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把一脸鼻涕眼泪一脑股蹭在袖子上:“我也是......啊!燕队?!” 燕槐序正站在两人身旁。她穿的还是进恶灵阵时那件大衣,好像刚从咖啡馆里溜达出来一样,愣愣地看着梅花树下那个身影,不知道在回忆什么。 那一刻,千年后的燕槐序站在千年前自己的身后,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蝉时雨不敢打扰她出神,阿比戈就更不敢了,两个人鹌鹑一样待在燕槐序身边,站了大半天,蝉时雨突然出声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燕队,这个青溪真的是白姐吗?反差也忒大了。” 燕槐序轻轻地点点头:“青溪......青溪是个心思很重的小孩,她在想什么从来不会告诉我。我去边疆的那五年,她给自己的姐姐下药,诱哄刘平兰入宫,后来又把寻春的身世透露给元英,以至于后来被元英炼化成恶灵——她在想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燕槐序更像是在喃喃自语,蝉时雨这才想起来,这个恶灵阵是燕槐序的恶灵阵,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燕槐序的视角,她不知道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直到最后青溪都没有告诉她。 蝉时雨抿了抿唇,问道:“燕队,你都想起来了吗?” 燕槐序点点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她伸出手,礼貌道:“抱歉醒得太晚,让你们久等了。” 阿比戈连连摆手,蝉时雨道:“燕队,你要干什么?” 燕槐序手里凝出一团灵力,淡淡道:“这是我的恶灵阵,当然是快点结束它。” 蝉时雨和阿比戈对视一眼,后者弱弱举手道:“可是......其实我还想继续看呢。” 蝉时雨给阿比戈比了个大拇指,蹭了蹭鼻尖:“燕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秦广王能打开你的恶灵阵?” 燕槐序看着眼前飞快走过的景象,淡淡道:“蒋韵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恶灵的人了,她明白恶灵的虚伪和狠毒,知道恶灵内心的邪恶......她想让我记起来这一切,我是唯一能破元英局的人。” 蝉时雨竖起了耳朵:“什么局?” 燕槐序突然看向她:“陈桐清是凡人,当初反贼入侵,她替皇帝挡了一刀,死了。刘平兰是凡人,沉醉在后宫权势里,因为敌军打入了皇宫,死了。就连蒋韵自己,最后也因为灵力枯竭身陨了——但是这些人现在都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蝉时雨咽了口唾沫,汗毛直立:“为,为什么?” 燕槐序古怪一笑:“因为我们都在元英的恶灵阵里。” “从我复活的那一天起,从五空阵出现的那一天起,全世界都在元英的恶灵阵里。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找不到她的恶灵阵——整个世界就是她的恶灵阵。” “我们一直活在一场梦里。” 蝉时雨和阿比戈对视一眼,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阿比戈喃喃道:“元英.......元英到底要干什么?” 说到这,燕槐序短促地笑了一下:“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她要统治世界。” 蝉时雨和阿比戈同时“啊?”了一声。 燕槐序道:“当年大昭的赤玉矿,就是元英的血。这种矿石会影响人的神智,最后疯魔,对元英惟命是从。她认为人类生来低贱,合该被恶灵统治——就连青溪心口的赤玉蛊,也是当年她种进皇帝身体里的。” 蝉时雨道:“那个时候她才多大?!” 在燕槐序还当蘑菇的年纪,元英就已经开始谋划后面的这一切了,成长环境的不同就真的这么致命吗? 燕槐序道:“其实仔细想想,蒋韵当初一直在找另一个恶灵,一直都没找到,说明元英有隐藏自己的能力,结果后面某一天突然就找到了,说不定就是元英故意释放了信号,等着她来找呢。”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青溪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到了第二年冬天,甚至已经没法下床了。 蝉时雨和阿比戈眼睁睁地看着青溪握着燕槐序的手说:“她在城外,是吗?” 那个时候元英的军队已经打到京城门口了,大昭的军队和百姓受赤玉矿影响,疯的疯跑的跑,燕槐序没有人手可用,又顾忌着青溪,施展不开,也没法应战。 青溪短促地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她的气力已经完成不了任何一个大表情了,只能短促地笑。笑完才对燕槐序说:“虽说生死不强求,但今年的梅花还没开呢,你再替我看一看吧,好吗?” 蝉时雨都不敢看燕槐序的表情,觑了半天,才发现对方异常冷静。 阿比戈出声想安慰:“燕队......” 燕槐序冷静地站在床边,手里的光团不停:“沉溺过去没有任何益处,更何况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千年前的燕槐序把青溪葬在梅花树下,拿起自己的长枪,走出城门——那就是后来陵光获封神位的一战。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到了最后,两边都是下了死手地在打,兵戈相向间,元英通红着眼问:“你一定要站在人类那边,是吗?” 燕槐序哂笑一声:“轻看人类,就是你失败的根由。” 燕槐序的长枪突然变型,枪尖打开一个小口子,里面射出一根拇指粗的钢针——正正好好地穿过了元英的眉心。 临行前,大昭皇帝——白羽——亲自来了将军府,交给燕槐序这柄长枪。她穷途末路,从年少夺嫡走到今天,励精图治过,暴政横行了,猜忌过疑心过,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热衷于制器的女孩,能留给大昭的只剩一把长枪了。 元英倒下的那一刻,燕槐序也同时力竭,她把长枪锄在地上,转身朝城内走去。 蝉时雨想起以前上社会实践课,琼华学院有一道亘古不变的讨论题,是关于陵光形象对于地府历史的作用,题目是如果陵光跟元英战斗结束后,还剩了一丝灵力,那么她会用来干什么? 那时候很多人说她会继续惩奸除恶直到最后一刻,也有人说她会留下来受封神位,她会感慨自己的成就,她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今天蝉时雨总算知道这道题目的真正答案了。 梅花树,埋骨地,去找她的魂归之处。 第58章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它永远没有尽头吧。 燕槐序的恶灵阵消散了,蝉时雨顶着一脸鼻涕和眼泪回过神来,发现她们几个人还站在咖啡店外面的街道上,薄薄的雪落了一层,在恶灵阵里经历了陵光和青溪的一辈子,其实也只是短短的十分钟而已。 刚一落地,白月练一记手刀,敲晕了燕槐序,手臂顺过她的膝弯把人抱在怀里,冷冷地盯着蒋韵。 蒋韵像是一个精疲力尽的旅人,终于走到了尽头,短促地笑了一下,嘴唇已经没什么血色了:“这是她该记得的,物归原主而已。” 白月练从燕槐序兜里拿出那个可以人为打开恶灵阵的装置,往雪地里一扔,一脚踢出去十米远,阴冷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她原地搓了个传送阵,抱着燕槐序走了,留下一地面面相觑的人,薛礼干笑了两声:“……那咱们现在?” 蝉时雨胡乱把眼泪一抹:“照燕队的说法,咱们现在在元英的恶灵阵里对吧?要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个恶灵阵呢?” 阿比戈道:“按照常规方法,要拔除恶灵阵,就得了却阵主的妄念……难不成咱们要让元英就地登基吗?” 蝉时雨说:“可是我们连元英在哪都不知道,蒋韵老师,你知道的比我们多,你有什么建议吗?” 蒋韵站在薄雪里,看起来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她扯了扯嘴角:“了却元英的妄念谈何容易?你们知道地府有多少人不愿意醒来吗?” “容我提醒一句,恶灵阵里发生的事是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的,也就是说,一旦元英死了,她的恶灵阵消散了,那么所有复活归来的人,都会跟着再死一次。” 蒋韵刻薄地提起嘴角:“燕槐序也会死。” 蝉时雨倒吸了一口凉气,跟阿比戈面面相觑,阿比戈弱弱地举手:“那,可是…...沉溺在恶灵阵里,这跟做梦有什么区别?大家都不愿意醒,难道我们要一直活在虚幻的恶灵阵里吗?” 蒋韵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长长地街道,不知道落在哪里:“……燕槐序是唯一拥有跟元英一战之力的人,只能看她了。” 她会选择长梦不醒吗? 蝉时雨和阿比戈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担忧。 。 燕槐序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白月练家的大床上,她刚在自己的恶灵阵里走了一遭,头像被人打过,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 燕槐序想起身下床,后颈却传来一阵刺痛,她摸了一把,那里除了有一个牙印,还有一块不明显的小小凸起,用灵力顺着探进去,脊椎头起的第一块骨头那,有一把琐。 那把锁太小了,燕槐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的封印力量,用来限制被锁的人,随时随地都能被上锁的人找到。 燕槐序心里一惊,推开卧室门,被客厅的灯光晃了一下眼,厨房里传来饭菜香,白月练系着围裙,端出最后一个盘子,面色如常道:“醒了?刚好赶上,快来吃饭。” 燕槐序看了她半晌,直到白月练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笑道:“发什么呆啊?快来吃饭。” 桌上都是燕槐序爱吃的,旁边还放着甜酪和现包的雪媚姥姥,燕槐序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把锁......” 白月练像没听见似的,笑着给她夹菜:“尝尝鱼,我新学的方法,人家网上说要买就得买这个牌子的红烧汁。” 燕槐序打断道:“白月练。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白月练挑好刺,把鲜嫩的鱼肉放进燕槐序碗里:“什么?我还炖了乌鸡汤呢,你现在得好好补补,今晚还要播你爱看的那个节目,等会吃完饭我陪你看。” 燕槐序淡淡道:“青溪,你......” 白月练停住了话头,脸上表情一点没变,好像就连这个称呼也不能撼动她分毫,她缓缓把菜放到燕槐序碗里,不轻不重地微笑道:“吃饭。” 她一副蔚然自若的模样,不管什么风浪都用一句吃饭化解掉,打定主意要装傻子,一问三不知,问就是吃饭,燕槐序叹了口气,把碗里的鱼肉夹吃了。 白月练这才笑得真心实意了一点,给她倒茶端水,一顿饭吃得燕槐序几乎心惊胆战。 吃完饭,天彻底黑下来了,白月练居然真的调出了电视节目,拉着燕槐序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燕槐序几次三番地想开口,都被白月练插科打诨掀过去了,而且不知道怎么的,燕槐序觉得犯困,看了没一会儿,就栽头倒在白月练肩膀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就是第二天傍晚了。 一出房门,白月练又在做法,笑盈盈地把她牵到餐桌旁,吃完饭跟她一起看电视,然后燕槐序觉得困,看没一会儿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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