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岁一步三回头,无奈还是被赶了出来。 果然不出江晚云预料,林清岁前脚刚走,萧岚就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林清岁呢她人呢?” 江晚云坐在桌前,揉着太阳穴:“在耳边吵得我头疼,让她回去了。” 萧岚脸色一沉:“江晚云,你这是在袒护她吗?” 江晚云回眸,反问:“本来就错不在她,哪里来的袒护?” 萧岚语塞。 江晚云接着轻言细语地哄劝:“你把什么责任都往人家头上推,传出去了,我以后还怎么招人?” “这种事儿你倒是怕传出去了?去年媒体说你隐婚产女你怎么一句不解释?”萧岚一脸不解,看她气弱无力的样子,也不再跟她争辩,决定道:“既然管不了你,就证明能力不行。我会通知她之后不用来了。” 江晚云欲言又止,回转身面向窗外,落下双眸:“你安排吧,我怎么样都可以。” 萧岚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软棉花上,无奈摇了摇头:“我带了医生来给你的膝盖理疗,你先换身衣服,我们到楼下等着。” 江晚云双眸润涩,看着甘棠花瓣凋零一片,随风落在窗前,眉头不禁蹙起,轻声答了声: “好。” * “啊!” 楼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喊叫。萧岚表面气定神闲地看着工作安排表,手上却顿住许久。 吴秋菊听得揪心,坐立不安:“萧总,咱们真的不上去看看吗?上个月治疗,家里枕头都抓坏一个。” 萧岚故作轻松:“我们上去,她更不自在。” “可我还是第一次听江老师喊出来,这真的不要紧吧……” 萧岚思索片刻,放下文件起身:“等会儿结束你告诉她,这份表格我拿走了,新的工作安排表我晚点发邮箱。” “好的。” 临走前不忘问一句:“对了,林清岁这段时间到底怎么样?” 吴秋菊为难一笑:“林小姐其实挺细心的,我看江老师也挺喜欢她。其实这事儿也真不能怪林小姐,毕竟是江老师自己坚持的,她一个助理又能说什么?” 萧岚坦白:“这我当然知道。江晚云这个人……你看着吧,不拿别人的‘命’威胁她,就是痛成这样她下次也还敢。” 吴秋菊笑容更加尴尬。 “行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吧,弄出点动静来,她这个人好面子,别让她觉得有人在关注她,我先回公司了。” 萧岚看了眼楼上卧室的方向,强压着担忧出了门。 第9章 白松“你往前看吧。” 江风要吹多少里,才能带走惦念;落花要沉多少年,才能寄托缅怀。没有人知道答案。爱和想念常常连着痛觉,把人磨碎,又重建。 江晚云长长叹息一声。 “清岁回来了吗?” “还没呢,”吴秋菊点上助眠的香薰,把窗帘拉上,以防卧病在床的人再触景伤情:“不是您赶人家走的?这会儿又记挂了?” 江晚云目光放下,沉默。 “您放心,萧总那些话也就是吓吓她,等这几天过去了,自然会把人叫回来。找个得心应手的人不容易。” 江晚云颔首,气若游丝:“她要是回来了,让她上来找我。” “好的,这个点了,要回来也是明天了,您早点休息。” 吴秋菊把门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烛火微亮的光。那香薰还是几年前采风时带回来的,烛身有年迈的指纹,燃烧的轻烟里,有怀安浓厚的乡土气息,散发着田野间最质朴的味道,这味道让她安心,每每理疗过后,等一身冷汗散去,总能伴随着就昏昏欲睡了。 只是今夜,好像心事深重。理疗发了一身汗,浑身无骨似的虚弱让她辗转反侧都难,只在昏暗里放空着双眼,无神地看着仿佛要禁止的时间,会流逝的好像只有生命。 她的生命。 * 离甘棠花六公里开外的庭院,除了一棵白松独立,什么也没有。 这里是林清岁的家。 天空灰压压的,记得前两个月雪还在铺满地的松针上盖了一层又一层,依然无法把荆棘掩埋,也无法把空气照亮。如今融雪了,地上又显露斑驳。 “烟有那么好抽吗?” 屋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房门。 李海迎长了张不老的娃娃脸,那双雪一样透亮的眼睛彰显着对香烟的好奇,让她看起来不像已经年过四十。 当然也可能她还不到四十,林清岁其实也记不清了。 吞云吐雾的唇轻轻上扬,侧目,将燃得只剩一点烟头的卷烟递过去,淡然一声: “你试试?” 李海迎有些惊恼地红了脸颊。 “外面凉,赶紧进屋。” 手卷的烟草没有助燃物,这会儿已经灭了,林清岁索性走了两步去路对面的垃圾桶弃了烟头。 转头时屋门还开着,暖色调的光亮同暖气一起送出来。见李海迎还站在门口,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哆哆嗦嗦等她,她便加快了回家的步子。 “试用期过了?” “嗯。” 李海迎脸色有些黯然,犹豫几翻,还是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还是想说……” “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的。” 林清岁打断了她,坐回电脑前,眼神又沉冷了许多。 “就算你找到真相又能改变什么?你千方百计地接近江晚云,就不怕误伤了无辜的人?” 过度的担心让李海迎的语调不禁有些激动,蹲身握住了林清岁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导: “清岁,我们都应该往前看。” 林清岁沉默片刻,把手挣脱收回,看向李海迎日渐苍衰的眸,认真又坦然:“你往前看吧。” 李海迎喉间哽塞,许久说不出话。 “放心,我已经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了。所以你往前看吧,不用带上我。” 林清岁话落,又拿着桌上的小皮包推门去了外阳台。倚靠着栏杆打开皮包,在最外层抽了张烟纸,又在里层捏了些烟草往纸上头铺上一层,指尖轻轻揉卷,留了些边缘的纸举到唇边,好让秀气的轻吻让它湿润,又卷好一支烟。 头发能染回来,纹身忍忍痛也能洗,只有烟不好借。在江晚云家住着什么都好,就是一周五天不碰烟,周末回家就容易报复性反弹。 李海迎看着她的样子,心底苦不堪言。自知不该提这个话题,有些后悔,想找个岔子缓和一下气氛,抬高声调追问:“周末医院会很忙,我可能没时间回来陪你吃饭。你能照顾好自己吧?” 林清岁“嗯”声回应。 李海迎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阳台上星火再一次燃起,客厅里的光线似乎无端暗下了些。 这世上似乎只有孤独是永恒的。 * 隔天,仁卓医院寻常一样忙碌着,李海迎下诊时已经过了午饭点了。 护士递过签字板,顺便递上了一个便当袋:“清岁送来的,还叮嘱我一定要确保你吃完。李医生好福气哦,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儿。” 李海迎接过打开来,看见色香味俱全的荤素搭配,心间一软:“这孩子……心里的永远比嘴上的多。” 她透过窗户眺望向江的对岸,眼里担忧又多了许多。 * 周末这两天,林清岁在家里百无聊赖,看看文献,看看关于“花辞镜”古早的新闻。 “樊青松翻红名作《花辞镜》,以怀安村真实事例为原型深情打造,弘扬:以女性视角为女性发声。” “网传《花辞镜》爆火对风辞原型林某正常生活造成极大负面影响,据知情人士透露,林某曾多次要求保护隐私。究竟是为正义发声,还是以他人苦难为营销的戏码,真相扑朔迷离……” “爆料!《花辞镜》风辞原型林某投河自尽!作者樊青松面对记者追访,称:‘花辞镜的问世版本的确存在重大错误。’。” “2012年10月,著名剧作家樊青松与世长辞,其所有文化遗产归其爱徒江晚云继承。” “2012年10月,江晚云现身樊青松葬礼,悲痛欲绝,面容憔悴。据知情人士透露,樊老家族丧葬仪式繁琐,江晚云期间多次晕倒,而樊青松大弟子陆杉并未出席恩师葬礼,疑似为遗产纠纷……” 林清岁关了电脑。 手机里仍然没有江晚云的消息。心情一沉,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一则短讯弹了出来,眼光立即看去: “谢谢你的爱心便当,小刺猬。” 林清岁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皱了皱眉头:“啧。” * 李海迎工作的医院背后,原本有家荒废的剧场。前几年洪灾流感频发,无人有心看戏娱乐,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去那里祈祷很灵。 有母亲曾在暴雨中从阶梯一路三跪九叩到神明跟前,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哭喊着要以命抵命。后来祈祷的人多了,这里就被人改修成了教堂。 林清岁没有信仰,也不相信有神明。这周末闲来无事,给林海迎送去便当,又晃荡去了教堂,纯粹为了图一时心静。 萧岚没有发来辞退的通知,但手机反复打开了很多遍,都没有收到江晚云的传唤。 有些事情其实手机问问就好,手机拿起又放下,对话框打开又关掉。 她都不需要,那凭什么主动。 她时常这样想着,好像忘了自己初衷是为了什么。 不想管风琴忽然响起,前头零零散散的人群站起,圣咏像风一样徐徐入耳。无关宗教,只关乎音乐,她也闭眼专注在这一刻的平静里,不去想未来,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江晚云。 听着人声和管风琴拥抱,亲吻,那一刻,似乎也理解到什么是最接近天堂的声音。 然而,像是接收到了什么预兆,这份专注被打断了。冥冥之中一回头。 门外是烈日的光,有些晃眼,也隐约看得见小山坡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里头却是与世隔绝的沉静。 她想到初见时江晚云的笑容。 却是李海迎走了进来。 林清岁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落寞。转念又觉得可笑,就算对一件事的结果执念到这种地步,也不该在这样毫不相干的场景里,期待看到江晚云吧? 圣咏结束了,有人起身往外走,也有人依然坐在原处。 “就知道你在这里。” “不忙吗?” 李海迎摇摇头:“今天还好。你这一连给我送了几天饭,怎么?工作上不顺利了?” 林清岁扬唇轻笑:“那你是希望我顺利,还是不顺利?” 李海迎语塞。 知道不该提,又总忍不住去提: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总觉得接近江晚云就一定能找到答案呢?樊青松已经死了,况且那些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学生又能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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