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的一句话,把积攒的所有可能从江缔脑海中赶了出去,留下足够的空间供她去消化成帝的话。 做什么? 要打的突厥俯首称臣。 谁来办? 她和陆迟,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将。 “陛下何出此言?臣等年少,担不起此任,突厥乃翊朝心头之患,臣等可尽绵薄之力,但还请陛下三思。”江缔赶忙回道,这才给了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 成帝是意在捧杀还是另有所图,江缔猜不出,年纪轻轻到底让她无法像江孤一样走过那么长的路,见过各种各样的难题,她的路,还在后头。 “年少才能出俊杰,六年从军为副将,南部之战立军功,你二人有什么可推脱的?” 成帝的决断绝对不会因为从军年龄和功劳来判断,这样片面的看法注定不会让他在龙椅上坐久,可现在成帝的语气分明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在里头,好像是特意挖了“年少有为”的坑等着人往里跳。 “朝中立军功少有为的人比比皆是,臣等自然无从可比,突厥一事,臣等在所不辞,只是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陆迟庆幸自己穿的是宽袖,不然手上微微的颤抖早就暴露在成帝面前了。 成帝似是早就料到会得到这样对回答,毕竟有些话他说可以,但从臣子嘴里出来的话不仅仅要说给他听,更要说给天下人听。 “好了,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成帝挥挥袖子,威严的面容上带了几分疲倦,他在龙椅上坐了太久太久,久到没法走完前面的路,只能寄希望于后来人:“将,帅也,朕老了,翊朝的天下到底要仰仗后人,但朕希望,能看见突厥的降书,送到养心殿的桌子上,摆在朕的面前。” 成帝从太子到皇帝,算来竟是过了三四十年了。 “今日召你二人,便是要将这道密旨下达,”成帝重新拿起奏折,却不看,仍然注视着他们:“宣威明威,你二人可接旨?” “臣等接旨,愿为陛下效劳。” 这道密旨,不可避免,江缔还是陆迟,必须接下,没有玉玺,没有绫锦,没有轴柄,但整个朝堂,文武百官,都接下了这一道无形的旨意。 忠君报国。 “别让朕失望。” 成帝满意的坐回到桌前,这样高度的桌子,才到她腰部。 “退下吧”。 “谢陛下”。 房门重新关上,而房内的成帝在盘算什么,江缔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成帝此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说明江家仍然是安全的。 “将军请。” 还是那个大太监,或许是被他看出两人脸上没有多少失魂落魄或者是惶惶不安,皇帝是褒是奖难逃他对眼,明明是同样的话,可偏生就是多了几丝谄媚。 回去与来时不同,没有宫人左右,江缔和陆迟不免自在些。 “看来突厥最近不安分,将士还朝不过数日就再提起战争,也难怪陛下要私下召见,”陆迟出了养心殿才敢把自己的手漏出来,垂在身侧。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担心靖国公府后继无人?还是担心靖国公府日益衰败,又或者,他没办法从战场上面对靖国公夫妇。 “突厥什么时候安分过,但撷兰苑这等地方都能有突厥的东西出现,突厥可汗恐怕在想什么吞并中原之计,”江缔觉得天光好像暗了不少,抬眼收入的天光并不多,可从入宫到现在也没有多少时间,她不免叹息:“撷兰苑的突厥衣物出现必然不是巧合,只是连累了撷兰苑封苑,宣嗣宁那小子不知道要寂寞到什么程度。” 提起宣静,陆迟脑海中就浮现了宣静下朝连官服还没换就来靖国公府寻他的样子,绿色的官服像是春日的第一抹生机闯了进来,带到了他面前,不过穿着官服乱晃成何体统?还没等他“诉衷肠”,就被紧随其后的宣尚书带回去了。 当然,一炷香后宣静还是出现在了陆迟面前。 寂寞不寂寞不知道,但可以让陆迟无事可做。 陆迟想起下朝时宣静塞给他的东西,不经笑出声来,从袖口里拿出来展示给江缔看:“我倒是不知他闲不闲,但阿朝,你应该会有事做。” 江缔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这也不是什么大破天的事,更何况是陆迟,知道又何妨? 但她还是对陆迟手上的东西疑惑。 江缔指着那个有些奇怪的东西道:“这是什么东西?嗣宁给的?” 那东西看上去是一个极其简陋的香囊,但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只是用绳子简简单单的穿起来,实在是让江缔不理解为什么她会有事做? 陆迟满脸祥和的看着她,十分诚恳的开口:“他说这是压煞气用的,叫我小心你这个一拳下去四个人遭殃的女魔头。” 江缔:“?” 江缔:“他是不是闲事还不够多?还是觉得生活太平淡了?” 煞气?女魔头?什么跟什么,分明就是宣静那厮报复她给宣尚书告状的事! “冷静,”陆迟把香囊收起来,江缔下手重了可就不好了“他现在应该跟宣尚书在一起,阿朝你要不还是等下衙了?” “没事,他跑不了。” 江缔突然觉得自己几日前就不应该劝苏槐歌的架,这人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到事前绝不认怂。 说到女魔头。 常人与战场之人,定然是不同的。 江府,暮时。 江缔大多时候傍晚都呆在家里,一方面她懒得出去,另一方面要是碰上什么事结果正好赶上宵禁,那可未免太扫兴了。 她此刻正在房里擦拭着她的剑,院子里还架着几把刀和弓箭长矛,一国之将当然不缺区区一把兵器,但这把是江缔头回上战场江孤送她的剑,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擦完了并不怎么存在的灰,江缔站起身来挥舞几下手中的剑,隔了六年之久自然威风不胜当年,但用起来还是可以的。 不过显然,要用剑就老老实实的去院子里练。 门外是葶苈在敲门,看来是有什么事要找她,葶苈是江缔从小到大的侍女,因此对于她,江缔直接回了一声好。 就是这一声“好”不得了了。 葶苈开门,小姐封将她自然是心情愉悦的,小姑娘走过来的步伐都有几分欢快,小姐好几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葶苈高兴的还以为立了功的是她,但她现在可有正事要办。 是一封信。 江府不是什么人的信都能进的来的,既然是专程给小姐的,那必然是不能耽搁。 结果让她没想到,开门见到的不是小姐,是一把剑。 江缔也没想到,自己的剑真是恰到时候往门的方向去,要不是外面和门框还有些距离,江缔骤然停剑,这把剑下一秒就要沾血了。 “小姐,奴婢………是来给小姐送信的,”葶苈的声音有些颤抖,倒不是怕江缔,而是那把离她的脖颈不到一寸的剑。 “抱歉了葶苈。” 江缔赶忙把剑收起来转而结果葶苈手上的信,刚拿到手就有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信给小姐送到了就好,“葶苈现在已经缓过神来了,但还是忍不住回忆刚刚的景象。 她能跟在江缔身边不说能打,但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只是实在没碰到过这样“性命攸关”的事。 “小姐要是练剑的话,还是在院子里吧。奴婢告退。” 江缔假装咳嗽一声转移话题,这把人家吓到了真是够了,她拿起桌上的桃花酥递到要走的葶苈手上,葶苈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唯独看到吃的东西两眼放光,果然刚才的事都忘了,高高兴兴的吃着桃花酥出去了。 也不过是个桃李年华的人。 身上又能背多少东西。 江缔院子里的一切琐事都是葶苈打理,从牙子手中卖回来她时瘦瘦小小的,现在打理事物来不及吃饭,恐怕是她爱吃甜食的原因。 江缔想,李冠的女儿算算,应该是和葶苈一样大的。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那封信。 是脉婉惜写的。 娟秀的字迹带有着她独特的个性,纵使江缔头一回见到她的字,但是字如其人,主人身上姣如云间月的气质与坚定,江缔几乎通过字看到了写它的脉婉惜。 内容不长,但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江缔看完后,沉思片刻,站起身来把那封好看的字给烧成灰烬。 老段是村里唯一一户屠夫,也是村子里出山最多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老段曾不止一次去过山间挖石头,根据脉婉惜的信,他似乎是认识李冠的女儿。 江缔回忆着村子里老段回来时的场景。 早上报的案,他若是受村里人之愿去报官,何故在她们后面。 看来把第一个报案的老段列为嫌疑人之一一点错没有。 江缔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就像人的心一样温和,可没有坚定又十分容易覆灭,就比如一股风就能让它不存在,顺水推舟,不过一个导火线。 或许老段不单单是报案人,还是事发现场第一个目击证人。 毕竟。 长夜漫漫,其路远兮。 第14章 老段 江缔第二日和脉婉惜再见面,是在东市。 东市自太阳升起之事就已经十分热闹,在其中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话闲言,而人多眼杂点地方往往信息更加多而广,虽然杂乱无章,但已经是有便捷之处。 这几日的话题,左右都绕不开城东门的富商徐老爷被他的小妾杀死在家中,知道事情真伪的不知有几人,但向来都是议论先到。 “这徐老爷做买卖从来不讲道理,昨天好谈好的十两黄金到了今天就变成了二十两,要我说这等人死不足惜!” “这小妾也是个有本事的,都敢杀了主家老爷了,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不然干嘛好好的富贵不要去杀人?”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小妾只是个幌子,真想杀徐老爷的人还在后头哩!” “……” 虽然是饭后闲谈,可到底事情不在自己身上,说起来自然就少了负担,可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整个东市都议论的东西,没道理传不到有心人的耳中 。 江缔和脉婉惜随便找了一处茶楼,二楼的视角很好的避开了下面的人来人往,方向偏僻周边声音吵闹到只能喊话,倒是不用担心隔墙有耳的问题。也让她们对于那人的一举一动更方便观看。 江缔抿下一口茶,余光见脉婉惜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也没动一口,大约是脸上带着面纱不方便吧。 虽然江缔并不知道脉婉惜带面纱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但左右离不开混淆自己的身份,放松对方警惕。 脉婉惜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笑着看着江缔,眉眼弯弯,桃花眼中更是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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