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边,换好鞋,孙瑾安的手刚抓住门把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只宛若艺术品的手箍住了她的腕骨。 小臂暴起的青色血管在冷白灯光下蜿蜒如蛇,冰冷的温度自按在脉搏上的指腹传来,孙瑾安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颤抖了一下,却还是牢牢地抓着门把,好似一松开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放手。”哽咽的嗓音如同生锈的钢筋。 “理由呢?”夏沁伊也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玄关的射灯照在她的脸上,明暗的分界线是她眼底的神色愈发晦暗,“至少给我个理由。” 显然,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孙瑾安是迈不出这扇门的。 孙瑾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尾已经有些发红,“因为我的嫉妒心,已经让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 夏沁伊看着她,眉心拧出一个小小的花苞。 “没错,你早就已经猜到了的,我一直在吃季桐醋的原因。”孙瑾安回望着她,极力克制着语气,将准备好的措辞诉诸于口,“我一直都在吃的醋,我讨厌她,就算她对我很好,我也没有办法把她当做是一个普通朋友来看待。”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的人生就不会……” 未尽的话音仿如被寒流被冻凝。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出口,也足以让夏沁伊明白。 相反,就会被识破。 静默片刻,夏沁伊克制着语气,冷静道:“你所说的事并没有发生,未来也不会发生。” 孙瑾安咬着下唇,艰涩道:“可我就是嫉妒啊,只要一想到你爱过另一个人,爱得失去了自己,差点失去生命,我就嫉妒得要发疯。甚至于我在机场看见她未婚妻,分明她长着一张跟你截然不同的脸,但我的脑海里投射出的却是你的样子。” “我真的没办法亲眼目睹你那么爱过一个人后,还跟你在一起。” “不管怎么想怎么做,它都像是扎进我心里的刺,永远也拔不掉,我才意识到这段感情对我而言,已经不完整了。” “所以,我宁愿不要。” 说到这里,孙瑾安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仅凭借着无形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 起码,要走出这道门。 她紧了紧攥着门把手的指节,“让我走。” 然而,对方却更为偏执地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瞳仁审视着她,眼底是刺骨的寒。 孙瑾安顿时感到一阵无措,她有多了解夏沁伊,夏沁伊就有多了解她,正因为这样,她怕移开视线反而容易被看穿,于是只能强撑着跟她对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当薄雾散去,清晨的光刺进来,孙瑾安嗫嚅了下唇,以极其平静的语气,残忍地说道:“夏沁伊,你不可能永远都堵在门边。” 话音落下,腕骨终被松开。 孙瑾安的心狠狠的坠在地上,用力去转动把手,却发现门已然被反锁了。 下一秒,行李箱也脱手了,“咚”地一声撞在玄关一侧的镜子上,支离破碎的镜面切割出一个分崩离析的画面。 “抱歉,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夏沁伊扬起眸,尾端是无边寂静的冷,她抓住孙瑾安的另只腕骨,将她拉回客厅。 孙瑾安明显感觉到夏沁伊身上散发着抑制不住的怒气,却还是要试图挣脱她。 “夏沁伊,你先松开我。” 夏沁伊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孙瑾安只能踉跄着被她带着往里走。 两人情绪都不稳,路过沙发时,孙瑾安勾到了地毯,眼看就要磕到茶几角,夏沁伊反身去捞她,却仍抵不过惯性的力量,一起倒在沙发上。 许是沙发太硬,孙瑾安倒下的一瞬间眼尾的沁红更加浓酽。 夏沁伊垂眸,看见衬衫领口下露出清凌羸弱的细颈,线条流畅的肌骨连着漂亮的弧度,白皙的锁骨上缀着一点灼目的红,恰到好处的性感。 是她留下的痕迹。 刻入骨髓的熟悉气息压下来,孙瑾安没来由地一慌,想撑起身子,“别……” 话没说完,肩胛骨上传来加重的痛感,是夏沁伊的齿尖在还未消弭的吻痕上厮磨。 失控的情绪侵袭着敏感薄弱的肌肤,孙瑾安眼睫不经意阖起。 再睁开时,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变成一张巨大的灰白色幕布,放映着三天前的晚上,她们在这张沙发上,因浓烈的不舍而抵死缠绵的画面。交缠的身体如同根系缠绕的藤蔓,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就像是现在。 扣子不知何时被扯开,暗红的吻痕从锁骨蜿蜒而下,直抵心脏。 孙瑾安猛地一颤,瞳孔很轻很快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扎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瞬间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取代。 夏阿姨是一个极其独立的人,每周往返于世界各地,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除了工作属性的原因,她似乎还在探寻着什么。 同时,她也极其重视节日的仪式感。 每到春节元宵端午这样的传统节日,甚至是圣诞万圣节这样的西方节日,无论身在何地她都会回家,探望夏以岚和白秋,以及马婠婠和她的女儿。 只有一个节日例外——元旦。 自懂事以来,孙瑾安从没在跨年的那天见过夏阿姨。 就连夏以岚和白秋都没跟她在一起。 起初她总以为夏阿姨是工作繁忙,可每一年都如此就显得有些不正常。 直到九岁那年元旦前夜,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莽撞地闯进这间公寓,走进画室,看见挂满怪物的水墨画。 以及,躺在地板正中央,苍白破碎的夏沁伊。 九岁的她还不理解什么叫做痛苦,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美,让她记了很多年。 数九寒天的房间里没开空调,窗外残阳的温度还不足以让房间储存热量,然而那具清瘦的身体上只挂着一件洁白的衬衫,衣领上的扣子似有些松散,随着呼吸的节奏,黑色肩带若隐若现。 手边除了玫瑰的碎片以外,还倒着一瓶波兰伏特加,衣角还洇染上了些许酒渍。 显然是白天就已经把自己灌醉了。 不知是夏阿姨喝得不够醉,还是太过敏锐,当她情不自禁靠近的一瞬,她便睁开了眼。 深不见底的乌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悲伤和迷茫。 那一刻,难以言喻的心痛袭过心脏,让她觉得窒息。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在跨年夜找过夏阿姨,直到多年后夏阿姨晕倒被送进医院,她从妈妈口中得知夏阿姨痛苦这么多年,是因为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所以自那以后,她给夏阿姨的门缝塞纸条,经常哄她开心,陪她跨年,告诉她: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让她忘却过去的痛苦,开心地度过每一天。 可是。 可是。 可是啊。 “伊伊……你别这样。” 孙瑾安感觉到身体的反应,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沦陷,她抬手反制夏沁伊的动作,力道大得可怕。 夏沁伊觉得腕骨似是要被捏碎,仍不肯罢休。 “你把话收回去,我就当从来没有听过。” 声线不稳,涩哑中带着点颤。 孙瑾安未发一言,指骨紧扣着她。 夏沁伊支起身子,低眸看向身下的人,漆眸里隐忍而汹涌,好像下一秒要开口重复,却在瞥见她殷红的眼眶里满是泫然的泪水时,停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瑾安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 是因为她强硬无礼的行为?还是,其实她也很难过? 既然难过,为何还要分开? 孙瑾安偏过头,死死咬着唇,就是不肯说话,可*眼里的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地滚出眼眶,顺着眼尾滑落在撑在耳侧雪腻的手背上。 很烫。 夏沁伊盯着她看了许久,倏尔微微抬起指骨,动作轻柔拭去她脸颊上的湿润。 孙瑾安脊骨一僵,剧烈的痛苦麻痹了心脏,趁此间隙,她用力地推开她,起身朝玄关跑去。 “瑾安。” 她脚步一顿。 夏沁伊望着她的背影,低哑的嗓音透出骨子里的清傲,“你说不出口的话,不代表我永远都无法知晓。” 听到这话,孙瑾安知道夏沁伊愿意让她离开,但并没有接受她的分手理由。 可她并不觉得慌乱。 相反,一股绝望的寒意自脚底升起,瞬间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孙瑾安当然知道以夏沁伊的聪明敏锐,迟早有一天会猜到真实的理由,可她仍抱有一丝丝的希冀,希望夏沁伊永远都猜不到。 这样至少在这个时空的夏沁伊心里,她没有害得她痛苦了二十几年。 可夏沁伊却连这点体面都不愿留给她。 孙瑾安不敢再停留半秒,径自开门走出公寓。 好在清晨时分电梯里没什么人,并没有人看到她凌乱的衬衫和满脸泪痕的面容。 在电梯里稍作整理后,她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想给马婠婠打电话,告诉她不用过来接她,她自己打车去新租的房子。 然而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 手机应该是摔在沙发上时掉了出去。 孙瑾安不想上楼去取,只能再下一层去停车场等马婠婠来接她。 没想到她刚走进停车场,马婠婠的车恰好停在车位上,车灯未熄,马婠婠看见她在驾驶位上朝她招手。 孙瑾安埋头走到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旋即深吸一口气,实在扯不出轻松的笑容,便面无表情地走到车头,坐进副驾驶。 马婠婠侧头睨她,“哭了?” 孙瑾安紧抿着唇,偏过头去,恰巧透过车窗看见一道清挺的身影,正从楼梯间朝她走来。 马婠婠自然也瞧见了,当即瞳孔一缩,“我没看错吧……沁伊?!” 谁能告诉她远在另一个时区的人,怎么突然一眨眼就出现在眼前了? 难道人在极度心虚的时候,大脑会出现幻觉?? 与此同时,夏沁伊已然走到副驾驶旁,屈起指骨在车窗上轻叩几下。 马婠婠看了一眼孙瑾安,见她僵硬地把头转回正前方,似乎没有要回应的意思,紧接着就见夏沁伊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长方形物品。 长得很像孙瑾安两天前新买的那台手机。 马婠婠迟疑一瞬,在控制台按钮降下车窗,心虚地打了声招呼:“沁伊。” 夏沁伊略微颔首,回眸看向孙瑾安,见她没有要接的意思,长臂一伸,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而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看她,似是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马婠婠:…… 三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孙瑾安颤声唤了句:“妈。” 马婠婠顿时回神,朝夏沁伊看去,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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