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餐好,我在一旁瞧着她风卷残云的模样等她给我解释,她问:“青陵,妳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哪个更重要?”我回:“自然是天时,不然何至将它放在首位?”她将抽出南方星宿图道:“可它也最难撬动不是吗?人和需势要言地利可移吓敌,可天时人又该怎么求?只能将前两者变数增大,它才有动的必要。”见我有些糊涂,她又补充道:“人心星宿互联不过是因不定隔糊,可军战之中能算好捏准的只有定数,七月西南,骄阳烈烈暑气熏蒸,蛇虫以阳滋盛,非人可敌。彼处夷人逢七月节庆,人众相聚,歌舞欢腾,此际攻之,非易也,不若往日各自为寨易攻。迨至十月,秋风渐起草木凋零,蛇虫渐微。且彼时气候转凉,人多患疾,体力不支,此正成攻陷之势,借此良机方可一举剿定。”我心下了然却仍担忧寻问:“可若是败了,妳就不怕死吗?”她瞧着院中角落里的巨斧铜管道:“不怕,我更怕在此之前冰河之验做不完,所以眼下在尽全力免此遗恨。”我问那是什么,她答:“我料太阳内部或有白化之象,阳核其温高压巨,聚变之反应不绝。然若其核能输转失衡或致能之积聚过速,则内压骤增,核温超常此变或使阳光之能大增,光芒耀世,然久之其内部结构或生异变。物聚散无常磁紊乱难测,若此,阳风带粒流狂暴,将扰天地之序。阳之变,或引气候大变,或致所受阳光之量质皆改,寒暖之替失其常度,忧冰河之期将至。冰河世至,大地冰封江河凝滞,鸟兽迁徙以求生机,今观天象,诸般征候隐有其兆,且今之科器,虽有所进,然于穹宇之奥所知尚浅,不可精估准速不可算流及措。”我心下大惊,眼下大明大业初成,无论是陛下还是几位王爷是万万听不得此话的,她看出我眼中的慌乱道:“妳且安心,我心中有数,自不会向除妳以外的任何人说起。”我闻言方才安心一些道:“妳也不要过于担忧,我昨天去寺中替妳求了签,是上上签呢。”她大笑起来:“好好好,上上签…” 4. 十月,剿匪成功平定西南的战报传回。 我前去灵台司报喜却正好撞见这样的一幕:静室之中陈几案,案上置一巨缸,缸之周壁晶莹,可窥其里。她着素衣立于缸前,初,取细沙于笥中,缓倾之于缸底,沙如流金,簌簌而下,匀铺缸底,若平野之壤。继而,执壶注水于缸,水如泉涌,潺潺而入,至缸之半高而止,水波荡漾,光影摇曳,缸中似有灵韵。她注水之时,手稳而心定,目察水之高低,不差毫厘。次,取食盐于皿,以手拈而匀撒于水中,盐粒如雪,纷纷飘落,入水即溶。撒盐之姿,轻缓有序,盐粒散布均匀,无有偏倚。待盐溶毕,又取数瓶不同颜色之酵酒,依次启封。先取其一,瓶口倾侧,酵酒徐徐流出,如丝如缕,落入缸中。执瓶之手,稳而不颤,使酵酒入缸之速恰到好处。酵酒入缸,初浮于水面,旋即受溶盐之影响,渐次沉降,其沉降之势,奇异非常,或缓或疾,或聚或散,如星云之变幻,未几,复取一瓶酵酒,依法注入。此瓶之色,与前者相异,入缸之后,与先入之酵酒相互交融,色彩斑斓,如梦似幻。如此再三,诸色酵酒皆入缸中。此时缸内之景,美轮美奂,酵酒带如星河之带,错落有致,或宽或窄或明或暗。观毕,她立于缸前,沉思片刻,以笔记录所见所感,其运笔如风字迹扬舞,记毕,复观缸中景,目光深邃若有所思。见我前来,她赶忙招呼我坐下,我问那是何物?好看地紧。她为我沏茶回道:“拟星河模小验而已,让妳见笑了。”我先前听她说讲过大明之外,尚有诸多未知之地,皆存于一个叫地球的球体之中,而地球之周,又有众多行星环伺,诸多行星,大小各异形态万千,皆循其轨运行有序,而彼等所聚之处名曰星河,星河之中,星与球之间,力之相互道之变化,皆有其理。便张口问道:“妳方才所验,可是穹宇星河之中的变数?”她点头回道:“缸底铺细沙一层乃模拟穹宇之基,沙之细腻犹若星辰所依之壤,继而注水,水高约半缸,水者喻其中流体,再撒饭盐于水中,盐溶而化,分布其间,此盐,类同星际之微粒,虽微末而能致变。待盐溶毕,添各色酵酒入缸。酵酒形似星际之物质,其入缸之态,变化多端。酵酒浮于水面,旋即受盐之引,沉降而下,沉降之势,或缓或疾,或聚或散,犹如星际尘埃与气体之互动。观其形成带状之星河状图案,可悟星际分布之律。星际之中,尘埃与气体弥漫,其分布非均匀无序,实受诸多因素所动,此验中之盐分,恰似穹宇中之引力、磁场等力,牵引物质,使之有序排列。酵酒宽者为物质富集之所;窄者为稀薄之域,色之不同,或示成分之差。由此可推想,星河系中,亦有类似之分布不均,从而影响恒星之形成演化。其沉降过程,或急或缓。急者,或因物质相互作用强烈;缓者,或因阻力较大,此正如星际物质形成恒星之历程,或速或迟,皆有其因。”我闻言惊叹:“那调其中之参数岂不是可查其因?可拟星河变数从而控防太阳之变行星之动?”她叹言:“理正如此,只是到底猜验不可真行控,只怕于阳化无变冰河无防…”我道:“这有何??妳从研究它们那天起不就已经知道改变不了它们了吗?不过是在此程中求心安己用,从不是它们需要人,是人需它们劝慰自己是活着的…”她闻言竟哭了出来抽泣着讲:“我做不到…”我见状想说些什么却半天张不了口,人总要学着一层一层剜掉自己的。 索性做了碗翡翠红萝汤端到她面前道:“它们不需要人,可人需要人,我昨夜梦见我娘,今晨醒时身旁却空无一人,正失落时便传来了前线捷报与陛下欲赏灵台司的消息,我此生牵挂不多,前十几年是我娘这几年只有妳,人与人贵在流情互传,我即托妳寄衣,妳何不试试将它们也视作托体?”她闻言止了泪喝起汤道:“我愿意试一试。”想来这世间的事还当真是弄人无常,当她放下太阳白化之执却验成得证。 时维孟秋,广袤地上灵台司建起高台一座,台上罗列诸般奇异之器。她率其众学子齐聚于此验阳。台间,有巨镜数面,其光可聚;有铜管连环,其道通幽;有晶盘罗列,其纹玄奥。她亲执一仪,形似罗盘,上标星辰之位,其目凝视远方,似在与天地交感。俄而,一声高呼:“启!”众学子闻声而动,各司其职,有转动巨镜者,光芒汇聚,如火炬冲天;有调控铜管者,气流涌动,若龙吟虎啸。此时,远处观望之人,但见高台之上光芒四射瑞彩千条,不知其所以然。她神色凝重,额上汗珠涔涔而下,然其志不移。又投放诸般元素于炉中,炉中火光熊熊,青烟袅袅,少顷,天空忽生异变,原本湛蓝之天幕,渐现红晕如霞彩漫布,众皆惊,她不为所动,专心操持。继而,红晕渐浓,竟似日轮之边光芒渐敛,学子一声大呼:“成矣!”只见天空中那似日之象,内部渐现白化之状,宛如玉盘蒙尘。司中学子欢呼雀跃,她亦面露喜色,然未敢懈怠,仍密注天象变化以防有变,良久,白化之象渐稳,她始令停止实验,众人皆感疲惫不堪心皆满足。此验报之,陛下重赏,于民间多施防寒伤之举,我原以为她会高兴,可她只是帮我打着络子叹道:“人力何微只对己心…” 此后四年,我步步升至司衣之位,她仍认尚宫灵台司司宫一职,因她一日夜中无意中听闻花丛一侧传来稚声询问:“此星何名?为何独亮于彼?”未及思索她随口应道:“此乃太白之星,因其距吾等较近,且自身光芒甚盛故独耀于空。”男子追问:“那太白之星,可有何兆?”她微微一笑缓声道:“星之兆象,自古众说纷纭,然以今之学识观之,太白之亮或示大气之变,非必为人间祸福之征。”男子懂非懂,又指天边一弯月问道:“月有圆缺,何也?”她轻抬衣袖,指向那月解道:“月之圆缺,乃其绕地而行,受日光照耀之不同所致。当月行至与日、地成一直线,且在中间时,月之暗面朝向吾等,即为月缺;反之,月之明面尽现,乃成月圆。”男子闻之双眸闪烁,又问:“那星辰运转,可有定数?”她略作沉思而后言道:“星辰运转,皆依自然之律。如行星绕日,轨道既定,速度亦有常,然其间细微之差,尚需长久观测与精算。”此时,对方已全然沉浸其中再问:“星河璀璨,其中究竟何藏?”她目光望向那浩瀚星河,徐徐道:“星河之中,繁星无数,或有新星诞生,或有旧星消亡,亦或存未知之天体,有待吾等后人探究。”她越说越投入,对方亦连连点头不时发问,二人一问一答,气氛融洽。她觉时光飞逝正欲告退,惊觉面前男子乃皇孙朱允炆,顿时惶恐跪地请罪:“臣无知,竟将殿下视作寻常宫人,望殿下恕罪。” 皇孙将她扶起笑道:“老师之解,通俗易懂令吾受益匪浅,何罪之有?日后还望老师勿要嫌弃吾才好。”一事,闲暇时亦奉帝诏授皇孙天文之道,我也问过她当真无挂,她只说:“我如今全化情于天体授文,也没什么不好的。”洪武三十一年,陛下诏她面圣,见后便要将她送还金陵宁家。 我得了消息,忙赶在宫门前见了她一面,风拂衣袂瑟瑟有声,她略显憔悴眸中含忧却强作镇定,执我手轻声曰:“今将别君,心内怆然,然有要事相告,君须谨记,陛下龙体欠安恐时日无多,宫中暗流涌动,诸方势力皆蠢蠢欲动,大乱将至不可不防。”我闻之,惊惶失措,额上冷汗涔涔,她见我如此轻拍我手以示安抚复又言道:“若事有不济,妳可往投燕王处,我曾于暗中助他,彼念此情,必护妳周全。”言毕,她目光中满是关切,郑重嘱咐道:“此乃非常之时,妳千万珍重,凡事小心谨慎,莫要轻信他人,我此虽远去,然心与妳同在,定会归来。待归来之时,我为妳亲制甜糕点,共享安乐。”此时,秋风更紧,吹乱她发丝,我抬手为她理鬓,她神情凄然中又带着几分期许:“妳当自保,勿令我挂怀。”我重重点头应道:“妳之叮嘱,我定铭记于心。” 5. 太祖崩,皇太孙朱允炆继大统,是为建文帝。 初,建文欲削藩以固皇权,诸藩王皆震恐。燕王朱棣,雄才大略素有大志,见朝廷削藩之急深知祸不远矣,遂以“清君侧”之名,举兵而起。初战,燕军势猛,连克数城,然朝廷兵多将广,数度围堵燕军,燕军虽勇,然朝廷军势众,数战艰难。然燕王朱棣亲冒矢石激励将士,其麾下诸将,如张玉、朱能等皆拼死效命。战至中途局势渐明,燕王之军愈战愈勇,所过之处民心渐附,而朝廷之军,将帅不和指挥失当,建文三年,燕军与朝廷军大战于白沟河,此役,燕军先败后胜扭转战局,燕王身先士卒终破敌阵。后经数年鏖战燕军直逼京城,破城而入。燕王朱棣入京城,登大宝,改元永乐,自此,靖难之役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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