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小小姐。” “你想在我家继续工作下去?” 南惜尖锐地发出讽刺,“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多待一天。” 慕析得承认,被南惜骂到现在,在这一刻,她的心是真的碎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南家当工具人当到今天,最后竟然是以这种姿态退场的。 打工的就没有尊严吗?! 管家就没有尊严吗?! “……小小姐。”慕析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不变,不卑不亢地俯身朝她鞠了一躬,“我尊重您的一切决定。不过,在我离职之前,我仍然是这里的管家。请允许我为您叫来家庭医生,您看上去不太好。” 南惜不说话了,只是一直盯着她。 慕析神态自若地弯腰摸了摸南惜面前的茶杯,转身向后面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帮佣说: “茶水的温度太低了,小小姐身体弱,以后准备温水。” “……” 南惜表情复杂,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 慕析又将南惜吃完的点心收拾了一遍,做完这些后,她又朝南惜鞠了一躬,“很抱歉让您不高兴,家庭医生很快就到,那么我先退下了。” “站住。”南惜下意识大声呵住她,说出口时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慕析已经定在原地了。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毕竟眼前这个人的前科是,一离开就是五年起步。 “……我不要家庭医生,也不喝温水。”南惜一直只看着慕析,“你过来,坐下。” 她伸手给慕析指派了一个沙发上的位置。 慕析心中无奈,也只能听从她的吩咐,走到那个位置坐下来,仰起头等待南惜进一步的指示。 她会不会让自己拿桌上的水果刀自杀啊? 那自己要不要听? 劳动合同里应该有规定她可以违反威胁到自己人身安全的吩咐吧……可是劳动合同对南家人真的有用吗? 慕析不禁瞄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刀。 南惜一直盯着她看,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她跟着看了一眼那把水果刀,忽然受到启发,将那把刀拿起来递给她:“削个苹果给我。” 慕析顺从地接过水果刀,从一堆苹果里挑了最大最红的那个苹果开始仔细削。 她力道控制得很好,只削去苹果表面那一层薄薄的皮,而尽可能多地保留果肉,是妈妈们看到了会很欣慰的削苹果手法。 她削着苹果的同时,南惜不死心地继续问她: “你什么也记不得了?” “小小姐,我什么都记得。”慕析手里一边削,一边认真地纠正她,“但是我确信,在我人生的25年里,我从未遇见过您。” 她话音刚落,南惜的身体就摇晃了两下,柔软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起飘摇。 她看上去像是个随时会破碎掉的瓷娃娃。虽说o确实会更加脆弱,可也绝不会像她现在这样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慕析不放心地看了她好几眼,眼见她逐渐平复,才继续削苹果。 可她所看到的画面又不是苹果,而是南惜摇摇欲坠的样子。 虽然一直没有出声哭泣,可断断续续从她眼里流出来的泪水早就在她莹润的脸庞上留下瞩目痕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脸划破那样。 她很白,非常白,现在脸色却是不正常的绯红,愤怒与委屈正将她的面容填充成另一种模样。如果慕析再看得仔细一些,说不定就能看见她皮肤下不断清晰的血管,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的具象化。 “……告诉我你的履历,从大学开始。” “我从小就享受服务他人带来的成就感,于是高考过后报了家政大学。” “四年之后,我以优秀生的身份毕业,前后在两户人家工作过,一次担任家庭顾问,一次担任管家。这两段工作持续了三年时间,但是第二户人家的主人突然病逝,她的家人为了远离伤心地离开A城,我在这时候看到了南家的招聘启示……“ 慕析有条不紊地告诉南惜自己的履历,自始至终神态自然,手上削苹果皮的动作也稳稳当当,一点不像在说谎。 南惜痛苦地捂住脸。 这听上去都太合理了,可是,这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家政大学?什么喜欢服务他人啊。 五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心痛在此刻被放大到无以复加,南惜感受到眼眶里不断向外涌出温热的泪水,渗进她的每一寸指缝。有的与她的皮肤相融,更多则是很快变得冰冷,再顺着她的掌心滴落下来。 慕析看她这样,马上又停下来,关切地看着她。 虽然自己不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但看她现在这样,慕析心里也是唏嘘感慨。 现在这么痛苦,那当时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吧。 她是打了自己一巴掌,但也不疼,不用计较。 “您真的不需要家庭医生吗?” 慕析听见自己这么问道。刚才她还在心里对南惜颇有微词,但此刻她是真的想为她叫来家庭医生。 医生无法治愈南惜内心的伤痛,但起码可以保证她健康。 南惜抬起头来,揉了揉哭泣着的眼睛。 她泪眼朦胧着说道: “不需要,我只要你。”
第4章 南惜不记得自己夜里是怎么离开客厅回到房间的了。 好像慕析一直把她送到房间门口,一直在哄,让她不要太伤心早点休息。她被哄得晕乎乎的,半是痛苦半是幸福地进了房间,行李箱都没有收拾就扑倒在床上哭。 到现在,南惜仍然苦乐参半,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当然会高兴,消失了五年的慕析竟然全须全尾地出现了。她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做,南惜看着她心里也快要化成一滩水,给她的那一巴掌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可是她一点也记不得自己。南惜很了解她,她所有反应和行动都没有一点欺骗的痕迹,她真的完全把自己忘了。 西装西裤、耳朵上随时待命的蓝牙耳机,职业性的礼貌微笑。她现在真的是个管家。 慕析这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五年前她为什么会消失? 她是自愿要把自己忘掉的吗? 南惜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仰面朝向天花板和水晶灯,让眼泪顺着脸侧往耳垂底下流。 她在回味今天与慕析重逢时的一切。 惊喜过后是浓重的愤怒和委屈……发现她不记得自己之后,心里涌出来的恨意快要把南惜给淹没了。 情绪再一次发生转变,是慕析不顾自己要把她开除的话语执意照顾她。 南惜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瞬间发生的心软。她的那个样子南惜太熟悉了,事无巨细地为她打理、照顾,最重视的就是她的身体健康。 从前在大学里的时候,因为南惜是尤其柔弱的o,慕析没少花心思呵护她。 每天检查她穿了多少衣服,帮她拿一切重的、不好拿的东西;去人多的地方之前会准备好口罩,护着她不被人群挤到碰到……还有,时刻保证她杯子里的水一定是热的。 所以当时慕析对她们说,以后要给她准备温水的时候,南惜所有的脾气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虽然已经记不得她了,但慕析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强大、沉稳、细致。 南惜说她不要温水,因为她不要别人给她倒水。如果有人能把她照顾得很好,那这个人只能是慕析,她只要她亲自来。 ……五年前慕析消失后,南惜生了很久的病,一痊愈就飞出国读书了。 又想到五年前,南惜哭着哭着,将拳头捏起来,对着被子使劲地砸。 多么美好的日子,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多开心啊! 慕析怎么舍得忘掉,她怎么能忘掉…… 她恨她。南惜决定了,她要恨慕析,恨她一辈子。 …… 可是现在她好难受。 南惜锤了一会儿被子,沉着脸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给家庭心理医生发信息。 南之涯在她上飞机之前就已经给了她家政团队所有成员的联系方式,其中也包括慕析的。但南惜猜,她一定还有个私人号码。 心理医生很快就回复她了。 也许是因为这位医生的习惯就是24小时待命,又也许只是因为不敢怠慢自己这位南家小小姐。南惜不在乎是哪个原因。 她红着眼睛,向他预约了第二天下午的心理咨询。 因为她明天一定会起得很晚,所以上午的时间是抽不出来的。 这点倒也与慕析的安排不谋而合。 做完这件事后南惜又瘫回床上,丧失行动能力那样一动不动。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得去洗澡、洗头,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体体面面,这样第二天见到慕析时才不会跌面。 可另一个声音对她说,这一切只是你做的一场梦而已,难道你真觉得消失了五年的人会突然出现你家客厅里? 五年……客厅…… 最终还是o的虚弱体质占了上风,南惜这一天实在太累了,先是坐飞机和坐车,后来又哭了太久。 她没有洗澡也没有洗头,躺在床上把自己哭累到睡着过去。 - 南惜太累了,以至于连梦都没有做。睡得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正午,醒来后头脑沉闷发疼,像是在实验室里熬了个大夜那样难受。 ……醒来了。 真的没有做梦吗,说不定她的梦从很早就开始了呢,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脑海里除了化学元素外其他活跃因子的一场梦境。 没有慕析,没有重逢。 南惜从前也做过这样的梦,梦里慕析或哭着跟她道歉向她表白,或高高在上地奚落挖苦她。但每一次的共同点都是——醒来之后,什么也没有。 南惜很害怕。 恨这个人……那这个人总得存在才行吧。 她顾不得自己那一头凌乱的头发,手脚齐用地从床上爬下来,在卧室里焦虑地来回走了两圈后决心还是出门去看看。 她身上还是昨天那一套衣服,眼睛红肿得像爷爷最喜欢盘的那两个核桃。 南惜就这样轻轻打开房门,想要出去悄悄地看一眼,如果能看到慕析的人影,就说明昨天那一切并不是梦。 谁曾想,现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悄悄”。南惜才把房门拉开一条缝,穿戴整齐、容光焕发的慕析的面孔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像是想要敲门的样子。 …… 慕析已经在南惜的房门前站了挺久。 如果南惜再不起床的话,她可能需要通知来为南惜做全身体检的家庭医生晚点过来。 但慕析也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叫南惜起床、以及是否应该由自己去叫南惜起床,所以她站在南惜的房间门口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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