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前面聊得其乐融融,谢不辞坐在最后一排,低着脑袋,把温度渐凉的水瓶捏得咯吱作响。 “水凉了不换就算了,居然还捂着,也不怕越捂越疼?” 手中的矿泉水瓶被人从身后抽走,发烫的玻璃水杯落到腿上,谢不辞下意识按住校服拉链,仰头看身后的温砚:“我自己能……” 后仰的脑袋抵在温砚胸膛,垂落的发丝从眉心扫过侧脸,谢不辞一顿,骤然僵在原地。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谢不辞冷白细嫩的脖颈下,形状微微凸起弧度流畅的锁骨,还有那一点坠在锁骨下方的小痣,很引人注目。 温砚的目光不受控制般在她锁骨边停留两秒,而后缓缓扫过脖颈,扫过唇瓣,与谢不辞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谢不辞猛地把头低回去,温砚则后知后觉站直身子。 谢不辞忍不住用力擦了下脸,脸上仿佛还停着发丝扫过的细微痒意,带着点从未有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半转过去看温砚,语气略有些恼怒:“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温砚满脸无辜:“你同桌前桌都在,我不站你后面,难道骑你头顶吗?” 谢不辞胸膛起伏,不待她说出话,温砚又一次抢先开口:“这次不用放进去,热水接多了,放到里面会烫,隔着校服捂就行,等不烫了再放进去。” 发烫的玻璃水杯隔着衣服,却像直接烫在谢不辞脸上。 谢不辞不说话,转回去伏在桌子上。温砚也不在意,伸手点点谢不辞肩膀叮咛嘱咐:“这是我的水杯,你得拿好啊,摔碎了可是要赔的!” 心里想的是大小姐快点把杯子摔碎,然后随便赔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行,她不挑的。 坐在谢不辞旁边的高俞看得心烦,她以前也不是没这么讨好过谢不辞,可谢不辞那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到底心里有顾忌,不敢对着谢不辞说什么,干脆把矛头对准温砚,含沙射影:“烦死了!能不能别说话了?不在这儿坐的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往这儿凑?” 温砚站也是站在谢不辞后面,根本没往高俞那边走,无缘无故就挨了蛐蛐,能忍吗? 视线一扫,看见几个在教室最后玩闹的,温砚当即清清嗓子喊他们:“那边几个别玩了!没听到学委发话吗?不许说话了!不在后面坐的也别有事没事往后面凑!” 那几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服气嚷嚷:“下课了怎么不能说话?教室后面又不全是最后一排的座位,我们怎么不能来了?咋管这么宽?” 温砚幸灾乐祸拱火:“学委?学委你说话呀!” 高俞气急败坏:“温砚!” “诶,好像快上课了,走喽。” 温砚也不搭理她,慢悠悠回座位上坐下,留高俞在后面气得直拍桌子。 第三节语文,外面打了一节课的雷,就是还没下雨。 天色昏黄,密布阴云中时不时闪过几条银白闪电,伴着轰隆隆的沉闷雷声,铺开一片风雨欲来的序幕。 第四节课上到一半,一声轰隆巨响贯彻天地,雷霆万钧伴着疾风骤雨,铺天盖地落下。 老师急急忙忙指挥学生关窗,迅疾雨点重重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这样来势汹汹的大雨按理说一般维持时间不长,但一节课后雨势虽然略缓,却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每天出门都看天气预报的不多,更别说住校的学生都不让带手机,班里只有一小部分学生带了雨伞,各自找熟人合打一把伞往食堂去。 教室里闹哄哄,吵得人心烦意乱。谢不辞抬眸往前看了眼,温砚在她的位置上站着,手里拿着一把雨伞,有两个人正在跟她交谈。 “温砚,你中午是不是不回家?你要去食堂吗?我们能不能一起走?” “我是不回家,你跟我一起走的话,那你同桌怎么办?” “我看你的伞挺大,能不能再挤一个我呀?感觉我们三个挤挤也能走……” 谢不辞有些烦躁地把耳机扣到头上,降噪模式下,四周终于安静,不再有烦人的声音往脑子里钻。 把腿上只剩温热的玻璃水杯放到桌上,谢不辞重新趴回桌面,闭上双眼。 她不准备淋雨回家,也不准备借伞去食堂,反正只是一顿午饭,吃不吃都一样,索性在班里直接睡到下午上课。 静默氛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罩在耳朵上的耳机忽然被拿开,一道熟悉声音几乎贴着耳侧传来。 “怎么不理我呀,谢不辞?” 谢不辞睁开眼,温砚的脸就停在她耳侧,有些好奇地凑近耳机外壳,小声嘟囔:“什么声音都没有嘛,所以你刚刚是故意不理我?” 谢不辞下意识抬眼,想去找刚刚要跟温砚一起走的那两个人,却见班里已经只剩她们两个。 “能走的走了,刚刚老师说办公室有几把伞,没伞的一窝蜂都过去了。” 温砚把谢不辞的耳机抽出来放在桌子上,伸手在谢不辞面前晃了晃,语气不满:“班里都没人了,我就在你面前,你还想看谁呢?” 谢不辞不说话。 温砚问她:“喂,谢不辞,你带伞没有?” 谢不辞唇瓣轻抿,仍旧不吭声。 温砚懂,这就是没带。身为尽职尽责的舔狗,温砚主动发出邀约:“外面雨那么大,路上肯定很堵,你要不别回家了,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谢不辞这次终于开口:“用不着。” 温砚:“用不着?你又没带伞,不跟我一起去还能怎么去?淋着雨去吗?” 谢不辞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还没消,冷声道:“淋不淋雨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淋雨会生病。我不想你生病,你生病我会担心。” 不知道哪句戳到了谢不辞,谢不辞语气骤然激烈起来:“你是听不懂人话么?我用不着你管,我就算有病也跟你没关系!听懂了吗?” “你爱去哪去哪,别来烦我!” 温砚想,或许跟某些人就是不能好声好气地说话,时间久了,她就把你当狗了。 而狗,是不能被谢不辞这种冷傲大小姐看进眼里的。 “听不懂,也不想懂。” 温砚没再给谢不辞拒绝的机会,直接攥住她一只胳膊,强硬地把人拉起来抵在墙上。 往常总是笑意盈盈的眉眼冷冽下来,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谢不辞,告诉我,你是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去吃饭?你是真的,再也,不想让我靠近你一点,是吗?” “你是真的不想跟任何人有交集,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教室里当一个透明人,是吗?” “只要你说是,我马上走,保证再也不来纠缠你,还你清净。” “你想要的是这样吗?” “谢不辞,说啊。” 谢不辞唇瓣紧抿,滚到喉咙口的那个回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温砚慢条斯理,宣判一般叙述:“你如果不说的话,我就要带你去吃饭了。” 谢不辞仍旧沉默,温砚却好像莫名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一点委屈。 一手拿伞,一手拉住谢不辞下楼了,温砚撑开伞罩在她们头顶,放缓语气:“现在可以开始想一会儿吃什么了,吃点馄饨或者汤面?暖暖肚子会很舒服……唔,对了,你是不喜欢喝豆浆吗?我看昨天给你带的你没喝?” 不能折叠的传统伞虽然携带没那么方便,但比普通折叠伞伞面大许多,撑开后容纳她和谢不辞两人也不算局促。 雨滴落在伞面,顺着伞骨滴滴答答落成雨幕,好似在天地间,在这条路上,在此刻,隔出一方独属于她们的世界。连声音的距离都被拉进,回荡在这方狭窄的伞下空间。 温砚絮絮叨叨半天没听谢不辞回答,侧头看向谢不辞刚想生个气,忽然听到谢不辞淡淡说了一声: “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可喜可贺!自闭的谢大小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温砚在心底吹了声口哨庆贺,嘴上一本正经回答:“为什么?因为易燃易爆炸的大小姐需要安全距离?” 不懂幽默的谢大小姐说:“我有病。” 温砚:“哦,你的姨妈会传染是吧?” 谢不辞骤然停下脚步,温砚没来得及停下,惯性使然,一步走出后才发现谢不辞被丢在了身后。 温砚连忙折返回去,把谢不辞重新罩在伞下。 谢不辞身上已经沾了点雨水,好在不多,温砚伸手想把她身上的雨水拍掉,却忽然被握住手腕。 “你应该离我远点。”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雨伞,砸在地面,砸在道路两旁的枝叶上,又脆又闷的声响乱糟糟涌进耳中,都没有谢不辞手中属于另一个人的脉搏,更加令人震动。 谢不辞恍惚几秒,回神后对上温砚双眸,一字一顿:“我有病。” “是真的。” 第8章 怎么不要了? 这话说出口,好似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忽然被暴露在阳光下,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等着她的反应。 疑惑?刨根问题?还是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然后默默远离? 温砚定定看她几秒,反握住谢不辞手指,小声嘀咕:“不是暖了一上午了吗?怎么手还是这么凉?” 等待的答案落了空,谢不辞抿唇:“温砚,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有病吗?多大点事?” 谢不辞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回答,以往的经验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参考的模式,谢不辞像个卡带的磁盘,哑声半晌才出声:“你不问我,是什么病?”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逼你干什么?” 温砚一手撑伞,一手攥住谢不辞那只冷冰冰的手,拉着她往食堂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什么病都得吃饭,先别想别的,当务之急是好好想想今天吃什么。” 有什么病能比穷病可怕?妈妈得癌的时候温砚就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穷病。 有钱还能治疗,再不济也能缓解痛苦延长生命。最最不济走到绝路,还能用大把的钱去享受生活放松心情。 可要是没钱,那就是每天睁眼就在小屋等死,熬病发的痛苦,痛得在床上发抖都不敢去医院检查买药。 因为贵。 随随便便几项检查下来就能花上小一千,随随便便开点药又是几百块。 为什么得绝症的总是那么多穷人?因为穷人去不起医院,许多病都是小病日积月累,最终拖成了绝症。 得了小病拖着熬着,没到影响工作的地步,他们不会想去医院检查。 而像谢大小姐这种有钱人,恐怕有个头疼脑热的,家庭医生立马就提着小药箱,从别墅庄园的一头飞奔到谢不辞面前给她看病了。 要是传染病,学校才不敢让谢不辞来上学。不是身体上的病,八成就是精神上的,但能来上学又证明就算谢不辞有精神病,也没严重到会伤人的地步。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