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平静而从容,气势逼人,看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在余晓晓家里时那么无措的样子了。 不知为何,余晓晓余光里每每瞥见那个身影,就觉得尤其刺眼。 “小鱼姐!”身旁开车载她来的朋友妹妹唤她,“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总走神啊。” “没啊。”余晓晓就说,“我这不是品酒嘛。” 朋友妹妹不大高兴:“真是的……” 然而她心里在想,那个大冰块今天穿的又是身休闲西装,袖口公整地包裹着手腕的皮肤。分明胳膊上还有伤呢。她一点都不会疼的吗?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中盘桓,余晓晓与朋友们玩闹着,视线却不免一直追着那个令人在意的身影。 “说起来,小鱼,你上次在群里说的那人是谁啊。你不喜欢从悠姐了?”旁边的朋友帮她换了酒,顺手戳戳她,“小鱼……哎?!” 是余晓晓突然“嚯”地站了起来,差点把酒也碰倒,朋友被吓了一跳。 “小鱼?”朋友叫她,“你干嘛去——” “有点事。”余晓晓说。 她随手放下酒杯,大步向人群围拢的中心走去。 ——刚才,向舒怀的视线偶然扫过这个方向,她们二人对视了。 然后,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冰块竟然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目光连半秒都没有停留,就神情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冷冰冰的黑眼睛里毫无波澜。 分明凌晨时候还写了那张日期便签、贴在家里的门上,她留给赵姨的致谢纸条也是余晓晓帮她收起来转交的,向舒怀还答应了和余晓晓一起出去、陪她戒酒—— 余晓晓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她就是感到说不出的不平和委屈,还有一丝不知道由来的恐慌。那个向舒怀——意外受伤、生了病、显露出柔软和脆弱的向舒怀,根本好像就是假的、甚至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如果余晓晓说出去的话,别人大概也都不会信吧。 可余晓晓分明见过的。她知道那个向舒怀也是真的。 凭什么她向舒怀一出了门,就一副和自己认都不认识的样子啊? 余晓晓这么愤愤不平地想着,几步进入会场中,穿过人流,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正与旁人攀谈着的向舒怀左边的手腕。 她硬邦邦地叫向舒怀:“喂。” 而对方闻声转过头,好像有些诧异似的微微张大了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那双冰冷、透明的黑眼睛,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应该说什么?余晓晓想,说你什么意思啊凭什么装作不认识我、悠悠姐让我告诉你少熬夜注意身体,还是你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可是最终,她却只说出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家里的花,记得浇。” ……什么啊!!! 话一出口,余晓晓自己也愣了。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把那几个字嚼碎了塞回嘴里去。她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来的。 家里确实养了花,可都是赵姨在照顾的,余晓晓自己也就是看个绿油油的颜色好看,更从没有让向舒怀照料过。她简直想把自己的脑壳打开来,看看这话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向舒怀面容上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转瞬便回归了平静,闻言也只轻轻颔首,道:“我知道了。” 从那神情中什么也看不出来。众人注目之下,她抓着向舒怀的手腕,一时没有放手的理由,也没有继续握着的理由。 正在僵持时,急匆匆跟来的朋友忽然从背后搭住了她的肩膀,很有些八卦地直接问了出来:“哇,小鱼,怎么回事啊,你和小向总一起住啊?” “没、没有……!”余晓晓脱口而出,“就是……我送悠悠姐的花!悠悠姐不是出国了嘛,花就都委托给她照顾了,我怕她把花养死,就提醒一句……” 向舒怀淡淡望了她们一眼,应下这个现场编造的拙劣谎言:“嗯,是这样。” 听到她冰冰凉凉的声音,余晓晓下意识一把松开了手。 她很有些不自在地“哈哈”了几声,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关于照料植物的话之后,就光速拽着自己的朋友逃离了现场。 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很快重新围拢。 对于向舒怀来说这显然只是个小插曲,余晓晓刚一离开,她俨然又恢复了那副如鱼得水的模样,就剩下余晓晓一个被朋友们抓着盘问。 小孩们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她:“小鱼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你和小向总熟吗?”“小鱼,什么花呀?我第一次知道你还喜欢花……”“小鱼姐,从悠姐把你送的花托付给她照料,你会不会吃醋啊。”“小鱼——” 余晓晓应付着,只觉得脸越来越热,匆匆答完话就借口躲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她在隔间里躲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剧烈的心跳逐渐放缓。终于重整旗鼓、觉得自己可以出去了,余晓晓一推门,就看到向舒怀正孤身一人往这边走来。 她愣了愣:“……向舒怀?” “嗯。”对方轻轻应了声。 见余晓晓堵在自己进休息室的路上、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她犹豫片刻,还是略抬了抬手臂,解释道:“我来……稍微处理一下。” 余晓晓说:“……我帮你吧。”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进了休息室,余晓晓将门关好,她便解开西装外套,将脱下的外套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余晓晓定睛一看,只发现她衬衫的右侧前臂上已晕出了一道血痕,落在浅色丝质的材料上,显得格外刺眼。袖口挽起,只露出到处渗着血的层层绑带,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哇,你这。”余晓晓脱口而出,“——都两周多了。你是不是没去医院换药啊。” 向舒怀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忙。”看到对方有些别扭地就要拿左手拆绷带,余晓晓走上前接手,“我来吧。那私人医生呢?你们向氏那——么大,没有钱给总裁请私人医生吗。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要说你们家因为新项目破产了,那可是超级大新闻,干嘛弄得这么惨啊。” “……我不太适合请公司的医生,”向舒怀只是说,“私人原因。” 话的内容冷淡又生硬,她说起来时却偏偏不是那样,声音又轻又低,就像是她们在家里时那样软和。余晓晓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偶然一抬眼看到向舒怀惨白惨白的脸色,别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最终,她只说:“……你涂唇彩了啊。” “嗯。”向舒怀说,“脸色不太好看。” 那还不是因为身体不好。 “脸色不好就养身体啊。”余晓晓就呛她,“光涂唇彩有什么用。身体该不好还是不好。” 向舒怀没说话。 休息室里是备着药箱的。余晓晓拿着沾满碘酒的棉签,聚精会神地将粘在伤口上的纱布一点点打湿,好方便将纱布取下,屋子里满是浓重的药味。 尽管再小心,慢慢掀开纱布时,却还是难免牵动伤处的皮肤。向舒怀忍着疼僵直身体坐在那一言不发,因为疼痛而绷紧了指尖,看上去很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被她欺负了似的。 ……明明是那个向舒怀。余晓晓想。 是刚刚那个长袖善舞、几乎无所不能的商业天才向舒怀,永远平静、冷酷、完美,永远不会垂下那双高高在上的傲慢眼睛、看她们这种混子一眼。明明应该是那样的人。 “……喂,向舒怀。”于是,余晓晓开口,“刚才在外面,你干嘛装不认识我啊。” 第13章 向舒怀抬起视线,轻声说:“我以为,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认识我。” ……就在刚刚,余晓晓还用那么拙劣的借口否认了她们住在一起的事。这么一看她说的好像也没错。但余晓晓不承认。 “那你也不能装不认识我。”余晓晓嘴硬,睁大了自己圆滚滚的眼睛,认认真真强调,“就是不行。” 向舒怀有些困惑似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这还差不多。”余晓晓哼了一声,将伤口厚厚敷满了药膏,才取出干净的纱布,忽然发现一件重要的事实,“啊,这个我不会缠哎……就裹起来就可以了吗?” 显然向舒怀是会的,但就像会给自己打红领巾的人未必会给别人打红领巾,她比划了两下,也说不清该怎么从余晓晓的角度给自己包扎。 余晓晓听得满头问号,她们茫然地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向舒怀姿势别扭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搜索起包扎手臂的方法来。 看着搜索出的图片,余晓晓钻研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决定开始这项大工程。 她埋着头包扎,忽然又想起:“——那,你想怎么对外说我们的关系啊。你为什么搬进我家?” 向舒怀迟疑片刻,有些犹豫:“我……” “又是私人原因?” 她点点头。 “也和你不愿意请医生的原因一样喽?” 她又点点头。 “……好吧。”余晓晓说,“那我猜,你不愿意和别人说你住在我家里啦?” “我……不是因为你。”向舒怀犹豫地说着,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就只是……会有很多麻烦,尤其是对你来说。我可以处理,但我不想让你觉得困扰……” 她垂着头,声音也越说越低,余晓晓几乎有点听不清了,只好有些困惑地暂时放下手中的纱布,伸出头,从下方去看向舒怀的脸:“怎么了?” 两人的视线相撞。 那双剔透的黑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圆了,那么愣愣地望着她。 余晓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好像那只闯进她家阳台的猫。 两个人都怔住了。 余晓晓反应了好一会儿,脸忽然“腾”地红了。 她满脸通红,慌慌忙忙后退了两步,慌得声音都在发抖:“对、对不起啊……” 向舒怀也偏过头,耳尖有些发红,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没什么。”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又变得极为尴尬起来,刚刚的放松荡然无存。 余晓晓匆匆结束了包扎,她不敢看向舒怀,直接出去又显得太奇怪,只好坐到旁边的小沙发里,等待向舒怀穿好外套、整理仪容。 重新穿上西装外套后,向舒怀将长发拢向耳后,擦掉唇上残余的釉色,重新上唇彩。 纸巾拭去残余的淡色釉彩、露出苍白的嘴唇,休息室的灯光虽是暖黄的颜色,她在镜中的倒影却仍显得十分浅淡,缺乏活人气的血色,只透明得像是冰雕一样。 余晓晓本只是偷偷地瞥她,却又止不住地感到在意。 ……明明脸色这么糟糕,还出席这样的宴会。都没有人管一管她的吗。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08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