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荷发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能。” 江荷也满脸绝望,似乎下一秒就要烂泥般瘫倒在地。 不对! 脑中似有一道闪电掠过,江荷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下意识地一把拽起时夏的胳膊。 时夏不太习惯肢体接触,想要甩开,但不知怎么,自己对这个才认识一节课的女生,始终生不出厌恶的感情。 她任由江荷拉着她的胳膊,迷迷糊糊跟着她跑了一大段路。 “你带我往哪里跑?” 时夏终于忍无可忍,江荷只觉得身旁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推了个踉跄,随即,时夏将胳膊从江荷手中愤然抽出!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没礼貌的家伙。” 时夏的眼神如同锐利的冰锥,透着让人畏惧的森森寒意,她带着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江荷,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迫使江荷垂下双眼,似乎对眼前之人产生畏惧。 她早该知道的。 是自己太幼稚,太急于在时夏面前表现自己了,在时夏严重,自己简直无礼又粗鄙。 痛苦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江荷还是太过脆弱,她无法接受情感上带来的巨大落差,她想歇斯底里的怒吼,想尖叫,想痛骂,想像野兽般发出粗犷的咆哮。 但最终,她只是歉意地冲时夏说了句。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时夏微微抬眼,原本死水般冷冽的眸子微微缩了缩,眼中多了些讶然之色。 江荷独自一人,凭着前世模模糊糊的记忆,偷偷溜进了语文办公室,说了句“报告。” 办公室里如她所料,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微风翻动桌上书页发出的,有些阴森的沙沙声。 江荷不像头一次干这种事,手都没抖一下。 她迅速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沓钉起来的纸,又轻车熟路从杨雪梅桌上的笔筒里顺了支黑色水笔,从一沓纸中撕了两张下来,她顿了顿,然后熟练地模仿杨雪梅的字迹,在教师签名处签上名字。 在“请假人”一栏,龙飞凤舞签上自己名字后,江荷迅速收敛了原本戏谑的笑容。 “时夏”两个字,方方正正。 江荷眼睛都不眨一下,认真得仿佛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上一世,也是自己独自一人溜进办公室,因为头一次干这种事,江荷有些紧张,她手忙脚乱,匆匆写下两人的名字,纸张上还不小心溅上了墨点。 这一世,请假条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而已,甚至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江荷深知,这一世她真正要走的路,还要比这艰难许多。
第3章 时夏独自一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闭着眼睛假寐,她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靠着东躲西藏躲避巡查的老师,她甚至不屑于躲。 她就光明正大逃了又如何?就算被发现了又能如何? 时夏的嘴角叛逆地勾起一个弧度,似乎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喝彩,她甚至悠闲的翘起二郎腿来,略有兴致地微挑秀眉,仿佛等待的是一位前来做客唠嗑的密友。 想想就觉得有趣。 青春期的时夏,秉持着“一切随性”的宗旨,对学生所惧怕的一切无所畏惧,反而露出带着些许恶劣的冷笑。 自从父母离婚后,母亲便带着她四处辗转,她感觉自己像无根的浮萍,偶然经过一片水域,待不了多久,又被一股强劲的风强行推搡着离开。 同学,老师,校规,在她眼中都只不过是沿途匆匆一掠而已,不值得多上心。 “吱呀。” 教室前门被悄无声息打开了,伴随着鞋底不停摩擦地板发出的,刺耳的唰唰声。 巡查的老师还是走了进来,预想中铺天盖地的训斥并没有来,这让时夏有几分诧异。 “时夏,身体不适请假对吧?” 时夏猛地睁开眼,缓缓偏头,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同一颗透明的玻璃球。 巡查的老师并没有在意她的臭脸,只当是孩子身体不舒服心情不佳,将一张薄薄的纸条递给满脸疑惑的时夏。 “已经报上去了,自己收着啊。” “嗯。” 时夏接过纸条,出于礼貌,还是点头回应。 请假条用的纸质量并不好,捏起来薄薄一片,刺眼的阳光穿透纸面,将纸条周边一圈镶上温暖的光晕,仿佛一层柔和的薄纱。 时夏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个过于热情的忙碌身影,她似乎有花不完的精力,太阳般热烈耀眼。 反正,她是没有见过有谁对一个转校生那样上心,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感到惶恐,觉得她有所企图。 江荷舒舒服服地在宿舍床上躺了一个课间,回去上课后,也并未向时夏邀功,只是冲着时夏不断调整唇形,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亲切友好。 时夏哭笑不得,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真的是,费那么多功夫,图什么? 两人并未有交流,上完了一下午的课后,时夏打算去办理住宿手续。 她可不想跟那个每天花天酒地不着家的女人共处一室。 站在杨雪梅办公室等候通知时,时夏感到一阵烦躁。 眉心一直跳,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下一秒,便跟被杨雪梅差人叫过来的江荷大眼瞪小眼。 怎么又是她?! “嗨……又见面了……” 江荷尴尬得想原地挖坑把自己埋进去,只能露出一个她都觉得谄媚至极的僵硬笑容(像是被人强行安上去的),干巴巴打着招呼。 杨雪梅可不管那么多,秉承着传承“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优秀美德的宗旨,将两人强行扭在了一起,时夏“顺理成章”,被强硬塞进了江荷的宿舍。 “这是梅香园,我们年级的女生宿舍,条件算可以了。” 江荷像一个尽职的房产中介,面对着那栋墙壁爬满青苔的,墙灰斑驳,已脱落大半的老旧六层小楼,她都能介绍得滔滔不绝。 有这口才,老破小都能说成大别野。 “条件,可以?” 时夏咬着嘴唇,竟然罕见的沉默半晌,才挤出这么个反问句。 想起学生时代的宿舍,江荷就满脸愁容,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都像是被人强行掰开嘴巴摆出来的。 “来都来了,咱们先进去吧,把你的东西放下。” 好一个“来都来了。” 八人间,上下铺,生锈的铁床,一张长桌贯穿到底,空间狭小到只能容许一人通过。 “……” 长久的沉默。 周边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时夏的脸色冰冷得吓人,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她的长相本来就成熟,如今沉着脸不说话,更增添压迫感。 江荷已经见怪不怪了,上一世时夏进了这间宿舍,脸色也是黑沉如锅底。 应该说,就没有不黑脸的,面上没有太大表情的都算是脾气特别温和的,暴躁点的,早就把学校和包括校长领导骂了个百八十遍。 时夏余光一瞥,又看到那个活泼的身影趁她不注意,迫不及待地将她的行李推到了唯一的空床位旁边。 是个靠阳台的下铺。 “我需要你帮了吗?随便拿我的东西。” 时夏从来没见过那样死皮赖脸的人,偏偏江荷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眨巴了几下,眼神清澈单纯,似是有些委屈。 “顺手的事情而已……” 江荷十分清楚时夏的性格,表面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满身尖刺不让人靠近,似乎谁要跟她亲近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实则,她的内心并没有那样强大,对于女孩子,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恶意。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时夏波澜不惊的眼眸浮现出几分惊慌之色。 江荷的长相极具迷惑性,看上去是那样单纯无害,如同一张整洁无暇的白纸。 时夏无奈看着眼泪即将掉落的江荷,揉了揉眉心,语气软下来几分。 “我只是不喜欢陌生人碰我的东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江荷内心窃喜,极力压制住不停抽动的嘴角,面上还要装作一副被时夏刺激到,落寞的样子。 时夏无奈扶额,默默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女孩猴子般“上蹿下跳”,一阵忙活,将光秃秃的床板硬生生改造成一个温馨的小窝。 自己完全插不上手。 有点太过热情了。 时夏默默吐槽。很奇怪,她应该对这种行为感到不适,换作平常,早就对江荷产生厌恶,自己会远离她,让她滚开。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安静地看着江荷收拾着一切,将自己的东西慢慢摆在长桌的一角。 完全没有询问她的意见,不过对她私有物品处理得十分恰当,就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时夏内心涌过一阵暖流,但她始终认为,自己不配接受别人的好,就像母亲每次发疯时对她歇斯底里的怒骂。 骂她累赘,骂她不配得到所有人的好。 在日复一日的骂声中,时夏学会了伪装,将自己真实的情绪牢牢隐藏在冰冷的假面下。 “为什么总是自作多情,江?荷?” 时夏又恢复了初见时对她的淡漠,说出口的话更是尖锐刺耳,就差把“我厌恶你”刻在脑门儿上。 江荷并未像早上初见那样做无用的内耗,反而一脸云淡风轻。 时夏就是单纯嘴硬而已,并不是真正对她有恶意,同上一世那样,随着年龄增长,总会慢慢学会表达自己内心的。 上一世,只是偶然几次看到过时夏一个人躲在无人角落痛苦嘶吼,呜咽,眼泪糊了满脸。 这样狼狈的,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时夏,让她起了恻隐之心,似乎也隐约明白了一切。 江荷本就像个耀眼的小太阳,总是当老好人,便在生活中默默关照时夏。 时夏全记得,江荷对她的好意,她全记得。 两人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 不过,话还是说得难听,自己总要让她愧疚,收点利息回来! 江荷低头,掩饰内心的兴奋。 再抬头时,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落下,似是被时夏的话深深伤害到,默默出门,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若不是对时夏的性格了如指掌,她也不会狂飙演技(感觉自己可以冲击一下奥斯卡小金人)。 掏出纸巾胡乱擦了擦眼泪,江荷面上毫无悲伤之意,甚至有点忍不住,想迫不及待放肆狂笑一阵。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恨意。 看清来人后,江荷下意识捏紧双拳,直到指甲死死嵌入掌心,硬生生掐出道道红痕! 是陆茵。 上辈子的死敌。 她如今年纪尚小,却早已显示出了恶毒的本性,就像一条暗地里伺机而动的狡猾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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