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上前,检查了那人一遍,很快有了答案。 “小姐,楼主,这人被蛇咬了,伤口在小腿处,应该是到此时才毒发,昏迷时正好倒在路中间。” 曲府产业以药材为主,她自小跟着曲龄幽,不但能够辨认药材,也会些粗浅的医术。 她看了看四周痕迹,想了想,补充道:“他应该是在山上被蛇咬的,也许是去山上采药的。” 曲府的庄子就在附近,和百草堂一样收药材。常有人上山采了药材来卖给庄子。 “被蛇咬了?”曲龄幽皱了皱眉,很自然地说:“把他放到后面的马车上,到庄子后让大夫给他看看。” 她坐的车其实比后面那几辆都宽敞,直接把人放上来也没什么。 但车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明墨也在。 她没忘记明墨的身份。 她是明月楼楼主。据说有很多人想杀她。 即便明墨也不在意和一个泥人同坐一辆马车,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万一那人是伪装好来刺杀明墨的呢? 曲龄幽看明墨一眼,目光停在她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很苍白的脸上,眼神严肃。 明墨没注意到曲龄幽的眼神。 她看着地面上那人,看他裹满身体的泥。 被蛇咬了,小腿中毒走不了,昏迷后倒在地上? 那么,就不是故意抹上泥、把泥当做保护色了。 就不那么相似了。 她看着雪青和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人合力把那人搬动,眼神深深。 到人看不见后,她才把帘子放下,靠在马车上。 曲龄幽从她怀里坐直,脸上神色如常,并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她没当一回事。但她是在救人。 那人被蛇咬了,昏迷不醒倒在路中间。 城外人少,也不是人人都有月十四的眼力,能发现几乎和地面同一个颜色的人。 那人原本是会死的。 遇到曲龄幽,他才能活命。 明墨沉默了一下,心里情绪涌动,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想救人了。” 曲龄幽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明墨这句话暗指的是段云鹤。 救了人却没得到感激,反而是埋怨。 怕再得到段云鹤那样的后果,就不敢再救人了。 明墨是这个意思。 曲龄幽理解后不由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段云鹤造的孽也太多了。” 明墨看着曲龄幽的笑微怔。 那笑容很真实,不含半点讥诮,只是曲龄幽联想到这里感到有些好笑就笑了。 曲龄幽收了笑,认真道:“但世上不是人人都是段云鹤的。况且,只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就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逝去,那就很好吗?” 她救人,原本就不是为了得到报答才救的。 “所以你不后悔?”明墨问。 车外落叶声沙沙,有风起拂。 曲龄幽缓缓摇头,声音轻而坚定:“我从不做后悔的事。我这一生,就没有什么事会后悔。” “没什么事后悔。”明墨跟着念了一遍,想到什么,眉眼弯弯,隐约是在笑。 曲龄幽皱眉,原本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她抬头,对上明墨的眼神,莫名又读懂了:不后悔救段云鹤,也不后悔跟她成亲。 曲龄幽:“……” 车里只有她跟明墨两个人。 原本曲龄幽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明墨只看着她笑不说话,曲龄幽很不自然。 她问明墨:“那你呢?你之前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明墨的眼神似乎滞了滞。 她靠得更后,整个人藏进黑暗里,声音低低的:“有啊,有很多。因为太多,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曲龄幽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但明墨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在成亲这件事上,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不后悔。” 她说话的语气跟在说什么情话似的。 曲龄幽险些以为她跟明墨是那种两情相悦、因为喜欢才成亲的关系,所以才说不后悔。 然而不是。 她不喜欢明墨。 明墨也不喜欢她。 最多是她给明墨守过夜,明墨解决了百草堂闹事的人,跟她出来散心解闷,暂时算得上友好的关系而已。 但这种感觉还是怪怪的。 曲龄幽低着头,忽略明墨的眼神,也不理明墨。 帘子动了动,雪青把人安置好后,回到了马车上。 一上车就感觉氛围不太对,她似乎有些多余。 她摸了摸鼻子,在外面月十四暗示的眼神里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给明墨和自家小姐独处的机会。 明墨并不在意。 她问雪青:“雪青姑娘,你喜欢赌吗?” 看雪青不明白,她补充道:“就是赌钱的意思,你平时会赌钱吗?” 雪青一头雾水,看向曲龄幽。 曲龄幽也不明白明墨忽然这么问的原因。 “不会。”雪青老老实实回答。 她不喜欢赌钱,也不会赌钱。 果然一点也不相似。 明墨想着,看回曲龄幽,对上她不解的眼神,唇角含笑:“没什么,随便聊聊。” 她看向窗外。 落叶被风吹动,有几片正飘在半空,仿佛又能回到树上。 那阵风吹过马车,吹进城内明月楼,吹动书桌上被书盖住一角的纸。 隐约可见上面的字,是黑红色的: 天熙二十五年,秋。 我再一次遇见了她,在我最绝望的时刻。 她救了我。 只可惜—— 风忽地止住,上面的纸落下,盖住了下面的字。 落叶回到了泥泞的地面。 雪青坐稳后,月十四驾驶马车,车轮碾过落叶,奔向曲府的庄子。 进了庄,曲龄幽先叫人去搬后面的车里被蛇咬了那人。 被叫来帮忙的人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这人刚才还把药材卖给庄上,离开没多久。” 如雪青所说,那人果然是上山采药被蛇咬了,短时间没发作,采完把药材卖掉后,在回家的路上才发作的。 曲龄幽让人给他上了药,再搬他去休息。 明墨跟着曲龄幽下了车,看她和庄上管事对话,问着庄上药材的生长情况、收成多少,以及收来的药材都有什么种类、数量又有多少、保存情况如何…… 一样接一样,内容复杂繁多。 明墨不耐烦做这些事,从前明月楼里有跟这些类似的,她都是丢给明十三和越影处理。 曲龄幽却不同。 她很喜欢,也很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庄上的人听说家主来了后都围了上来,有的是汇报情况,有的是有事处理不来要请教,有的则是尽力施展本事想得家主赏识。 那么多人围着她。 她站在那里,眉眼沉静目光明亮,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分外有力度,不怒自威,轻松就能压住四周乱糟糟的声音。 天上日光璀璨,照在曲龄幽身上,更显得她熠熠生辉。 明墨站在旁边,耐心地等着曲龄幽,同时想起了明月楼的账册。 如果要让曲龄幽当明月楼的楼主,应该先让她熟悉明月楼。 比如,把明月楼的产业全部给她。 她会喜欢么? 过了一会,那些人才陆续散开。 曲龄幽忙完后看到明墨站在旁边,眉眼间有歉意:“明墨,让你等太久了。我应该让雪青先带你去休息的。” “不久。”明墨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嘈杂,有人慌乱地在呼救。 似曾相识。 明墨和曲龄幽都有些怔。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有四五个人围在庄子临近的河边,河里一个小孩正在挣扎。 他下沉的速度很快,这会只剩下个头在水面上了。 有人落水了! 明墨第一时间看向跟在她旁边的月十四。 月十四会意,先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确认很安全并且隐秘处也有月卫后,她施展轻功在河面上掠过,伸手很轻松地把河里那小孩救了上来。 正如当日在湖里救曲龄幽一样。 围观的人一脸敬佩地看着月十四。 接过小孩的人也郑重向月十四道谢。 明墨这才放心,看着曲龄幽正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回头却看到曲龄幽脸色苍白,细看隐约还有些颤抖。 她愣了愣,牵住曲龄幽的手,看她的目光还注视着那条河,若有所思:“曲龄幽,你是怕水吗?” 她回想上元节那日见到曲龄幽的画面。 那时曲龄幽刚被救上来,全身都湿透,脸色苍白正如此刻。 她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跟丢了魂一样。 那时她只以为是因为段云鹤,现在想来,也许是*惊魂未定,是因为怕水。 明墨想着,看曲龄幽并不否认,反而牵着她手的力度紧了紧,就知道她猜对了。 她轻轻伸手,把曲龄幽整个抱进怀里,不让她再看那条河,眼神复杂。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曲龄幽怕水。 曲府里没有池塘。 她在曲府外看曲龄幽这么些年,曲龄幽也没有表现出这一点。 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第14章 玩耍 曲龄幽忙了几天,才把来庄子上要做的事做完。 她到此时才有空闲想起明墨。 她问雪青:“明墨在哪里?” 雪青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楼主还有月十四,在跟庄子里的小孩玩耍。” 曲龄幽:“……”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又问了雪青一遍。 雪青点点头,表示她没有说错。 明墨,明月楼楼主。 月十四,明月楼月卫,负责保护明墨安全的护卫。 这么两个人,跟小孩玩耍? 曲龄幽有一瞬间感觉她是不是忙太累产生幻觉了。 但不是,雪青甚至还指了个方向:“我来时,他们好像在玩捉迷藏。” 捉迷藏。 曲龄幽揉揉眉心,既感到惊讶又有些好奇。 她顺着雪青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发现雪青没说谎,她面前的空地上正有几个小孩子耷拉着脑袋,很沮丧地排排站。 月十四昂首挺胸很是得意,正在数小孩子的数量:“七个、八个、九个……还差主子和小荷花没有抓到!” 曲龄幽的眉忍不住挑了一下。 小荷花她认识,就是庄子上一个管事的女儿。 但是这三个字怎么会跟明墨放在一起? 月十四数完了,抬起头看向上方。 曲龄幽也看上去,一袭黑衣、往日里总是藏在隐秘处的月三此时正站在屋顶,以俯视的姿态将整座庄子都收入眼底。 月十四讨好的声音随之响起:“月三姐姐,月三大人!求求您告诉我,主子藏在哪里?给个提示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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