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是我错觉吗?”御幸转圜回来的眼神与仓持略带打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的同班好友上下看得他甚至有些心虚,才疑惑地说,“泽村那小子也就算了,时刻关注前辈动向也是学习方式的一种吧——你又是怎么回事?虽说你关心投手这事儿没毛病,但你觉不觉得你最近关注其中某一个……有点过多了?” 他在好友如炬的目光注视下瑟缩了下,却仍然回瞪回去,“我说,敏感过头的话就是神经质了哦。” “比起这个,”仓持因伸展不开腿脚而放弃了揍眼前人一顿的打算,不甘心地只能嘴炮回去,“关注一个人过头的话就是恋爱了才是真的。” “恋爱”这个听上去和御幸一也没有丝毫关系的词汇—— 仓持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将他说出口,御幸却仿佛听见了自己家中,夏季暴雨时挂在窗前的风铃叮当叮当作响,那仿若要被暴风雨吞没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直直地敲打入他的内心——有什么他一直忽视着的东西已然起了变化。 纵然闹了这么一出,让他搞清楚泽村异常的心思有些淡了,但他仍没放弃追究。在晚上反省会结束后喊住了走在最后的泽村。“等、等一下!前面那个最笨的,你留一下,有特别反省课程要对你一个人上一下。” “别以为前辈你后面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我就忘记你最前面说我笨了!”投手转过头,御幸定睛仔细观察一番,再次肯定自己的猜测——这家伙虽然眼睛没红、还知道和自己顶嘴,但是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确实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除了那一日不知为何的示弱,泽村在众人面前仿佛永远转动的卷轴,不受外物影响,一点一点把自己坚定的内心展示在他们面前。他作为捕手,总是在比赛之时要给他的投手以支撑——但实际上反过来,站在投手丘上的他的投手,又何尝不是通过仿佛永远不会被对手击溃的坚定眼神,在给予他支撑呢? 因此他特别不愿看见他总精神奕奕、仿佛全身发着光的小投手,露出甚至只有一点点有些沮丧的神情来。 ‘不管是怎么回事。’他暗暗想着,‘总是要搞明白了让笨蛋重新笨蛋起来才行。’ 于是他走上前拍了拍泽村的肩膀,搂着对方意图往操场走去谈心,“我们到外面走走,边走边说吧?” 他明明于人情世故颇为不自然,不愿擅自将揣测说出口,更别提推心置腹地谈心——却一再为眼前的人破了例。御幸也无暇去想这是为何,只牢牢攥着不怎么情愿的投手往外推,满心计划着怎么把显然并不愿与他交流的泽村如蚌壳般紧闭的内心给撬开一角。 他们走到操场外围,泽村便挣脱了他的双手压制。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晚风送来夜来香甜腻的味道,然后蝉鸣起了、浮云散去,明月高悬在仿若绸缎的夜空中。走在御幸后面的泽村突然深吸了口气,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 “泽村果然是通过最原始方式来缓解心情的嘛。”御幸松了口气,也不走了,指了指被路灯聚焦的唯一一块空地,率先坐了下来。而后泽村也坐在了他旁边,张开双手伸个懒腰,手臂擦过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收回去老实地摆在了膝前。 说了第一句话后,后面的话仿佛都站好了队形,御幸突然就无师自通了谈心的打开方式,也学着泽村把手放在膝前,盯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操场开口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比赛前你和我说什么吗?” “嗯?” “你说让我不要为你担心,你即便是在投手丘上因被轰出了全垒打而感到恐慌,只要看看周围、看看眼前就能重新鼓起勇气镇定下来,根本不需要我帮你叫暂停给你打气。” “还说我是瞎操闲心。” 他回想起投手叉着腰神气的样子,眼中浮起层真心实意的笑容,“且不说你这么说前辈是不是很没礼貌——这个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泽村与他的目光在月光下相遇,而他眼中的那点笑意还没收下去,就这样直接地落入了投手的眼中。而他再次开口时语带慎重,仿佛在凭月起誓,他想如果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能被对方接收到,是不是就能让他收起点沮丧——若是这样,他宁愿收起他惯有的伪装,把自己藏得极好的最柔软的、最真实的地方捧给他看。 “我是想告诉你。我也是一样。” 只要看见你站在我面前,眼中仿佛有为胜利燃烧起的火焰,听见你精神十足地与守备打气。“我虽然不会感到恐慌,但只要看见你,我就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彩色画卷。” 仿佛整个明治神宫都因你的眼神而点亮,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模样。 泽村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或者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率地说出口。他无声地张了张口,突然说道,“只要再拿下一场比赛,我们就可以和三年级的前辈们一起去甲子园了。” 御幸有些困惑为何泽村强调“他们与前辈们一起”,但仍然笑眯眯地点点头,“没错呀,难为你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呢。还以为你根本没想过甲子园的事情呢。” “稻实很强吧?” “对啊,很强。”泽村似乎往他这边挪动了几分,两人之间仿佛毫无间隙。远远望去,像两个互相依靠的人影。“但是即便实力悬殊,比赛的意义就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谁输谁赢一切都有可能。”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投手沮丧的缘由。 “那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呢?” 他张嘴欲吐槽‘你当你是未卜先知吗,怎么可能知道啊’,却瞥见投手抱膝抿着嘴、似乎快要哭了的样子,不禁改了口,“就算知道结果,就可以不努力了吗?” 投手红着眼眶朝他看过来—— “虽然输了比赛之后说,‘我们努力过了’是件很无用的事情。但是努力不努力,偷懒没偷懒,逃避不逃避,自己总是知道哦——就算知道结果,输也好、赢也好,总不想给自己留下个逃避的记忆,尽了全力的话,总能理直气壮地面对自己吧?” 尽管残忍,但是仍然拥有了尽了全力的彩色夏天的梦。
第10章 “你们俩……一起在这里坏笑什么呢?感觉超恶心。” 距离与稻实的比赛还有一天,青道练习场上一片如火如荼的练习景象。仓持与小凑亮介、伊佐敷纯一起朝牛棚走来时,正巧看见本应该在练习的投捕不务正业地聚在一起,不知投手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咧嘴笑了起来,压根没注意他们走了过来。 “没什么啊。”回答他的是御幸,将手套向外挪了挪,露出护目镜来。他目光在场上逡巡一番,很快找到了对他们露出受不了表情的仓持,“这家伙上次在和明川比赛结束后跟我交流了有关秘密武器的想法。” 他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就觉好笑,便全然无视了一旁泽村红着脸制止他说接下来话的举动,“我们最近练习了几次,感觉还不错。于是刚才我跟他说,除了暗号之外也要给属于他自己的球种取个名字。” “笨蛋脑袋瓜能想出什么来?”仓持上前踢了泽村一脚,“不会是类似于天马流星拳一类的吧?” “或者是动感光波之类的吗?” “你们都在说什么啊!”就连小春的兄长也加入了吐槽,泽村本略有泛红的脸终于涨成了熟透的苹果,手朝天胡乱地挥舞着,“我年纪还小,都没看过你们说的!” 然后他尽管尽力了,也没躲开阿亮学长的手刀,不知手该捂头还是一开始受到袭击的腰部,恼羞成怒地拽过笑得前仰后翻犹不自知的御幸,“这么随便的名字显然是这个御幸一也才取得出来啊!” 这回换御幸纳闷了,他随手揉了把投手不戴帽子时蓬松的头发,“注意下你对前辈的语气啊泽村!另外叫‘NUMBERS’什么什么的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才过了几分钟呢,就赖到我头上了?” ——最早的的确确是这个随便的御幸一也取的名字没错了。 只是只存在于泽村自己关于上辈子的记忆里——在春甲结束后的休赛季,捕手向他提出通过不同窝法来增加球种,并且以数字来命名,倒是不像这回一样还好心情地问他要不要取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名。 ——所以说‘闪闪发光’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形容啊? 泽村略有些无语地想着,而捕手在继续向队友们吐槽他时又重新笑得不可自已,整个身体都支在了他背上。御幸的胸膛随着他的笑声上下起伏,热量源源不断地从他后背处传导到他自己的胸前,同时阳光正从他正前方直射过来,火辣辣地打在他裸露在外的脸部皮肤上,竟然让他全身都仿佛被置于火焰中燃烧一般热辣辣的。 十个月的光阴好似流水一般,他犹自想着自我提高与打好眼前的每一场比赛,却恍然不觉身边人事、比赛输赢与他记忆一般逐渐推进,终于来到了令他、令他们痛不欲绝的那场比赛之前。而他也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恐慌,那已经知晓的结局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心头,他看见学长们在看稻实比赛时沉默又亢奋的目光、看见成宫鸣意气风发地站在投手丘上,那些不甘、懊悔、痛苦仿若夜晚最猛烈的潮汐一般席卷而来,他突然没法理直气壮地对着他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示威。 “我们会赢的!” 然而令他惊喜旳是,那个在他记忆里总是喜欢逞强的家伙竟然变得有所坦率起来? 御幸说这话的时候侧头看着他,两人贴得极近,彼此的呼吸声都能互相听见——那夹杂着野心与些许不安的呼吸,两两交互后突然变得平稳起来。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想起了前天晚上球场边的对话,在那明朗的月色、以及捕手难得温和的话语中,他把自己从未想过与人分享的不安诉诸于口,而令他更想不到的是——他的捕手,竟然在之后别扭地鼓励他。 “当然会赢的!”仓持不耐烦地扯开叠成一团的投捕二人,“阿东学长过来了,御幸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他只要坚定地、不逃避地看向前方就好了。 忘记所有的一切,竭尽全力地投好每一个球——他所惧怕的事情尚未发生,不过是海市蜃楼。他相信自己,相信尽力奔跑挥洒了三年汗水的学长们,当然也相信—— “阿东学长!”捕手眯着眼睛朝西边挥手,已经是职棒选手的东清国转动肥胖的身体朝他们走来。“你还记得这个白痴吗?正好现在我们在练习,你要不要接一下一年之后这个家伙的球啊?” 他的信任穿越时空层云,建立在多年搭档与朝夕相处之上——因而显得全心全意,甚至偶尔让被信任之人倍感莫名与压力。 却也忍不住,让人想要去回应这样一份心无旁骛的信任。 他无比信任的那个人此时双手做喇叭状,挑衅完学长后旁若无人地趴到他肩膀上,“投那个怎么样,我相信你能让他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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