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又杉摘抄笔记的手顿了顿,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为得到负责人的信任而欢欣。 【保证完成任务】 宋又杉干劲十足地回复,很快又接收到了来自负责人的额外的请求。 【同学,你能不能别随时跟施先生汇报情况啊。你想,等项目完成之后,给施先生一个大惊喜,是不是更让他开心呢?】 宋又杉一口答应了。她倒不是为了给施旖更大的惊喜,而是项目没优化结束就不能叫完成,自然也没必要与施旖说,徒增他的烦恼。 得到宋又杉的回答,负责人换了一副面孔,低声下气地和施旖的手下交接——他可不想再次直面施家大少爷的诘问和威胁。 他是这么汇报的:“我把工作打回去重做之后,那个同学很伤心,说不知道接项目竟然这么困难,但还是想试试。我猜,过不了多久,就能达到施先生的目的了。”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宋又杉低落的心情,隔着电话演完了一出独角戏。 消息就跟流水线一般传到施旖的耳朵里,他抚摸着宝蓝色的戒指,满意地笑了。 南鎏然的生日在圣诞节前,只剩下两个多月了,得再加快速度,好让周秉渊在宴会上出个大丑。至于被背叛后无处依靠的南汀然,就由他收下了。 —— 事情步入正轨后,除了用餐时间,宋又杉不是在上课、写课程作业,就是在做项目。 施旖偶尔会和她一起上课,偶尔不会。本来她以为施旖与她同级,只是恰巧和她选修了好几节课。后来随着施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及姬韫的再三普及,她终于知道施旖早已毕业,已经进入自家企业协助处理各项事务了。 因为爬虫项目逐渐有些棘手,宋又杉没有细想为何施旖要来上大一的通识课,也没有在意身旁空了一人的座位,孜孜不倦地吸收着新知识。 直到天气转凉的十一月上旬,她旁边的座位重新坐上了一个人。 “喂,这节课在讲什么?” 宋又杉把头从高数书里抬起来,动了动耳朵,隐约觉得这声线有点熟悉。 “问你话呢!什么换元,什么积分?” 宋又杉扭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傲慢的眼睛。 哦,是秦沧。 “哑巴了?” 秦沧挑起野生眉,强硬地夺过宋又杉桌前的高数课本,像拿到未知玩具的小孩,胡乱地翻动着,最后兴致缺缺地把书扔了回去,嘟囔一句“无聊”。 宋又杉一看到秦沧,就想起他曾发来的信息,于是木着脸抚平书页的折角,没有对秦沧的出现做其他反应,继续听老师讲课。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好吵。 她已经把钱还清,也没有和秦沧做其他的交流,为什么他还会出现? “喂!宋又杉!” 宋又杉抿了一下唇,竖起食指,冲秦沧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可谁知让秦沧的怒火烧得愈烈。 他仿佛看不见台上的老师,也看不见身后坐着认真听课的学生,猛地站起身,抓住宋又杉的手腕就要拉着她往外走。 熊熊火焰从他那双傲慢的眼睛里钻出来,从他翕动的鼻腔里呼出来,从他扩大的毛孔里渗透出来,每一簇火苗都彰显着他的愤怒,都是给予逾矩者的惩戒。 从未有人敢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就连南汀然都不可以,这个长着南汀然的脸的宋又杉又怎么敢! 他的面目逐渐扭曲,手掌渐渐拢紧,看见宋又杉波澜不惊的脸上显露出阵阵难耐时,他竟觉得心头顿生快感。 眼前少女不经意拉长的眼尾和蹙起的眉头,仿佛悬崖峭壁上盛开的一朵羸弱的白花,随着微风摇摆着那纤瘦细弱的身子。少女的尺骨茎突与他的指骨相抵,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摩擦着,由此掌控她的神经和血管,乃至一切器官。 他未曾见过南汀然露出那样的神情。南汀然是矛盾的,温柔亲和却又礼貌疏离的,好像谁都不能真正进入她,叫她臣服,让她依附。有时候,秦沧会觉得南汀然和母亲是如此相像,名门贵族出身,对所有人都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仅对他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然而——南汀然并不属于他。 控制欲和占有欲充斥着他的心脏,他想完全拥有南汀然…… 不行,不可以,南汀然是如此圣洁高贵美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是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是不能被这等低劣肮脏的情绪亵渎的存在。 他转了转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宋又杉。 像,太像了,脸像,声音也像。 难道这是上天怜悯他,为他量身打造的替代品吗。 宋又杉瞥了眼有些发红的手腕,不适地皱起眉毛,正要甩开时望见秦沧奇怪的目光。那是察觉猎物行踪的绿色幽光,是野兽垂涎欲滴的贪婪,是使人无处可逃的恐慌。 宋又杉下意识退后了半步,看向讲台上已经静音的讲师。 讲师抖着脸颊上的肌肉,将手掌挪到腹前,小幅度地晃动,示意宋又杉乖乖跟着秦沧离开。 宋又杉露出无措的表情,仿佛已经被猛兽咬住喉腔的兔子。 她又扭头看向后排的同学,注意到视线的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姬韫也不例外。 他们在害怕什么?害怕秦沧可憎的脸,还是他背后秦家所代表的威慑? “跟我出来!”秦沧俯视宋又杉,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宋又杉不喜欢秦沧,不喜欢他冒犯的言辞和傲慢的语气,她想用自己小巧却有力的拳头狠狠地打他一顿,如同她打败宋平后头也不回地逃离家庭一般。 不过,不应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的课堂。 宋又杉垂下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秦沧离开教室。 “你胆子不小啊,宋又杉!”秦沧低声威胁,直至走出教学楼,来到空旷的人行道上才松开手,还是那副怒气腾腾不好惹的模样。 宋又杉呆呆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直视秦沧,颇有点对峙的意味。 “刚刚我在跟你说话你是没听到吗?哦,你怎么不敢,你连微信消息都不回我!”秦沧朝天翻了个白眼,情绪饱满地自演自乐,“现在,跟我走,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一步!” 秦沧双手插袋,横眉冷眼,活像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黑恶势力。 宋又杉再次摇头,拒绝道:“我,我不。”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秦沧大吼一声,重新拽住宋又杉的手腕,这次瞬间就被甩开了。 “我,我说,我,不,要。” 话音刚落,宋又杉没再给秦沧侃侃而谈的机会,不客气地对着秦沧引以为傲的英俊的脸庞伸出一拳。 “嗷——” 应激反应让秦沧捂着右脸痛呼,紧接着是被冒犯的愤怒——他总是这么容易被挑动情绪,如同一头没有自我思维的野兽。 “宋又杉!”等他恢复过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个愚蠢的胆敢挑衅他的猎物。 为了阻止秦沧狗嘴吐不出象牙,宋又杉又给了他一拳,这次是左眼。 呀,不好意思,好像打到鼻梁了。 鼻梁断裂的轻微声响在宋又杉耳畔响起,配上秦沧痛苦的嚎叫,动听得宛如拨动的竖琴琴弦,冲淡了一切令她不爽的话语。 宋又杉顺从心意地扯了扯嘴角,平静地回到教室继续未结束的求解不定积分。 “宋又杉!宋又杉!你竟敢打我!”疼痛使他的口腔分泌出粘稠的唾液,以至于他的怒吼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他蜷缩起脊椎,就像一只刚被煮熟的虾,一边慌张地擦去人中上的血液,一边不顾形象地跺脚。 有路过的学生想帮秦沧一把,却在他躁狂症的表现下不敢上前,还是一直跟着秦沧的平头顶着压力将他塞进车里,前往医院。 “去!去派人把宋又杉抓了!” 因着能缓解痛意的冰块,秦沧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仍是不忘吩咐下去给宋又杉点教训。 “把她抓到我的别墅里!”秦沧用力地捶着座椅,瞪着平头,“痛死了!你动作不会轻一点吗!” 平头连连点头,低眉顺眼地说:“等把您送去医院,我就立刻找人……” 秦沧一把夺过平头手里的冰块,一只手敷着冰块,一只手伸长拨动车门开关,在平头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把人推了下去,完全不在意这种行为会不会伤害到他人——致残,或是致死,秦少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现在,立刻,给我去!我回去前,必须要在别墅里看见她!” 平头难受地皱起脸,撑起身子,看着豪车呼啸而去,只给他留下了呛人的尾气。他嫌恶又无可奈何地掏出手机,将秦大少爷的命令贯彻下去。 另一边宋又杉刚回到教室,发现老师同学惊诧的目光后愣了一会,还是坦然地坐下,摊开草稿纸和书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地继续听课。 在她身后不远的姬韫和王若云窃窃私语起来:“刚刚秦少看起来那么生气,居然这么快就被放回来了?!宋又杉本事不小啊,连秦少也完全被她拿捏住了!” “也?” “还有施少爷啊!整天陪她上课,跟个舔狗似的。” “嘘——这话你都敢说!” 姬韫还想和王若云再说上几句,却注意到门口闯进几个装束一致的高大魁梧的男人,目标明确地朝宋又杉走去。 姬韫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意识地尖叫一声,语无伦次道:“宋又杉!快跑啊!” 紧接着,姬韫收到了来自其中一个人的眼刀,冷漠残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让她瞬间噤了声,把满腔恐慌都重新塞回到肚子里。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又杉被团团围住,没有半点逃跑的余地。 阴影笼罩住宋又杉,摇曳在她呆愣的脸庞上,显得她娇弱又无助。 三个近一米九的男人彼此示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宋又杉架了起来,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 “发生什么了!”等人没影了后,姬韫才敢大声喘气,“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宋又杉?” 没人能够回答姬韫的疑问。
第 14 章 宋又杉已经消失三天了。 微信不回,手机未接听,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姬韫说服别人,也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对着王若云喃喃道:“是秦少,绝对是秦少。我就说秦少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王若云频频点头,赞成了姬韫的观点。 “秦少是我们惹不起的人,我们不要去管这件事……”姬韫无措地摩挲着手掌,这么说道。可她还记得宋又杉被抓走时的弱小和无助,记得宋又杉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记得她临出门时的回头一瞥。 然后是宋又杉消失的第四天。 姬韫好不容易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一如往常地踩点到教室,却忽的看见了第一排坐着有段时间没见的施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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