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有一段时间陷入过痛苦的自我怀疑之中,迷茫过,挣扎过。 他很想将这段友谊继续下去,但他摸不清江荷这段时日对他的态度。 看出他的疑虑,江荷眼神柔和了几分,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可爱的虎牙来。就这么简单一瞬,给苏阳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江荷迟疑一瞬,斟酌了一下说话的语气。 “我们还是朋友,只不过有一些些方面,你需要注意一下。” 江荷将食指与大拇指并拢,有些俏皮地跟苏阳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可以正常相处,但别的就不要想了。 苏阳垂下双眼,掩盖眼眸中一片灰暗之色。 可大可小的月考,在两天后缓缓落下帷幕。 博远楼又是一阵“鬼哭狼嚎”,这群年少轻狂的学生们,纷纷趴在博远楼走廊附近的栏杆上,对着楼下,也不知道喊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吵得要死。 除了江荷和时夏两人,全去凑热闹了。 她们两个,一个是没必要去凑,一个是没兴趣去凑。 一个卧龙———语文没考。 一个凤雏——数理化全选的C。 四面八方贯通的栏杆扶手,挤满了出来看热闹的学生们,闹哄哄如同蜂巢。学生们都穿着统一的绿色的校服,聚在一堆,活像一片绿油油的“青青草原”。 博远楼的尖叫声,欢呼声,鼓掌声,汇成汹涌的浪潮,一阵接一阵,将他们所有的愤怒,不甘,冲刷殆尽。 时夏低着头,乌黑修长的睫毛向下合着,听着外面聒噪,眉头皱得更紧了。 德育处巡查的老师急了,想要维持秩序,但学生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厚厚的一堵“人墙”,压根挤不进去。 江荷终于绷不住了,趴在窗户边,放肆地大笑一阵,脸一抽一抽的,得像一朵皱了的牡丹花。 时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竟然情不自禁地一抽。 江荷俯下身子,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一阵刺骨的寒冷突然从脚底板蔓延开来,直直地流向四肢,慢慢地渗入骨髓……她的四肢微微发着抖。 冷,但脸颊和耳垂,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发着烫。 眼前的景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江荷颤抖着伸出冰冷的手指,摸了摸耳垂。 滚烫。 仿佛摸的不是柔软的耳垂,而是一块在熔炉中烧得通红,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的煤炭。 晕头转向地走进窗台,借着玻璃的反光,她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双颊涨红,眼睛无神而迷茫地看着前方。 感觉自己,像吃了chun药发情了……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比喻。 江荷想。 时夏也发现了江荷的异常,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里,轻轻地捧起江荷的头。 江荷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闻着十分舒畅,跟她平时用的劣质洗发水腻人的香甜不同。 时夏的头发很长,微卷,她也不爱扎头发,不管天气冷热,都披散着。 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披散着头发,是成熟稳重,是温柔可人,时夏披着头发,不仅没有显出几分温柔,反而如同一匹肆意奔跑的骏马,充满野性,看上去更霸气,更张扬了。 这谁顶得住? 但是,可怜的江荷来不及惊叹时夏态度的转变,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她一个踉跄,竟然直直地跌进了时夏的怀中! 时夏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似是有点嫌弃,她一向不喜欢跟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还是考虑到江荷是“病号”,没有直接推开她。 时夏仗着自己抵抗力好,不多加一件衣服。比起江荷,她的手指,才仿佛是刚从冰柜里出来的,凉得刺骨,但轻轻地压在江荷滚烫的脸颊上,十分清凉舒爽。 “发烧了?” 时夏伸出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嗯。” 江荷沙哑地回答,她的嗓子很疼,仿佛卡了一块粗糙石头,声音如同放了很久的老式唱片,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抵抗力差,加上这几日神情一直紧绷,江荷终究还是病倒了。 “我……我趴着休息会儿……” 江荷并不想麻烦时夏。 时夏面露迟疑,头一次没有直接转身离开。 江荷只觉得自己落入了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再睁眼时,时夏正将她小心抱起,往校门外走! “我服了你了!” 时夏察觉到江荷睁开眼,狠狠瞪了她一下,语气中带上几分咬牙切齿。 尽管感到万分尴尬,江荷还是很自然地趴在时夏温热的胸膛上,安心地闭上了眼。 她太累了。 时夏:“……” “嘭!” 诊所的门被急急忙忙推开,发出“砰”地一声巨响,金属门把手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把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医生吓得眼皮一跳,睁开了布满皱纹的眼皮。 老医生不由地吸了一口气,这气势,这阵仗,不像来看病的,倒像是来砸店的。 少女把怀里的女孩轻轻地放在了老医生办公桌面前的凳子上,老医生眼皮一抬,没等他开口询问,时夏眉毛一挑,淡漠地说:“温度计。” 老医生一愣,迟疑几秒,拿来了温度计,递给时夏。 几分钟后,时夏取出了夹在江荷腋下的温度计,读出上面的数字,惊得差点飙出一句脏话。 “39.8度。” 这烧成啥样了?! 江荷全身开始发抖,甚至牙齿也开始抖,时夏听到了牙齿发抖的微微打颤声。 头很烫,四肢却极其冰凉。 “你没有给她进行物理降温吗?” 时夏转过头来,一脸懵逼,要不是她还是那副冰块脸,老医生真的会被她逗笑。 “物理降温?” 时夏问。 江荷尽管头昏脑胀,但还是没忍住,贱兮兮地发出一声笑。 时夏哪里会想到这些,直接抱着人来诊所了! 老医生无语地看了时夏一眼,也不跟她计较,拿着笔,问江荷:“姑娘,叫什么名字?” “江荷,江水的江,荷花的荷” “多大年纪?” “二十四……。” 江荷也许是烧糊涂了,脑子跟不上嘴的速度,上辈子的年龄,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时夏:“……” 老医生:“……” 时夏的脸跟吃了半斤盐差不多,一脸木然地用手碰了碰江荷的额头,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真的烧糊涂了。 万幸,江荷虽然迷糊,但还是反应了过来,尴尬地改了口,报了自己目前的生理年龄。 问完了问题,老医生开始填写单子。 “可能要输液,小姑娘,你先去那边的椅子上坐着吧!” 江荷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秽物不断往上涌,涌到了喉咙上。 但又不好意思吐,只能忍着,但也忍不了多久。 “想吐?” 时夏注意到江荷的异常,开口询问,不过摆着一副死人脸,看上去极其不情愿。 “嗯。” 江荷捂着嘴,答得含混不清。 虽然这很丢脸,但自己已经快忍不住了,一到厕所,江荷便轻轻推开在旁边搀扶的时夏,慢慢蹲下,吐得昏天暗地。 疼,疼得似乎要把心肺一起呕出来。 秽物不断呕出,厕所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江荷感到嘴里发苦发酸,又呕出来了几口酸水。 她眼中含泪,头发凌乱,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时夏还很贴心地给她带来了水,江荷涮了涮嘴,又吐出来。重复了好几遍,嘴里的酸苦味勉强被去除。 “我真的不应该帮你!” 看着江荷呕出的那滩恶心的秽物,时夏忙移开眼神,语气崩溃。估计经历这么一出,晚饭都吃不下了。 “你不还是帮我了吗?” 江荷用挑逗的语气回怼道。 “我……” 时夏一时语塞,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开始泛起尴尬的红晕。 “你自己先待着,我出去一下。” 冷冰冰撂下一句话后,时夏便逃难一般,开门,出门,关门,一套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不过,她并没有走远,而是靠在了一棵树后,蹲下身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突然,一个微信电话跳了出来,时夏迟疑一瞬,还是接通了,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些。 “怎么样?荷姐怎么样了?!你们到诊所了吗?!” 入耳的便是林笙洪亮的嗓门。 声音呲呲的,有些杂乱,估计对面的人急得差点把口水喷出来了。 时夏吓得把手机拿远了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不说脏话。 “到了,在诊所,输液。” 时夏的话依然少,能用几个简单词概括完的事情,绝对不会说完整的句子。 电话那头的林笙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电话这头的时夏可没那么好受,声音哔哔啵啵的,感觉耳朵快被震聋了,正准备挂掉时。 没想到林笙直接先她一步…… 时夏:“……” 林笙这姑娘的确是个实诚人,不然时夏也不会轻易同意加她的联系方式,只不过,有些热情过头了些,吵吵嚷嚷的让人心烦。 时夏返回诊所后,又伸出指头,轻轻碰了碰江荷的额头。 还是烫,看来还没退烧。 江荷又张了张嘴,顿了顿,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要输多久啊?” 江荷抬头,望了望头顶挂着的输液瓶,苦涩地笑了笑,有些疑惑地问:“只有一瓶吗?” 时夏也抬头望着输液瓶,正准备询问。 小护士又提来三瓶,一个一个地挂在了江荷头顶。 “啊!!!” 江荷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但因为过于虚弱,声音比平时小了不少。 这羸弱的身子,她真的是服了! 时夏淡笑几声,似是终于看到自己讨厌的江荷吃瘪,她心情极为舒畅,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输进了江荷的血管,江荷面色逐渐好转,至少没有了刚才死人般的惨白。 过了一会儿,坐在江荷旁边的大妈输完了液,带着东西离开,小护士见江荷无所事事地抠着手指,把大妈位置上的电视遥控器递给她。 “小姑娘,自己看吧!” 江荷道了声谢,随意地按着遥控器。 那个年代,电视上流行的剧,不是抗战神剧就是偶像剧,奇葩的三角恋,一个误会能演上几十集!加上男女主蹩脚的演技! 偏偏那时候自己还挺喜欢看这种奇葩偶像剧的,现在看来,简直不忍直视! 江荷感到十分烦躁,不停地按着遥控器的按键,电视屏幕不停地变换着,索性找了个动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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