身也不是她这种人该考虑的事。 她最后一次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学生，他们谈恋爱，打篮球，逃课，去图书馆，韩湘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得很好，她想，以后还可以更好，等把欠的钱都还清了，她就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在酒吧唱歌唱久了，她渐渐开始有了一些粉丝，他们每天都会对她说很多鼓励的话，所以她每一次签名都心怀感激。 她还遇见了肖亦晚，肖亦晚帮了她一把，给了她很多温暖和快乐，仿佛一夜之间就扭转了她的人生。 她记得自己在新年那天，幸福得一直掉眼泪。 她其实很久没有哭过了。 父亲坐牢，母亲去世，她没哭。 在兼职时被人欺负，追债的人上门扬言要打她，她也没哭。 一开始肖亦晚说爱她，她是不信的。 和肖亦晚在一起，确实很有安全感，不仅接她下班，还帮她挡掉许多麻烦，怎么看都是有利无害，因此她没有拒绝。 可是后来她发觉自己好像也跟着陷了进去。 她感觉自己被抱住了。 韩湘没有睁开眼，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她知道是肖亦晚来了。 肖亦晚查完房，路过输液室，往里看了一眼。 她的小女友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个人在挂水。 韩湘发觉自己又哭了。她不敢睁开眼睛，靠在肖亦晚怀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来医院为什么不告诉我。”肖亦晚看到她的样子，很是心疼。 “嗯。没事。耳朵有点不舒服，挂两天水就好。”韩湘闷闷地说。 “肖亦晚。”她说，“我感觉你好像有点爱我。” 肖亦晚纠正她：“我不是有点爱你，而是非常爱你。” 肖亦晚在韩湘旁边的空位坐下来。 她摸着韩湘的手，帮她调了点滴流速。 时间静静地流过，韩湘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人。 她就安安稳稳地陪在她身边，一点也不着急，仿佛这是人生中唯一需要在意的事。 “你在这里陪我，没关系吗。”韩湘问她。 “没关系。我明天也可以陪你。”肖亦晚说。 “你同事会看到。”韩湘说着试图把手从肖亦晚手里抽回来。 “看到就看到。”肖亦晚依然没有放手。 “我上班之前给你留了早餐，有没有吃？”肖亦晚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嗯。” “等下挂完点滴，我带你去吃饭。”虽然韩湘自己来医院挂水没有通知她这件事还是很值得生气的，但肖亦晚想到等一会儿能和韩湘一起吃午饭，又觉得消了气。 半个小时后，肖亦晚看到点滴快没了，亲自帮韩湘拔了针。 她带韩湘去了医院附近她经常去吃的一家牛肉面店，给她点了豪华套餐。 韩湘吃得很认真，肖亦晚细细地盯着她看，却看不穿她的情绪。 “你以后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她说。“就比如这个，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一声吗。”肖亦晚指了指韩湘输液的那只手， “昨天回家太晚了，忘记了。”这是真话。韩湘昨晚觉得收到的消息已经超负荷了。 “哦对了，你同学。”韩湘拿出手机，把江遇然发来的消息给肖亦晚看。 “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 “你和她以前关系很好吧。” “嗯，学医的女生，那个班上只有我和她。” 韩湘不再说什么，把面吃完，当着肖亦晚的面把微博删了。 “其实现在删不删也没什么意义了。”韩湘说。 “江遇然她给你发消息，说她可以当面道歉，你为什么不接受。”肖亦晚觉得很不解，按照韩湘的性格，是一定会让她来道歉的。 “算了。”没想到她说。“就到此为止吧。” “你不生气吗。”肖亦晚问道。 韩湘没说话，两人朝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 “我觉得我和她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两人在地铁站分开，韩湘觉得耳鸣频率好像越来越高。 她走到家门口，没想到会看见熟悉的人。 “这个月要还的钱我已经打到卡上了。”她说，“这是我朋友家，你们以后别来这里打扰她。” “搬家也不说一声，哥几个还以为你跑了呢。”为首的大哥踩灭了烟。“我们打听到你不去海底唱歌了，下个月的钱你还能还上吗。” “我会想办法，不用你操心。”韩湘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我会尽快从这里搬出去，你们如果再来打扰她，我就不会再继续打款，剩下的钱就等我爸爸从牢里出来慢慢还。看谁能耗死谁。” 韩湘关上门，她以为会有那种久违的安静，然而并没有。 耳边的轰鸣声一刻也没有停止。 她就这样在门口一直坐到了天黑。 她感受着时间的流逝，看了眼时间，肖亦晚快回来了，才起身回到房间。 她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却感受到了带着凉气的亲吻。 “你回来啦。我睡了一下午，都没听见你回来。”韩湘迅速调整了情绪，跟随肖亦晚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翻看有什么可以马上吃的点心。 “我给你做饭，你别乱吃零食了，等下又不好好吃饭。”肖亦晚把她驱赶到沙发上。 韩湘抱着靠枕，看着肖亦晚忙碌，她扫视了这个房子一圈，把自己一定要带走的东西在心里列了个清单。 “我明天要去安城出差，三天后回来。”肖亦晚在吃饭的时候说。“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可以自己好好吃饭吗。” “肖医生，跟你在一起之前我也是一个人住，不都是好好的吗。” “但是你白天还要去医院挂点滴吧。”肖亦晚是真的很担心。 “没事，我自己可以。” “哦对了，有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肖亦晚看着埋头吃饭的韩湘，觉得是时候跟她商量了。 “你说。” “这个房子的租约马上要到期了。”她说。 韩湘抬起头，看着肖亦晚。 “我想，等我出差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房子，这次我们租一间离海底酒吧更近的房子，这样你晚上下班回来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不用在路上耗费那么多时间。” 肖亦晚看了看四周，饭团跑过来蹭蹭她的腿， “我们可以租一个带书房的房子，把唱片和书都收纳进去，你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其实这个房子也很好。”韩湘听到自己说，她拼命隐藏自己的情绪。 “可是你那间卧室太小了，我觉得不行。”肖亦晚又说了什么，韩湘觉得眼睛模糊了起来，她深呼吸。 韩湘陪着肖亦晚收拾行李。 她觉得这样的安排刚刚好。 三天，够了。 她坐在床上帮肖亦晚叠衣服，肖亦晚靠在门边看着她。 韩湘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很清纯，干净得让肖亦晚觉得自己很罪恶。 她反而更喜欢在韩湘化妆之后亲吻她，这样显得更正当一些。 肖亦晚心想，毕竟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年纪差太多总归会显得自己在占便宜。 “你以前有没有过女朋友？”肖亦晚问。 “没有。我哪有心思谈恋爱。”这是真话。韩湘从中学毕业就每天只想着赚钱和还钱。“要不是肖医生一直对我死缠烂打，我现在还是清白的。” “那···” “没有过女朋友，男朋友就更没有了。”韩湘说，“肖医生，这下满意了吧。”
第11章 第十一章 肖亦晚是早上的飞机，她本来没打算叫醒韩湘，决定自己安安静静出门，没想到韩湘眯着眼睛爬起来，要来送她。 “就这么舍不得我呀。”她看着韩湘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站在一旁满眼的不舍，心都化了。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才去三天。” “我知道。我就想送送你。”韩湘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特别认真地看着肖亦晚，想要在心里拼命记住肖亦晚现在的样子。 肖亦晚啊，肖亦晚。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对不起。 她在门口给了肖亦晚一个深深的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舍不得放开手。 直到肖亦晚说，再不松手我就赶不上飞机啦，她才罢休。 韩湘坐在沙发上，收到了肖亦晚到机场的消息，才起身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 她只带走了必需品，连她的宝贝唱片也一张都没带走。她想，她连肖亦晚都不要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呢。 衣服收到一半，她去到肖亦晚的房间，打开衣柜，挑了那件肖亦晚经常穿的衬衫。韩湘留了心眼，特意没有把这件衣服让肖亦晚穿走，这件衣服她是一定要带走的。 她拖着行李箱，临走时抱了抱饭团，她心爱的小猫咪。她在心里和饭团说了一千句对不起，就像她在心里和肖亦晚说的对不起一样多。 她坐火车回到了江城。 她是江城人，自从父亲出事之后，她考上了滨城的大学，就没回过几次江城。 江城的房子被卖了抵债，她每次回来都住小宾馆。 她办了入住，放下东西，马不停蹄地去监狱见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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