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宽恕以及轻柔的询问,伍壬咬了咬牙,眸底闪过痛苦之色,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微的嘶吼,过了很久,伍壬抬起头望着晁怜,流下几滴眼泪却还是没能开口。 相识多年,晁怜头一次见伍壬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更别说是哭了。 冰凉的泪水滴在晁怜的手背,好似一滴岩浆能将人的皮肤灼伤,晁怜也哑住了,不知要如何安慰,只得将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伍壬。 良久之后,伍壬的情绪平淡了下来,但也不曾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盯着窗外的人影发呆。 晁怜看着伍壬的侧脸,思绪万千,回想起朝思暮方才说的话,以及那时,伍壬开始变得不对劲。 其中的关联太过虚无缥缈,晁怜想不通在深宫久居的伍壬会和四处游方的国师有什么冤仇。 除去这些,朝思暮为何会说伍壬是她捡回来的,以及又从何得知,她曾经也从宫外带回来过其它人。 鼻尖上淡淡的檀香,晁怜有一个荒诞的猜想,但很快便被她否决。 人死不能复生,血肉被剜去也无法愈合到先前那般完美,更何况是一双眼睛。 思绪越来越乱,晁怜的头也在隐隐作痛,眼睛干涩,呼吸也好似有些堵塞,抬手摸了摸额头,好似比平常要烫一些。 身子愈加疲乏,晁怜缓缓闭上眼歇息,可能又染了风寒吧。 想着便咳嗽了起来,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高挑身影在虚幻中跟朝思暮融在了一起,晁怜猛地睁开眼,感受着心口的抽痛,掀开布帘,深深看了眼在前面架着马车的朝思暮。 回宫不过片刻,来不及歇脚,晁怜便被匆匆赶来的太监给拦住,随即就从耳边传来略显尖锐的嗓音。 “陛下听闻您从宫外带了一个染疫病的孩子,眼下正在偏殿等您…您现在块过去吧……” 太监为难的模样,晁怜扶了扶额,头似乎比先前更晕了,但皇兄那是必须去一趟。 晁怜在太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回首看了眼依旧出神的伍壬,轻声叹了口气,随即跟着太监往皇兄的寝宫走去。 潜龙殿,晁易脸上蒙着厚实的面纱,殿里点着艾草,身后更是站了一众太医。 晁易见晁怜进入殿内,本想上前迎接,但瞧见晁怜苍白的脸色,默默坐回了椅子上,神情有些惆怅。 “朕听闻,你从宫外带回一个染病的女童,这是真的吗?” 入宫前便会有人检查,带人回来,皇兄必定会收到消息,晁怜原先也不打算隐瞒,便点了点头。 晁易看向晁怜的眼神即是无奈又有些担忧,好半天才开口道:“这疫病很是汹涌,传播的速度也是很快,你将这女童留在宫中,不只是危险,更会惹得他人言语。” 人言可畏,晁怜自是知晓,但她也是思量过后才将人接进宫,已然有了打算。 她寝宫的偏殿已荒废多年,平日里没人会去,甚至连路过的宫人都很是稀少,她将女童安置在那便是,更何况有国师在,一方面可以对女童进行诊治,一方面也是方便研究疫病,早日寻到对策之法。 晁怜面对着晁易,眉间闪过一抹迟疑,但还是开了口。 “陛下…我已寻到能诊治疫病的游方大夫,将这个染病的孩童带回宫,更是方便大夫对疫病进行诊治。” 原本还想继续劝说的晁易闻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兴奋的盯着晁怜,抑制不住激动的声音。 “你…你说的可是真话?!” “那游方大夫在哪?” “快!快带人来见朕!” 晁易原本被这疫病给愁的憔悴了几分,一听到找到了能治疫病的大夫,瞬间精神焕发了起来,激动到拍了下桌子。 这样的反应,晁怜并不意外,但考虑到朝思暮的身份以及皇兄对仇敌的恨意,不免有些担忧,思索片刻道:“从宫外带回来的病人,情况很是危急,大夫眼下正在给病人诊治,恐怕得过段时间才能来见陛下。” 晁易从激动中缓过来几分,一时觉得自己有失仪态,克制住情绪,坐了回去,但脸上的笑意,半分不减,连忙道:“无碍,若大夫在诊治病人,自是重要的,等一会,朕亲自去看这游方大夫。” 晁怜虽忧愁,但人总是先拖住了,等她回去跟朝思暮商议便可,只希望能顺利些。 一想到朝思暮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模样,喉间有些发紧,无法言语的艰涩。 寝宫,朝思暮无人吩咐,自己便带着那女童回了偏殿,不过并未将女童放在床榻之上,而是带到了庭院中的那颗树下。 朝思暮对上女童十分恐惧自己的神情,沉默了一瞬,随即将女童胸口的银针拔出,冷声问道:“想活命吗?” 女童虽恐惧朝思暮,但还是点了点头,泪涔涔的双眸依旧胆怯。 “那听话,闭上眼睛。” 朝思暮难得收敛了自身的寒意,伸手遮住了女童的眼睛,随即将树下的泥土挖开,一点点往深处挖,直至看见那瓷坛。 碰到一声,朝思暮将那瓷坛击碎,略过那腐化成尸骨与皮发的怨灵,找到需要的毒虫,隔着一张纸混着几颗黑色的药丸碾碎成粉。 “张嘴。” 处于惊恐中的女童眨了眨眼,犹豫了好半天,还是顺从着将嘴张开,几乎是一瞬,口腔中便被倒入苦涩的药粉。 “咳咳咳…咳……” 药粉的味道又苦又腥,女童不适应的想吐出去却被捏住了下巴,被迫吞了进去。 等到晁怜回来,寻到偏殿的时候就只看到朝思暮掐着女童的下巴,女童在拼命挣扎。 “你在干嘛?快松手……” 朝思暮注意到进入偏殿的晁怜,索性将手松开,没了钳制,女童先是大口呼吸空气,随后就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甚至开始朝外吐粘稠的黑血。 吐血过后,女童便晕了过去,但脸上的青灰色却褪了下去,脸色很是苍白但同之前的灰败之色要好了不少。 晁怜反应过来,朝思暮在给女童治病,只是方式有些奇怪。 安顿好昏过去的女童,晁怜瞥了眼树下的那具尸骨,眼神十分复杂。 “你……” 吐出一个字音,晁怜又咽了回去,朝思暮是从何而知这树下有具尸骨,并且给刨了出来。 朝思暮瞥了眼怨灵对晁怜跟她恨之入骨的模样,饶有兴趣的问道:“她是谁?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 怨灵嘶吼的模样,晁怜看不到,面对已经腐化成骨的尸首,垂眸扫了眼偏殿,停顿了好久才开口。 “先前的一个宫女,犯了错被父皇处死,我便将她埋在这赎罪。” “赎罪?” 朝思暮挑了挑眉头,眼底却添了几分寒意。 这殿中最该给她赎罪的人,恐怕就是在她面前站着的晁怜,这人又是谁,何罪之有。 晁怜望着那尸骨,神情很是低落,但并未跟朝思暮讲述其中的故事,而是转身往殿内走。 “没什么,一些琐事,你跟我来,等会皇兄要见你,我教你一些说辞,别暴露了身份,不然以皇兄的性子,定会杀了你来给瞿朝死去的将士祭奠。” 朝思暮闻声并未跟着晁怜进屋,而是弯下腰,摆弄那些尸骨,捏着一块碎骨,漫不经心回道:“用不到这些,若我想,死的会先是他。” 进入殿内的晁怜,听闻朝思暮的话,猛地转身,下意识紧张起来。 “你不能那么做,我……” “你又想用什么来要挟我?或是说讨好我?” 晁怜怔在原地,望着朝思暮毫不在乎的神情,藏在衣袖下的手,止不住发颤。 第16章 偏殿成了女童的居所,原先默认的事,便不做数 偏殿成了女童的居所,原先默认的事,便不做数。 寝殿,晁怜有些无奈,眼睁睁看着朝思暮堂而皇之的霸占她的床榻,却无法拒绝。 疫病的事还没解决,暂且还需这人的帮助。 晁怜压住心口的闷气,起身将窗户打开,望着窗外的几株红梅,思绪却越陷越深,脑中的想法更是愈加荒诞。 “在想什么?” 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晁怜缓缓关上了窗,轻声答道:“眼下入冬,疫病和饥荒尚未解决,若下一场雪,恐怕会更糟。” 朝思暮从床榻上起身,走到晁怜身侧,伸手将窗推开,而她看到的则不是那株红梅,而是愈加浓厚的黑气。 而那黑气则是从怨灵身上散发出的,足以证明这段时日有多少人含恨而死,雾气甚至能蔓延到这宫中。 一开窗,那些雾气似长了眼睛一般,全然向朝思暮飘去,最终被一道血红的煞气给吞噬,几乎是同时,朝思暮受伤的那只手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若我解决这疫病与饥荒,你能给予我什么?” 朝思暮的指尖轻点在晁怜的手背上,似有些暗示。 晁怜的眼睫轻颤,不适应的将手收了回去。 她自是相信朝思暮有能力解决疫病与饥荒,不然也不会以那么短的时间坐到熠朝国师的位置。 熠朝拥有朝思暮的帮助,那皇帝得到了想要的,可最终也被吞噬,走向覆灭,而这些都是在她身旁这人的计划之中,可见这人的恐怖之处。 有利则有弊,若朝思暮帮瞿朝解决这些,她又会从中获得些什么来当做战利品。 熠朝的前车之鉴,她看在眼里,回宫以后也听闻了皇城之中的惨象,对于身旁之人只能是一再退让,只希望到最后能全身而退。 晁怜沉默片刻,转身直面朝思暮,眼底闪过一抹哀意,但很快被掩饰了过去,轻声道:“我可以给你金钱亦或是权利,若这些你都不想要,那或是我……” 沉寂在此刻蔓延,晁怜有些紧张的望着朝思暮,那种感觉很是煎熬,她这样做,无异于以身饲狼。 一声轻笑,格外的讽刺,朝思暮抬手,轻轻抚摸着晁怜的脸颊,感受着掌心下的温软,语气却冷了下去。 “想不到,传闻中尊贵的小公主竟会如此廉价。” 说着,那只手向下游走,掐住那节纤细的脖颈,一点点用力,但又突然松开,她喜欢看晁怜脆弱的样子,但更喜欢晁怜被击碎,红着眼求她,而不是作践自己。 廉价…… 极为讽刺的词语,晁怜只觉得心口很疼,好似被千万只蚂蚁啃食,疼的厉害。 “算了,至少你这幅皮囊还算的上值得。” 诊治女童耗费了太长时间,夜幕悄然降临。 晚膳的时候,晁怜看着在对面坐着的朝思暮,怎么都没胃口,思绪始终在方才的对话上。 筷子拿了起来又放下,几经如此,索性没再用膳,而是望着朝思暮发呆。 这人用膳的时候都不曾将面具摘下,而是换了个半面的,不禁让人好奇这面具下的真实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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