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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身心俱重伤。 宝钗也是一愣，这种完全没有希望的适应性绝望让她单是看着这个女孩子就很难过。 翩翩看着黛玉，不动，也不说话。 “我是上次来过的，你还记得我吗？”黛玉温柔笑笑。 “嗯……林…医生。”翩翩断断续续说道。 “今天有出去玩吗？”黛玉坐在她身边，从包里取出一把小雏菊递给她，淡淡的清香给满是消毒药水味道的房间带来一丝生机。 “嗯…出…出去了。”翩翩怯怯答道。 “去了什么地方，有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吗？”黛玉一边闲聊，一边很随意的从包里拿出几个东西。 其中有催眠香菱的琉璃小灯。 宝钗十分长眼色的拉上窗帘，屋内光线昏暗起来，翩翩也呼了口气。原先的房间太干净太亮，没有安全感的人在其中会有一种全世界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的感觉。 琉璃小灯闪出五彩光芒，映的黛玉的面孔如白玉雕刻，柔美温和，又带着一丝诡谲的氛围。 宝钗觉得自己也要被催眠了。 “宝姐姐，助手可得保持清醒哦。”黛玉狡黠的笑，像一只偷到灯油的小狐狸。 “咳…很清醒啊。” 可恶，她不是在关注翩翩吗，怎么就看到自己了。宝钗轻咬舌根，提起三分精神。 “翩翩，翩翩，看着这盏小灯。” “想象你要被吸进去了。” “不要担心哦，灯里有天神守护，你是安全的，放心进去吧～” 黛玉的声音带着勾人的魔力，宝钗低下头嗅着空气中消毒药水的味道，转移注意力，她不敢看琉璃灯，也不敢看黛玉。生怕一瞬间不注意，她就和翩翩一起被催眠了。 “灯里，有天神。” 翩翩睁大眼睛。 宝钗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一个神像，神像上油光锃亮，看得出来，她时时把玩，这才磨的包了浆。 “放心大胆的走，天神会带着你。” “……嗯。” 翩翩眼神有点失焦，慢慢放松，黛玉不动声色的扶住她，舒服的靠在枕头上。翩翩进入了催眠状态。 “你看到了什么？”黛玉问道。 “我…我走不动，我在空中飘着。” “周围有什么？” “很多石头，大的，小的，破碎的……” 黛玉想了想，问道：“石头动吗，对你有危险吗？” “没，石头不动，飘在空中。” “翩翩，你的背部有点痒对不对。”黛玉柔声说道，同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的痒痒挠抓了抓她的脊背。 宝钗内心：她简直是哆啦A梦。 “嗯嗯，有…有一点。”翩翩动了动。 “哇！翩翩快看，你长出翅膀啦。”黛玉低声惊呼。 “！”翩翩没说话，但她脸上惊讶的表情证明她真的看到了翅膀。 “好了，天神赐予你翅膀，你可以用它尽情飞翔，尝试飞一段吧。”黛玉说道。 “飞……” “飞啊……”翩翩喃喃自语。 “你可以飞的，天神在你身边，你要相信你自己能飞。” 意识世界中，只要相信，就无所不能。 “我……我飞起来了。”翩翩喜道。 “好，控制身形，看看周围除了石头还有什么。”黛玉沉声道。 “除了石头……啊，最中间，最中间有个石头城堡。破…破破烂烂的。”翩翩微微皱眉，对那个地方有点抵触。 “可以靠近那里吗？”黛玉问道。 “……试试。”翩翩皱着脸，似乎在控制身形向石堡接近。 她的脸色忽喜忽嗔，一会又满脸忧愁，一会又满脸绝望，比川剧变脸不遑多让。 “不对劲…”黛玉眯眼。 宝钗一看她眯眼，心里就有点打鼓，那意味着黛玉要干点什么。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开心，开心，开心啊！！！” “呜…呜呜呜，你不要过来。” “死吧！死吧！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 翩翩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好像那瘦弱的身体里在瞬间挤进去好几个灵魂，灵魂在躯壳里对打，撕扯，眼看就要走向崩溃。 “翩翩，翩翩，天神降临啦。”黛玉依旧温和，她很快从包里又掏出一个小香囊，里面怪异的香气宝钗很是熟悉。 “这是……” “简易版织梦香！宝姐姐你出去拦住翩翩妈妈，别让她进房间，我现在就进翩翩的意识世界，她的意识体不对劲。”黛玉急切道。 “我跟你一起去。”宝钗担心黛玉也陷入情绪陷阱。 “你得拦住她妈妈，不能干扰，否则问题很大。”黛玉一字一顿认真道。 “行。”宝钗干脆起身，走出房门。 黛玉一个潇洒翻身躺在翩翩身边，将织梦香香囊挂在脖颈，直接闭眼。 入梦了。
第15章 颠倒梦想 黛玉睁开眼，脚底是无边无际的虚空，抬头没有蓝天白云，也是看不出色彩的虚空。人在此间，脚不着地，头不顶天，非常没有安全感。 这里很像科幻小说里经历了星空大战后的遗址，到处飘着破碎的石头，偶尔还能看见几颗闪光的小石子，如同流星一般，闪烁几秒钟就消失了。 黛玉能控制意识，她幻化出一双轻盈的翅膀，在这里快速前进。她需要找到意识世界里的翩翩，找出困她的病因，如果一次无法解决，那也要及时把她带出去。 意识世界的探索很危险。 在这里，天地日月，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意识，在你不知不觉中，它在潜意识的深海中添砖加瓦，建立一个又一个平行又折叠的世界。 我们可以通过做梦或者催眠进入这些世界。 遭受过重大冲击事件，长期精神折磨的人在落入意识世界很可能被困住，困在过去，困在固有的思维里。 这就是心理医生存在的意义。 以专业的素养带我们看清意识体，找出应对它们的方法，获得更轻松的心，更舒适的生活。 黛玉找了一圈，没看到任何石堡。 翩翩是在看到石堡后出现问题。 黛玉踩上一块漂浮的石头，石头摇摇晃晃，站在上面很难控制身体。她伸手抚上石头表面，细碎表皮，有点扎手，一摸上去，有种内部的针扎了心头一下的不适感。 她想了想，俯身下冲，像一只捕猎的鱼鹰般冲刺下行。身为人类抵抗不了地心引力，地会给人安全感。 石堡从外在看，坚不可摧，那是翩翩心里的防线，她在绝境里为自己建设了一个石堡，并在里面藏了东西。 找到她隐藏的东西，或许能找出她的心理症结。 突然，有人在黛玉身边出现。 黛玉身形一滞。 “林医生？” 是翩翩的声音，但稚气很多。 黛玉回过头。 穿着芭蕾舞表演服的翩翩笑盈盈的看着她，翩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大概是一会要表演，画着舞台妆，眼皮上亮晶晶的，神采奕奕的样子。 “翩翩？”黛玉惊喜道。 “你也是来找东西的吗？”翩翩飘到黛玉身边，友好的看着她。 纯白芭蕾裙，纯白舞鞋，她扮演的是天鹅湖里最美的天鹅公主，但这身装扮，少了发冠。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黛玉有印象。 中诅咒的公主和努力与恶魔战斗想解除诅咒的王子，伪装成公主欺骗王子的黑天鹅。一幕接一幕，老套又美好的故事。 “我找一个地方，一个石头做成的城堡，听说里面有一个最闪耀的王冠，所以我想去看看。”黛玉说道。 “王冠？”翩翩在头上比划了一下，露出惊喜的表情，她凑到黛玉面前，眨眨眼，问道，“那个……你知道王冠藏在哪里吗？” 看来她知道那个地方。 “我知道的，你可以带我过去吗？”黛玉温和问道。 “……”翩翩咬住嘴唇，眼睛左右看看，似乎有些为难。 “带陌生人过去的话，金钏会生气，玉钏会难过。”过了很久，她才开口说道。 黛玉以前催眠翩翩，知道她有重度人格分裂，但具体几个人格，都是什么性格，她却不清楚。 “带陌生人去她们会生气，但我不是陌生人呀。”黛玉和颜悦色道。 “……也对哦。”翩翩点点头，换上笑容，“那好，我带你过去。” “但如果遇见她们，不能说是我带你来的哦。“翩翩叮嘱道。 “一定一定，我是自己找到的。等我见到王冠，可以拿出来让你戴看看，一定很适合。”黛玉笑道。 “……可以吗？”翩翩有点害羞。 “当然可以啦，那是我的东西，不久前忘记在石堡里。你今天这一身装扮，最适合戴它啦。”黛玉说道。 “谢谢～”翩翩笑的更开心，她牵起黛玉的手，带着她向下方继续飞行。 果然，她的安全感来自地面。 黛玉想起翩翩刚救出来时，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新伤旧伤叠加，像一层一层的蜈蚣生长在手腕上。医生说，这是被吊起来留下的痕迹。 那一定很痛苦。 黛玉看着她，心生怜悯，但很快又压制下去。她需要清醒的头脑去处理他人的心理事务，不能被干扰。 哪怕只是普通的同情心。 二人疾速前行，越靠近地面，石头越大，到了最后，眼前的一个个石头像小山般阻挡在眼前，中间的缝隙很窄，即便黛玉能控制意识，也非常费力才能挤过去。 催眠翩翩的时候她没有提到这种大石头。 意识世界里的小翩翩似乎很厌弃石头，有时候挤不过去，她会对着石头拳打脚踢，用尽一切力量将石头踢开踢碎。 而石头被她一打会碎，二人通过后，很快又汇在一起，变得更加巨大。 黛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石头，有意识。 不等她多想，就听到翩翩小声道：“到了。” 她很小心很小心的带着黛玉来到石堡前，轻手轻脚，沿着边边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 黛玉终于看到石堡全貌。 完美的球体，正中间有门窗等，应该一推门就能进去。她摸到门上，那种扎心的感觉又来了，比小块石头更明显。石堡的触感，让人一碰就想哭。 黛玉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 “哈哈哈哈哈哈……”身边的翩翩发出狂笑声，她握紧黛玉的手冲进石堡大厅。 这是一个没有边际的厅堂，上不见天花板，下看不见地板。四面都是落地玻璃，一进门就是一条玻璃弯道，从门口绕上天际，九曲十八弯，再冲进黑暗无边的深渊，不知转了多久，又像游龙走蛟般回到厅门口。 这些玻璃蒙了层薄薄的磨砂，在里面看不见外面，在外面也看不见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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