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面馒头敢卖一两银,他们一家十九口,就算每人每天吃两个馒头,也得去了三十八两。他两个月的俸禄加起来都没有三十八两,他们是真敢叫价啊! 这还是一日不食其他,只吃馒头的价。此去凛州,运气好点也得走上近三个月,这光吃馒头就要吃掉三千多两银? 这是笃定了他之前没吐干净是吗? 孔方裘是做好了路上还得出几次血的准备的,但是这不是要出血,是要斩了他来吃啊。他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大傻子吧? 只是,不做傻子也很难。 之前听着了那馒头的报价,孔方裘冷笑一声,当即拿了之前一闻便放下的黑饼张嘴就啃,势要拿出就算一直吃这黑饼吃到北地,也不被当傻子宰的样子。 狱中的清水粥黑面窝窝,路上的干硬馊饼草菜粟米水,他不都咬牙咽下了,区区……呕…… 不过一口,孔方裘的身体便先于理智承认了做个大傻子也不是不行。 屋中几个小的原本嫌弃得闻都不闻,看孔方裘的狼狈样儿,又不信邪地拿起来试了试,于是屋中呕声叫骂声连绵不绝。 无论是狱中还是路上,与这些酸馊饼比,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开胃菜罢了。 最终,还是买了。 不过,没都买白面的。除了孔方裘与*妻子,并嫡女孔嫣儿和两个最小的儿子,其他人都给定了杂面的。 跟在衙役后面那两个推荐食物的还整挺专业,舌灿莲花不说,连试吃都带了。 白面馒头一两银一个,杂面馒头一两银两个,一日三十八两变成了一日二十四两,再看十两一条的肉干和五两一小罐的咸菜竟……也不是那么贵了。 当然,孔方裘这会儿白面杂面分得清楚,因着路上存储的问题,明日拿到粮时只有三日的馒头并能做出七日份馒头的面粉,这又是后话了。 孔方裘如何不知,但凡他屈服花出这第一笔,后面便是源源不断…… 在这个驿站,可以定十日的干粮,官方花钱就吃那酸馊黑饼,真的难以想象第一日已是这个味道,在路上再放几日是个什么滋味。 孔方裘最终花了三百两,买下了全家人后面十日的面食,还有四条肉干和四罐小咸菜。 可能是气得有点狠了,从衣角里扯出银票的孔方裘有片刻恍惚,甚至有种他们明明可以抢,却还给了粮的错觉。 付了钱,却没得吃食,买的都是明日开始的吃食,今日竟只有这些黑饼子。哦,还有之前那试吃的馒头,不过四个馒头,十口人一人掰了一口就已经没了。 简直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一口的试吃,孔方裘生了这么会儿闷气,都已消化得七七八八。此时腹中饥饿劲再起,更是愤恨。 再忍忍,待他到达凛州,攀上韩家军,无论是这波长走北地的衙役,还是……那害他至此的废太子,都有他们好看的! 低矮破旧的几扇偏房门开开合合,到入夜前打着哈欠的驿站杂役给添了一回水,又赶着人解决了一回三急,点了最后一次人数,灭了门边的烛台,屋门便被锁紧了。 今夜不是通铺,有门,比昨日在桃园驿的马厩要安全不少。 楚秀兰提前让脚链长活动范围大些的儿子去杂物堆外围拿回来几件破木烂碗,待屋门最后锁好,便去门口支棱出了两个触及便散能落出响动的东西。万一夜里有人开门进来,他们也能有个警醒。 没了烛火,屋中彻底暗下。 安静,疲惫,困意不受控地如山压下…… 无论是担心着杜引岁的江芜,还是想要多守一会儿的秦崇礼,在这一日的磋磨下,都很快昏睡了过去。 屋中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杜引岁知道,夜深了。 她也要面对考验了。 锦国这糟心的毒药,不按时服用解药便会在深夜子时疼痛一个时辰,连续疼痛三日便是归西时。 说实话,杜引岁不知道这个每晚疼两个小时,连续疼三天是个什么意思。按原身记忆里来说,是起个提醒的意思,提醒做任务来不及回去拿解药的,或者有点儿小心思的,该拾掇拾掇搞解药去的意思。 只能说玩还是锦国会玩,喂个毒药还上闹钟的…… 这毒药,原身在狱中的最后一夜发过一次,昨夜在桃园驿发过一次,今夜便是…… 疼痛,来得很突然。 细细密密的疼自经脉延至骨节,而后突然加重,来了一波拆筋剥骨,让杜引岁的灵魂都凝怔了一瞬。 好好好,锦国是吧!她记住了! 疼痛轻重往复,生与死交替更为磨人。杜引岁疼得灵魂都有些扭曲,却偏生不知怎的还有几分心思对比了一下,总觉得这些疼似乎没有原身记忆里的那么疼。 好好好,锦国替我炼魂,末世为我护体…… 翻阅原身记忆里的疼,和亲身去感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杜引岁不得不让思绪飞得更远一些,好熬过这一波一波的疼痛。 杜引岁想起了之前又来了碗水后,褪了麸皮最终还是被灌到自己嘴里的那两小块饼子。早知今夜如此难熬,该申请舔一舔碗底的…… 深夜安静躺着的皮囊里,是无人知晓的灵魂低吟。 就在杜引岁思绪凌乱,意识破碎之际,安静的房里突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旁边原本熟睡的这些人里,有人爬起来了。 还在往她这边来。 第10章 江芜不知,她挂心着的人,此刻正被人……撩开了衣裳。 前太子太傅秦崇礼,虽孙辈年幼,但自身年尾就将满六十,已是耳顺之年。 两日坎坷流放路,前一晚在桃园驿又熬了一夜,秦崇礼在三桥驿的这一夜睡得极沉,沉到即便睡前在心中警醒无数次,第二日在听到院外动静时依然没办法第一时间爬起来。 还好,旁边儿媳楚秀兰反应极快,一巴掌就把儿子拍了起来。孙儿浩阳也机警,前一刻睡得还像小猪,下一瞬眼都没全睁开就如野猪一样窜了出去,按着之前的计划将昨晚设下的警备陷阱丢回了远处的杂物堆里。 至此,秦崇礼才刚刚扶腰坐起。 早晨放的饭依旧是黑麸皮饼子就温水,不管口感如何,能吃上干的总好过流放第一日晚上的浑浊粥水。 江芜泡饼子捞麸皮的动作又娴熟了些,只是比起昨晚又多了几分焦急。早晨的时间赶,随时可能被通知出发是其因之一,之二……便是那年轻衙役还没带回谭望关于木板车的回复。若是没车,无论是背还是抱,杜姑娘身上的伤都免不得要受摩擦…… 前一日,江芜一直等到老师他们来,才让小浩阳从杂物堆那儿摸来两小块木头,又用之前那位婆婆第二次拿来的布条给杜引岁那条似乎折了骨的腿做了些固定。不过碍于材料和技术,只能做简单的固定,若是没车,肯定经不得一整日的折腾。 这边儿江芜心里发急,连麸皮都没心思嚼,几下就吞了。 另一边儿秦崇礼掰着今日的黑面饼子,还没吃呢,却是砸吧了两下嘴,犹豫自语道:“我这味觉是不是有点问题,昨天吃饼觉得有点儿咸,今天怎么还没吃都觉得有点儿甜呢?” “咳……噗……咳咳” “慢点吃,好好嚼。”秦崇礼也顾不得自己什么甜啊咸的,赶紧伸手给呛出眼泪的孙子拍了拍背,又端起水碗递,“喝点水顺顺。” 秦浩阳低着头喝了一口,压下了嗓中痒意,心虚把碗递回道:“祖父也喝。” 孩子的心意,秦崇礼虚虚地抿了一小口,而后又砸吧了一下:“这水怎么也有点甜……” “咳咳咳……” 秦崇礼再次伸手给孙子拍背:“……你这孩子怎么老呛呢,喝水都呛?” 可怜小小年纪的秦浩阳,背后受着祖父爱的重拍,小腿还得接收妹妹“爱”的指示。 “祖父,我没事。”秦浩阳缩了缩被小团子掐了又掐的小腿,硬着头皮编话道,“祖父可能是心里苦,所以吃什么都有些甜……” 秦崇礼:“……” 屋中余众:“……” 最怕小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秦崇礼忍着没一巴掌把孙子拍远点,缩回手开始掰饼子。 “昨天的饼应该是放了少许的盐。”楚秀兰打破了一下尴尬的气氛,然后抢在掰饼的公爹前头把自己的饼掰了,而后挡住了公爹还想给两个小的分饼的手,“爹,今天要走一日的路,你把自己的饼吃了。两个小的回头走不动了还得靠你拉扯,我这里留半个饼,回头路上饿了再分。” 秦崇礼不大愿意,但是儿媳推自己手的力道实在有些大,让他想起了昨晚推饼时直接被儿媳推墙上去了的事儿……这塞饼的手就有点儿犹豫了。 楚秀兰挡完公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小声了很多的咕噜噜,顿了顿还是从准备早上吃的那半块饼上掰了一小块下来,轻声唤道:“江芜……” 被点名的女子一下子板直了身,这回却是没敢回头。 杜姑娘,是她的责任,却不该是老师一家的责任。他们这一个巴掌小的饼,还要支撑一整个白日…… 楚秀兰唤了几声,见小姑娘的背越板越直,直得都有点儿发僵了也没转头看自己的意思,也就收了声。只是到底那一小块饼也没吃,而是和留着的半块包在了一起收着了。等路上不行的时候,再拿过去吧。 倒不是楚秀兰看不起江芜,觉得她会不行。实在是昨晚到今早,大头的吃食江芜都分给了躺着的杜姑娘,人就吃了点儿麸皮,要不是昨晚来了第二回水,江芜连水都没打算喝,这么一直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楚秀兰倒是想劝,但是有的人看起来就是不撞南墙不听话的。 楚秀兰看着自家团在一起一边啃饼子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小家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个南墙不会撞得太晚,不然到后面怕是自己和公爹想省也未必能省出多少来拉她一把。 这头秦家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殊不知这屋里,也有人在担心着他们。 也许灵魂不需要睡眠,反正一夜未睡的杜引岁还精神得很,这会儿喝着已经开始熟悉的糊糊,心情还怪好的。 不管前路如何,她活过了昨晚!活过了那该死的毒药命定的归西时刻! 感谢老天总算长了一次眼,虽然夺走了她末世七年的积蓄,但是好歹留下了她增强的嗅觉和体质。昨夜子时疼是疼得狠了,但是同时也让她发现了抑制疼痛,甚至可能是抑制毒性的关键。 好吧,其实也不是她发现的,是送上门来的答案。 昨晚夜深人静,不远处某个睡沉了的老头子甚至不时打出了几声鼾时,窸窸窣窣有人爬起,一路爬到了杜引岁的身边。 初时,杜引岁的戒备是拉到最高点的。末世守则,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即便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杜引岁那会儿发不出声动不得分毫的状态来说,三岁的小宝宝都能轻松一屁股把她坐死。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6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