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个人,宁柔感觉自己的心被针重重扎了一下。 她怎么能……在这样逢场作戏的游戏里,不自觉呈出自己的真心。 明知那个人只会作践玩弄别人的真心。 但她依旧要感谢她。 感谢她给自己出走的勇气。 也许,人要到无依无靠的地方,才能有这样的决心,重新建构自己的生活,重建自我。 姜悯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我支持你。” 并不需要多问什么。 她支持她。 宁柔一笑:“谢谢。” 就这么相对而坐,彼此陷入沉默。 仿佛再也回不去从前言笑晏晏的时刻。 原来……她们之间,已经这么遥远了吗? 宁柔忍不住去想,她们认识有多少年了呢。 从年少时代,她就仰视着姜悯的强大、善良和温暖,在她的庇护之下,似乎再无风雨。 可是这么多年啊,她却一直清醒地知道,她跟姜悯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们的灵魂底色不同。 她是没有主见的菟丝花,希望安安稳稳,过一些细水长流的日子。但姜悯是性格坚毅,能力极强的人,她有太多想做的事情。她需要的,是能与她并肩同行的人。 也许,强大的意志力和行动力也是一种天赋。那是一种生命能量。 她跟不上她的。 许多年前,她就知道的。 哪怕那时候林绪青还在上学,宁柔陪着姜悯去看望这个沉默清瘦的姑娘,都能感知到她们之间是同频的。 对彼此的信任不需言语,欣赏也好,认可也罢,那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而她站在一旁,她知道自己是跟她们不同世界的人。 她曾经有过不甘。 许多个夜晚,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呢,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啊。 我们一起长大,陪伴了彼此那么多年啊。 可不甘终究只是不甘。 她做不了什么。她也不该强求不属于她的。 宁柔忽然说:“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姜悯原本盯着茶杯上浮的热汽,闻言抬头,看着她。 “我妈妈不是因为你打来电话才决定去看阿姨的。在那之前,她已经准备出发了。” “所以,她那场车祸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这么多年,裴如仪提起当年的事情就会自责。大概姜悯也非常自责吧。 “对不起。我早就该告诉你的。” 以前的许多次,她都想说,却总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说了,姜悯对她就不会那么好了。 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每说一个字,心里便轻快一分。她语速越来越快。 “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了。” “我也不该总奢望你照顾我。” “我知道,”姜悯语气很淡,“电话打通的时候,宁阿姨说她刚出门,已经在路上了。” 宁柔怔怔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从不解释?” 姜悯淡淡笑了笑。 得知宁知兰死讯的那一天,裴如仪情绪一度崩溃,当着宁柔的面,质问她……为什么非要打那一通电话。 十几岁的女孩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看着母亲。 此刻的她,其实也无法理解那时的自己。好像只是想着,也许这样,母亲的情绪才会有个出口吧。 如果换了现在,她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不是她的课题。 不是她需要完成的功课。 见她不说话,宁柔又喃喃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不管有没有那通电话,”姜悯看着她,眸光温暖干净,“你那么小就没了妈妈,我怎么能不管你?” “你从小就叫我姐姐的啊。” 宁柔看着她,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她总是装着那么多的心事。 年幼时不敢去提那通电话,怕没人再照顾她。后来察觉到自己的少女心事……她不敢表达。她无法接受失去,无法想象姜悯会怎么对待自己的感情。更无法想象裴如仪的态度。 再到后来……简燕屏那件事该是她此生唯一离经叛道的时刻。她被家里逼婚,在长期的精神紧绷下跳入了另一个陷阱。她惴惴不安,想要逃离。怕被发现,怕被厌恶。 没想到还是…… 此时此刻,她终于感受到了轻松。 她不用再去介意别人的眼光了。 “对了,还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宁柔擦掉眼泪:“小林……小林前两年她回国。她向我问过你。我那时没告诉你。” “抱歉。” 姜悯听到这里,怔愣住。 原来……那八年,林绪青想过见自己的啊。 “希望你们……会很幸福。” 说出最后那句话,宁柔感觉心口被轻轻割了一下,却又感觉莫名轻快起来。 “我要走啦,”她擦干眼泪,站起来,“你喝完这杯茶,再走,好不好?” 不想再跟你一起往前走了。 怕忍不住会幻想与你再并肩。 姜悯没去问为什么,轻轻点了下头:“好。” 宁柔提起包往外走。 没几步,姜悯叫住她:“宁柔。” 宁柔回眸。 “不管什么时候,我是你的家人。” “……谢谢。” 宁柔朝她笑了笑,笑着笑着,眼眸里却蕴出了许多泪。 她想起年幼时,下雨天。 也不知怎么回事,半夜里她发起高烧来,那天裴如仪不在家,家里也没退烧药了。 姜悯背着她,踩着一地的泥水,在黑暗中往前走,去找夜里开门的诊所。 十来岁的姑娘被烧的意识模糊,眼睛都睁不开。 偶尔一睁眼,会看到清瘦的背。无声地背负着她。温暖而可靠。 那是她年少时唯一的依靠。 “再见了。” 她在心底轻声说。 她终于转身,再也不留恋地大步往前走去。 窗外,云雀扑棱一声,飞向广袤天际。 第92章 吃醋 简燕屏打来电话时,姜悯正在看一份文件。 “简总,下午好。” 她语气平和客气,与平时一般无二。 这个电话比她预想中晚了一两天。 “姜悯,好久没跟你一起喝下午茶了,”简燕屏笑着问,“怎么样,今天有时间吗?” “好啊,”姜悯一口应下,她也笑了笑,“前两天把近期工作情况发给您秘书了,正准备找您汇报工作的。” “那就下午四点吧。” 跟简燕屏约好地点,挂了电话,姜悯处理完手头的文件,跟江雪姿交代了一声自己要先走,才离开。 姜悯依旧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了那家咖啡厅。 不过,今天,简燕屏已经到了。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提前到吧? 往常都是别人来等待她的。 姜悯走过去,放下包,唇角勾住一丝恰到好处的笑:“简总,久等。” “没关系。我也刚到,”简燕屏微微仰起下巴看她,妆发依旧优雅精致,红唇微抿,“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姜悯笑着应了:“是啊。” ——上次见面还是那个晚会。 后来姜悯回想起那天的事,也不由感慨,简燕屏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狠心了些。 简燕屏明知宁柔最担心什么,最怕什么……却偏偏要把宁柔最在意的东西撕碎给她看。 也许像她这样的人,天生心肠就要比旁人硬上几分吧。 “你递过来的报告我看过了。你做的,比我预期中要好得多。” “您过誉,”姜悯语气平缓,依旧很客气,“前两年艰难的时候,也幸好有您一直支持。” “下个项目什么时间开始,持续多久?” “九月左右。持续多久还不知道,可能要大半年的时间。” “时间这么久,那你要做好工作的统筹安排。” “我明白。简总放心。” 两人聊工作聊了一会,简燕屏状似不经意般看了眼手机。 姜悯立刻问:“时间不早了,我送您?” “嗯,”简燕屏轻轻点了下头,红唇轻咬又松开,她终于问,“她去哪里了?” 不用指名道姓地说是谁。 她们都清楚。 终于听到这句话,姜悯无声冷笑。 她如实说:“不知道。” 简燕屏跟她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冷下脸来,倒也不恼,依旧曼声问:“她离开前找过你吧,你们聊了挺久。” 姜悯冷冷看着她,讲出来的话也不留情面:“我的私事,也需要向简总汇报吗?” 片刻之前,谈起工作时,她依旧成熟稳重得体。不过瞬间,她的态度就冷淡锋利起来。 简燕屏定定地看着她。 也不愧是她早先就欣赏的人。在原则和底线之外,她待人接物沉稳可靠。但一旦踩到她的线,翻起脸来,性格也很硬。 “所以,你无可奉告,是吗?” “首先,我确实不知道,”姜悯拿起包,站起来,“其次,即使我知道,我也无可奉告。” “简总,你家世显赫,位高权重。但我想,没有人有资格去随意作践别人的人格和尊严。” “失陪。” 姜悯走了。 简燕屏独自坐在原处。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宁柔的那天。女人纤细,柔弱,因长期被人欺凌,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的怯意。 恍惚间让她想起当年的自己。 曾经被父兄逼迫联姻的自己。 那时她不过才二十岁,还在读书。也是一张白纸般的年纪。豺狼虎豹环伺,有多少次,她也想哭,想寻求别人的庇护,但她只有她自己。 她擦干了泪,握紧了刀,才护住了自己,不被人欺凌。 见到宁柔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她应该是属于她的。 只是,她对她……一边心存怜惜,想去亲吻她的眼泪;但念头一转,却又冷硬无情,甚至近乎漠然地想,有什么义务要护着她呢? 曾经也没人保护自己啊。 可是她没想到…… 原来再柔弱纤细的人,其实内里也是有火焰的。 宁柔的性格是比她更柔和……但也更绝情。 她以为她的离开只是一时冲动。 她以为她会回来的。 直到此刻…… 简燕屏看着天空中的飞鸟,纤弱的身体,薄薄的两片羽翼,孤独却自由地翱翔在天际。 她忽然意识到,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 林绪青下班回家,难得见到姜悯已经在家了。 前段时间这人忙碌起来,总是加班到好晚,晚上到家都要十一二点了。林绪青想下了班就过去找她,又怕耽误她工作,更何况那边还有旧同事们在,于是只好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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