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飘扬,欣欣向荣,是百废待兴的好时代。 地藏王点点头,嗓音优雅:“这是应溪山和应和的记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批了赦免令吗,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有个扎麻花辫的学生骑着自行车过来,把车锁在卫校旁边的车棚里,她面容和婉,泪沟明显,不难看出正是年轻时候的应和。 泪沟这东西,在美人身上完全就是锦上添花,应和长相出挑,泪沟更像一条温柔的出路。 白月练沉吟片刻:“这个时间段,是应和跟杜子仁刚认识的时候吧?” 地藏点点头:“你猜到了。没错,杜子仁在凡间待过七年,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应和。” 杜子仁此人,心胸并不十分宽敞,是地府有名的势利眼,在以前的记档上,还有她贪污受贿的处分记录,可谓地府一大毒瘤。 白月练一向点背,头一回插手地府事务,挑了个人升官,就挑到了杜子仁,更给了她势利的资本。 杜子仁心思浮躁,在人间的时候流连花丛,短短一年谈了六个女朋友,腻了就编一个理由,再对凡人用点幻术暗示,等她到了成方街的时候,前几任女朋友都以为她死了。 当时成方街有厉鬼出世,杜子仁不够警惕,拔除过程中受了伤,被毒封了灵力,没法回地府,就坐在卫校车棚后边的小道里给自己止血,被应和给闻见味了。 白月练看着应和停好车后来回嗅,叹道:“这是狗鼻子吧。” 那个年代的学生普遍根正苗红,应和一头钻进逼仄的小道里,看见浑身是血的杜子仁,惊了一跳,但居然完全没想跑,从书包里翻出纱布来要给她包扎。 杜子仁眼里的警惕和打量盖都盖不住,应和却跟没看见一样,半跪在地上麻利地处理伤口:“同学,你打架了?别担心,我这有碘伏。” 昏暗中,杜子仁却一把钳起应和的下巴,一双精明的眼睛在那泪沟上逡巡片刻,古怪地笑了:“是啊,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 白月练点评道:“落入人间的受伤鬼官遇到善良美丽的人间学生,怎么是这种桥段?小说看多了吧。” 地藏王道:“你是不是觉得杜子仁理所应当地喜欢上了应和,一开始抱着玩玩的心态,后面渐渐动了真心?” 白月练“唔”了一声:“这种发展很合理啊。” 地藏王却笑着摇摇头:“杜子仁交女朋友很看长相,应和不是她喜欢的款。而且应和本人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女。” 白月练撇嘴道:“那你可别告诉我杜子仁想跟人家交朋友。” 杜子仁还真要跟人家交朋友。 应和在卫校成绩很好,也经常帮邻居家的小诊所照顾病人,处理起伤口来特别麻利,没几下就包扎好了。杜子仁一直盯着应和的脸,笑里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恶意:“谢谢姐姐。” 白月练差点一脚滑得呲出去:“你好,快给我一拳......我没听错吧,这货喊了句什么??” 地藏王却叹道:“是啊,姐姐。杜子仁是明朝生人,死后进了地府,时光无情,几百年过去,谁还会知道这位名声狼藉的鬼官生前有个长着泪沟的姐姐呢。” 白月练噎了片刻:“你是说她有恋姐情结吗?” 地藏王耸耸肩:“不知道,反正后来杜子仁进了卫校,此后几年都守在应和身边,一直到应和要嫁人。” 得知应和要嫁人之后,两人在应和房间吵了一架。 应和一脸茫然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杜子仁:“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都毕业一年多了,也该结婚了啊。” 杜子仁面色阴骘:“你脑子有病吧,你见过那个男的吗?” 一提到这,应和有点害羞:“见过一面的,昨天张姨带着来家里吃了顿饭,是汽修厂的,长得...不错,还拿了好多东西呢。” 杜子仁肺都快喷出来了:“就见过一面?!一点礼品就把你给收买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爸让你嫁人是为了拿钱让你弟弟娶媳妇?” “我知道啊,”应和道:“可这不是很正常吗?” 白月练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没上来,半晌才委婉道:“时代局限,时代局限。” 地藏王道:“应和的性格温柔,懂事,包容,习惯性地隐忍一切。大部分这种性格的女孩,都是家庭的牺牲品。” 杜子仁气得快升天了,烦躁地在这个不足五平米的小屋里转来转去,应和不想让她生气,却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惹她生气了:“子仁,你是不是怕我嫁人了,就没时间陪你出去玩了?你放心,我们是好朋友,我肯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你的。” “我根本不是担心这个!”杜子仁低吼一声,见应和有点吓着了,才皱着眉和缓了语气:“你现在这么年轻,事业又才起步,正是拼的时候,你上次不还说你们领导想让你升职护士长吗?现在就结婚生孩子,你还升不升官了?” 还有一点杜子仁没说。如果应和当了护士长,工资就更多了,到时候攒一点钱,离开她的家庭,就能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可是当鸟天生被关在笼子里长大的时候,她们就没有要飞走的决心了。 应和笑了一下:“我结婚了也可以继续工作呀,而且就算不当护士长,护士的工资也够我花的了,结了婚以后还有夫家呀,又不会饿死我。” 说着,应和从自己的聘礼箱子里找出一块手表,高兴地递给杜子仁:“别生气啦,看,我特意给你留的,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冰凉的手表带着应和的体温贴在杜子仁的脉搏上,她听见眼前的应和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杜子仁眼底一片猩红,她一把推开应和,质问道:“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 半晌后,杜子仁小声喃喃道:“......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 她是在对应和说,还是哪位跨越时光的故人,这就没人知道了。 杜子仁走了。应和结婚后半年怀了应溪山,胎位不太对,差点难产,拼死拼活生下女儿后,月子又没做好,落下一堆病根。家务工作亲戚矛盾还有刚出生的女儿,迅速把她榨成了一个精气神不再的中年女人,杜子仁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泪沟已经明显到有些老态了。 应和得了肾癌,那个年代基本没得治,没有肾源也没钱,她在病床上握着杜子仁的手,把应溪山托付给她,让她带着女儿走。 杜子仁一言不发,只僵硬地坐在床边,听她交代完最后一句,让最后一滴眼泪顺着泪沟滑下来,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是一条温柔的出路。 应和直到生前的最后一句话,也不是关于自己的。 白月练看到这,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记得应溪山是在地府长大的?” “不错,”地藏王说:“杜子仁发现应溪山是人灵后,就把她的凡体捅死带回地府了,那会儿应溪山十五岁吧。” 有传言说凡体死的时候多大年纪,灵体就会保持多大年纪的样子。但其实这玩意是可以选的,只不过地府手里只有暂停键,可以选择让身体状态停留在十几岁,也可以选择停留在八十岁,只不过后者不能往前倒了,而且还有技术方面的花销,因此大家为了方便,一般是死的时候几岁就停留在几岁。 白月练摩挲着下巴:“怪不得应溪山那小丫头看着比蝉时雨还小不少。” 紧接着,白月练又说:“这小说情节略虐啊,不过这跟你签赦免令有什么关系?杜子仁为官不仁可是事实,别跟我说你可怜她。” 地藏王叹了口气:“这还没完呢。” 第20章 坏人。 琼华学院是六年制判官学校,分了几个大系,战斗系是其中最令人瞩目的。 应溪山一开始被分到了辅助系,她没什么战斗天赋,灵体孱弱,而且是被杜子仁带回来的,第一年很受了一些非议。 杜子仁很少来看她,就算来了也不会露面,像个女鬼一样暗中观察。应溪山面孔很年轻,没有应和的泪沟,像一颗倔强的小草。每天睁开眼就是拼了命地训练,战斗,学习,这女孩有冲劲,第二年真让她过了转系考试,转到战斗系去了。 后来杜子仁会偶尔露面带她去吃饭,应溪山就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听她传授一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然后伸手要点生活费,回去再继续拼。 很快杜子仁就发现,应溪山跟应和一样,根正苗红得不讨人喜欢。 琼华学院战斗系每年的最佳学生评比第一名有很大一笔奖金,应溪山想换一把新的冲锋枪,为这个比赛准备了很久,杜子仁知道了这件事,难得想拍个马屁,前一天带应溪山出去吃饭的时候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有路子,可以让应溪山直接拿第一名。 结果应溪山生气不理她了,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看着杜子仁独自坐在饭桌上生闷气,白月练唏嘘道:“对于用惯了特权的鬼官来说,学校的小评比根本都不是个事,但对应溪山来说,这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俩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啊。” 地藏王也点头道:“杜子仁瞧不上这种脚踏实地的老实小孩,应溪山也正是一个厌恶特权的愤青年纪。” 杜子仁觉得应溪山不识好歹,但第二天比赛还是去看了,只不过没进正席,站在场地边上看的。 就连杜子仁也不得不承认,应溪山进步实在太快了。她刚来地府的时候浑浑噩噩,剑都举不动,装了特制子弹的枪后坐力能把她弹出去两米远,在辅助系成绩都是倒数,阵法符咒一类更是一窍不通,然而…… 杜子仁紧紧盯着对擂台上那一道潇洒利落的身影,应溪山连战26场,场场碾压,后面分组合作的枪击赛里,她视角的镜头是观看数量最多的,一手大狙甩得赏心悦目,一枪都没空。 仅仅是一年而已。 身旁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杜子仁忍不住啐了一口:“死丫头,就你会出风头。” 她这样说着,眼睛却没离开应溪山,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就你会出风头。” “等等等等,”白月练站在杜子仁面前打量着,突然怀疑道:“这货该不会喜欢上应溪山了吧?而且看这样子,应溪山好像完全不知情吧。” 记忆场景里起了风,应溪山最终评分拿了第一名,从领奖台上飞奔下来,跟朋友乱七八糟地抱在一起,明媚的笑容呼啸而来,那么炙热的生命,烫得杜子仁忍不住往回缩。 有些人自私了一辈子,居然也会愿意把目光分给神采飞扬的少年人吗。 地藏王叹道:“所以宿命啊,你说神不神奇?” 记忆里没有应溪山是怎么认识上元英的画面,半个月前,应溪山人身的记忆突然恢复了,她开始频繁地想起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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