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嘉蓦然失语,颇有些进退两难。 诚然她讨厌过阮轻栩,尤其听好友诉苦时,对阮轻栩更是恨之入骨。然而人非草木,从威亚上掉落的一瞬,那个奋不顾身拽住她的窈影,便像一股风无声无息吹进心间。 “随你猜度,我现在只盼能够报答你。”房嘉眼尾轻殇,飞快瞥了她一眼。 怎奈阮轻栩并不买账,一点情面也不留:“即便不是你,是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去救,明白吗?” “所以呢,那又如何?没有这样的假设,因为你救的人就是我。” 秀才遇到兵,简直无法理喻! 阮轻栩索性拿起手机做自己的事,她决绝到熟视无睹,彻底刺激了房嘉。 这个出身富贵的小公主,从来顺风顺水。哪怕混迹娱乐圈,也很少有人敢给她甩脸子看。顷刻间,前所未有的委屈漫上心头。 阮轻栩怎么能这样对自己,人长得那么美,却如此心狠手辣。“哇”地一声,房嘉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犹不够,还崩溃的捶胸顿足:“你是人吗?有礼貌吗?本小姐哪受过这种折磨啊!” 宛如魔音绕耳,倘若双腿能走,阮轻栩恨不得百米冲刺。 “拜托,是你在折磨我。” 话音未落,回应她的是更大声的嘶吼。 房嘉哭的肝肠寸断,阮轻栩毫无所动。其实她并非针对房嘉,究其根本不过是房氏和沈氏交好,她深恶痛绝那个家庭的一切。 “哭够了吗?”阮轻栩实在受不了。 房嘉抽着鼻子,委屈巴巴的摇头:“没有,你满意了!” “病人需要静养——” 不等阮轻栩说完,房嘉直接躺在空床上,愤懑怒怼:“陪护也累了,我先睡为敬。” 阮轻栩抬手按了床头铃,查房的护士很快巡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此情此景,遽得房嘉赶紧用手遮住半张脸,扭转身子含糊不清道:“嘉嘉。” “你登记了吗?” 越瞧越古怪,护士直接翻本子查看,而后措辞严厉地批评:“你怎么混进来的,给你一分钟离开,否则咱们按规章制度来。” “我来看朋友——” “阮小姐,这是你熟人?” 阮轻栩摇头反驳:“我有过夜陪护的人,烦请您带她出去。” 就这样,心不甘气不顺的房嘉磨着牙走了。 宋好喜收到阮轻栩短信时,已经在楼下转了一圈又一圈,以至于滚烫的玉米都凉了。 上去,害怕人家正如胶似漆。不上去,又担心人家饥肠辘辘。 最终,她在闪烁不停的快门里拔腿飞窜。 凉亭里的娱乐记者不知是等麻了,还是脑筋搭错了,竟拿起摄像机逮着她乱拍。 空荡的楼梯口,宋好喜差点撞上同样失魂落魄的房嘉。 对方穿着白裙子,精致面容却难掩泪痕,一副楚楚可怜样儿。 难道太心疼阮轻栩…… “房嘉姐,你要走啊?”宋好喜礼貌地主动问候。 可眼下房嘉没什么好心情,气头上的她看谁烦谁:“不然呢!” 莫名其妙挨骂,幸亏宋好喜心胸宽广,她无谓地耸耸肩。 “刚才遇到房嘉姐,你们俩闹不愉快了?” 阮轻栩脸色难看的要命,目光冷如霜,看的人直发慌。 “宋好喜,几点了你才回来?” 满带指责,顿令两头受气的宋好喜忍无可忍。 “明明没伤那么重,偏说的危言耸听。你们小情侣吵架,不高兴逮无辜的人使什么劲儿。”宋好喜埋头嘀咕。 “嘟囔什么?” “夸你来着,喏,吃吧!” 阮轻栩一只手接过玉米,另一只手却拽住了她的胳膊:“谁惹你了,这么不高兴?” 还能有谁! 宋好喜矢口否认,打着呵欠到:“赶车太累,精神不免松懈。时间真不早了,等你吃完玉米,我帮你洗漱,咱们早点休息。” 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如今她总算想明白了。人家阮轻栩喜欢谁,同她有什么瓜葛。如今当务之急就是照顾好对方,决不可胡思乱想。这样来日分别,方能问心无愧! 宋好喜情绪百转千回,任阮轻栩如何捕捉也探不出一二。 寂夜漫长,宋好喜半阖双目,脑海里涌现出一幕一幕。 在医院观察了近三天,确定阮轻栩没什么后遗症,艾美丽忙马不停蹄地带她们回海市。 张阿姨吓得面如土色,不停念叨:“哎呦,轻栩怎么受伤了?” 不知为何,阮轻栩不肯同张阿姨讲话。逼得的张阿姨眼巴巴地望着她,眼尾红了好几次。 宋好喜不愿尴尬,见机为她们缓和:“养一阵儿就好了,幸亏学姐坚强,换我早就疼的嗷嗷叫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说什么也必须静养。美丽,工作不能再接了,当下以轻栩身体为重。” “我明白,张阿姨。” 艾美丽说完,扭头又冲阮轻栩嘱托:“我明天带两个小助理来。” 阮轻栩这段时间真离不开人,既然宋好喜兴致不高,她也不愿强人所难。点头正要回应,却听一旁的宋好喜慢悠悠地毛遂自荐:“我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不如就让我和张阿姨照顾吧!” “我和囡囡最好,这样也清净。那美丽你回去好好歇歇,瞧这眼底的阴影,最近倒是苦了你。” 张阿姨慈爱地拍着艾美丽的肩膀,视线一直落在阮轻栩身上。 “美丽,我给你放三天假,出去好好散心。若有什么舆情,法务部处理就可以。” 阮轻栩松开艾美丽的搀扶,言语间非常体谅。既如此,艾美丽只得感激地离开。 不久,张阿姨寻了个由头遣走宋好喜,房间仅剩她们两人。 “轻栩在怨我,对不对?” 张阿姨自幼照顾阮轻栩,对她比亲闺女还好。 “您不该擅做主张,把我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她。”阮轻栩一动不动地凝着对方。 “我知道不该这么做,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是这个世上同你最亲密的人。轻栩,阿姨明白你的压力,但你妈妈独自在国外——” 阮轻栩睨着她脸上的懊恼之色,嗓音愈发婉转:“在这个世上,很多东西都会考核,但唯独做父母不必。她心底早就没我了,张阿姨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我的亲生母亲恨我呢!” “她糊涂了,哪有当妈的会这样。”张阿姨一息恍惚。 “比起沈太太这个虚名,我算得了什么。妹妹死了,她却至今都不肯放过我。人在国外,每年飘来雪花般的账单几乎快要压垮我。请您告诉我,我的病该怎么好?” 阮轻栩脸色极差,浑身发抖地抓起近旁的药,哆哆嗦嗦中妄图全部吞下。 “不不不……孩子,我求求你,千万别这样。” 阮轻栩眼神变得空洞,扬唇自嘲:“你们口口声声在意我,转头却毫不犹豫地迫害我。眼睁睁看我至绝境,可我真的不想疯掉,所以好不容易爬起来。不成想你们竟要再度打倒我,请您告诉我,我的原罪是什么?” “把药给我,好孩子。” “呵呵,我的原罪应该是出生!” 或许,当初就不该来这个世间。 第十章 宋好喜推门而入,只见阮轻栩脱力地陷在软床里,整个人宛如溺水。 “张阿姨炖了冰糖雪梨,你起来喝一盅吧!”宋好喜试探性地搭话。 然而此刻,阮轻栩一丝力气都没有,她怏声道:“不用管我。” 自出院归家,阮轻栩已耗尽所有勇气。尤其在宋好喜面前,她不愿再露脆弱。毕竟像她这样心理残缺之人,本就不该靠近骄阳。 年少的一抹绮丽,到头来不过水中月。 晦暗注定隐没,她们合该渐行渐远。同住的这段时间,欲望几多冲破藩篱,幸亏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奢望就是奢望,遗憾只能遗憾。 宋好喜沉默地等待,她不明白阮轻栩为何如此低落,但仍关切地宽慰:“何必同我见外!” “你——” 阮轻栩话音未落,宋好喜便没了踪影。她怔愣片刻,竟自暴自弃地阖目,任由咸涩泪水滑落鬓间。 她能去爱谁,谁又会不管不顾的来爱她! 情绪风涛浪簸,人宛如暴风中的一叶扁舟,离思之际险些失控。幸得危急关头,有双温热软手适时拢紧了她。 “是不是很疼?” 阮轻栩没回答,宋好喜也不甚在意,依旧轻缓地拍着她单薄的脊背:“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才不会扯到伤口。” “宋好喜……”阮轻栩仰面大喘气。 情势非常险峻,宋好喜当即沉了脸。赶忙用大拇指快速打圈儿,不停揉捏着她的太阳穴,熟练且不知疲倦,直到对方的呼吸再度流畅。 “我扶你坐起,喝点冰糖雪梨吧!” 小插曲一晃而逝,宋好喜伸臂端过瓷碗,噙着暖笑道:“准备好了吗?” “什么?” 凝着那双楚楚动人的幽眸,宋好喜顽皮地用勺子敲了下沿口。 “我喂你啊,这梨水很甜的。” 阮轻栩下意识想拒绝,可红唇稍启,润泽的汤汁竟已悄然滑入口中。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舌尖卷起,浑身酥麻。 “你喝了吗?” “还没——” “我自己来,你也去舀一碗,果真甜入心间。”阮轻栩一眼不眨地望向她。 宋好喜当然不肯信她,没准儿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她就重新缩回被子里。 “好东西越分享越勾人食欲,姐姐不介意我尝尝吧?” 宋好喜抽回勺子,料定阮轻栩肯定会拒绝她。这样一来,她自己便能全喝光。 然而四目相对,纵使阮轻栩拍过很多意乱情迷的戏,可就在当下,她没由来的六神无主。 “随你!” 霎时进退两难,宋好喜只得硬着头皮尝了口,而后夸张地得意洋洋:“我何德何能,几世修来的福分能与大美女共饮一碗,你说传出去得多少人羡慕!” 阮轻栩眼尾通红,失态地捧住她的脸:“那我要继续努力才行,这样会有更多的人嫉妒你。宋好喜,真的……谢谢你。” “姐姐?” 宋好喜倏然思绪纷杂,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五脏六腑骤起涟漪,就连泪珠都不知何时溅落。 阮轻栩一息僵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长指不由自主地颤抖:“千万不要同情我,也不要因为怜惜而落泪。宋好喜,我——” 百感交集,无法言语。 自相遇伊始,阮轻栩就过分注意那个笑得灿烂明媚的少女。经冬历春,在漫无边际的灰暗岁月里,她如饥似渴般贪慕着浮光掠影。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做梦,每每呓醒。人生苦短,苦到麻木灰敝,短到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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