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满头是汗,心跳如鼓,看到花无缺的瞬间竟有落泪的冲动,他定了定神,说:“好热,你把空调关了?” 花无缺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鱼儿才想起他是古代人,根本不懂空调为何物,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和遥控,原来不是空调出问题,是民宿停电了,正在检修电路。 花无缺见他热得厉害,用宁姚村分发的宣传扇给他扇风。小鱼儿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那些情绪的余波也尚未消解,千头万绪,难以言说。 “你怎么不睡?”只好先选了无关紧要的话。 花无缺回答:“我已经睡了太久,不累。” 小鱼儿继续问:“你看起来很年轻,为什么会死?” 花无缺犹豫片刻,答道:“江湖恩怨。” 小鱼儿:“几百年了,如果你真的死了,现在应该是一堆白骨。” 花无缺:“或许因为我所在的门派是移花宫,有几种香料可保肉身不腐。” 小鱼儿半信半疑:“可以保持几百年?” “也许可以。”花无缺问,“你究竟梦到了什么?” 梦境很杂乱,小鱼儿记得他掐住了花无缺的脖子,那人还一副心甘情愿去死的模样。 难道花无缺真的被他所杀,不愿让他知晓,才三缄其口? 小鱼儿将内容隐去,只说:“我梦见了你,梦见我们在说话,场景是古代。所以我真的是你弟弟吗?” “我不知道。” 如今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花无缺的认知范围,不能给他准确的答案,但心里的天平倾向于他是,毕竟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魂牵梦萦到梦中不忘,实在不太可能,只能归因于……缘分。 “但你方才叫了一声‘哥哥’,又说你梦到了我。” 睡觉有人盯梢,梦话还被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小鱼儿很尴尬,幸而房间很暗,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我有父母亲人,家里也有我从小到大的照片;你死而复生,亲人远在几个世纪前……” “转世,”花无缺突然说,“可能是转世。” 小鱼儿笑了一下,想说自己是唯物主义者,可花无缺的存在本身就已打破了过去的观念,没必要再讨论什么主义。 “滴”的一声,电力恢复了。他拍了拍花无缺的肩,意思是将会和他同一战线,“老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明天的太阳会照样升起,回校还是要写实践报告。你慢慢琢磨,我睡了。” 说完便翻身躺下,将被子一裹。这一觉睡得很好,他是被手机闹钟叫醒的,今天安排继续参观唐代墓葬,随后在会议厅集中讲解。 后半夜时花无缺浅眠了一会儿,现下精神很好,可他身份特殊,只能留在房间里,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也不敢乱动那些现代科技。一楼架子上有书,大部分是娱乐时装杂志,还有几本名著,小鱼儿抽出那本封面泛黄的《读者》,顺手给他带了碗白粥。 “你先看这本杂志,不懂的地方等我回来告诉你。去洗手间的时候千万不要被人看到,回房锁好门。”小鱼儿掏出背包里的零食,细细叮嘱道,“中午我们在外面统一吃饭,你先吃这些垫垫,架子上的矿泉水自己想办法打开,下午……晚上回来会给你带饭的。” 他匆匆离去,只留给花无缺一箩筐的话。过了一夜,花无缺作为人类的机能正在慢慢复苏,真的感觉饿了。他一边喝粥一边看杂志,简体字和白话文并不太难,部分词句有歧义,也不怎么影响阅读,他来到现代的第一次正式学习竟出乎意料地顺利。 小鱼儿那边却有些焦灼——莫教授一通电话,市历史研究组连夜坐客车赶来宁姚村,一起探究那座明代棺木,下午直接给学生们做研究分享。 他该怎么说,墓主人还活着?
第3章 托花无缺的福,小鱼儿提心吊胆大半天,直到莫教授回来,同他们说这是座空棺,心头的大石才落了地。 考古发掘过程中发现空棺的情况也是有的,可能墓主人下落不明,也有可能是客死他乡,尸首回不来,家人只好把他生前所用之物放在棺材里下葬。 小鱼儿:“……”人在他房间里。 除了棺中无人,该有的规制都有,随葬品琳琅满目,文房四宝、金砖玉器、青铜香炉、碗碟酒盏、金线纺织……另有一排书籍,显然是富贵之家。 莫教授放大其中一张书籍的照片,仔细辨认字迹,都是武功秘籍,还有两本名不见经传的市井小说,所载年月为嘉靖十七年,再结合器物所刻时间,此处墓葬的年代不再有异议。 昨晚花无缺讲述回忆前,用武功合上了棺盖,小鱼儿又细细擦了一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痕迹,这时回想起来才一阵后怕。他全程放空自己,不敢与莫教授对视,并非敢做不敢当,只是“金屋藏娇”的事被人发现,大约会演变成常理和玄幻的碰撞,最后他们被双双送进精神病院。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请了个祖宗。 最后莫教授敲定项目报告以研究价值更高的唐墓为主,明代墓葬仅做课余补充,不要求攥述。 课程会议后是自由活动时间,逐渐熟络的同学三三两两约着吃饭,小鱼儿拒绝邀约,去村口集市转了一圈,提了一只大布口袋回到民宿。 花无缺很好学,将整本《读者》仔细读了一遍,现在正在通读第二次,小鱼儿留的零食都没顾得上吃。他手边一张草稿纸上抄了几句话,字迹很端正,只是拿笔的方式很古朴,显得傻里傻气。 “握笔姿势错了。”小鱼儿替他纠正手势,弯腰自身后握住他的手,想了想,带着他一笔一画写下三个字:「花无缺」 小鱼儿指着“无”字说:“汉字简化后‘无’字只有四划,你要慢慢习惯现代的阅读和书写方式。” 花无缺微微侧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鱼儿方才察觉彼此的距离实在太近,垂眼就能数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他愣了愣,说:“学会了吗?” 花无缺抿抿唇,眼眸笑意更深:“没有,你能再试一遍吗?” 小鱼儿认命地带着他再写一遍,这回写得潦草了些,最后一捺拖出很长,带着小鱼儿标志性的潇洒。 花无缺又问了几处不太理解的现代语言,很客气地道了谢。转世之说终究虚无缥缈,不能尽信,现在的小鱼儿不再是从前的故人,而他之于江小鱼,仅仅是相识一日就给他带来许多麻烦的陌生人。 解决了晚餐,小鱼儿把袋子里搜罗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床上,有一只轻便背包,其余全是替换衣物,还有地上的新鞋,都是给花无缺准备的行装。 “明天下午一点半坐车回学校,市研究组和我们同一班车,他们坐在后排,学生和带队老师坐前排。我会尽量靠前,你坐在我前面,如果有带队老师问起来,你就说你是研究员的助手,晕车只能坐前排。车辆行驶过程中,他们应该不会到后排去追问。如果发信息的话……到时候随机应变。”小鱼儿盘算过各种可能,补充道,“大学城在郊区,应该是研究组先下车,到时候你和他们一起下车,在附近等我,等我到校打车来接你。” “会不会太麻烦了?” “瞒天过海地带走一个人,是有点麻烦,谁让你是我‘叫醒’的呢?” “谢谢。”花无缺说,“这几天的开销我会还给你的。” 小鱼儿正思考回校后的计划,忽然听说他要还钱,登时觉得好笑:“你身无分文,拿什么还?也不对——你有古董啊,玉坠子和手串,能卖很多钱吧。” 花无缺很笃定:“我会努力做工。” 一个连手机都不会用的古代人,靠什么工作呢? “莫教授给你的棺材拍了很多照片,你要不要看?” 花无缺说“想看”。尽管这话听起来实在奇怪,但那些陪葬品是他与那个时代最后的联系。 小鱼儿翻出莫教授发的文件,陪他一张张看过去。对于金银财宝,花无缺的神情毫无波澜,可当他看到一对杯身描花的白瓷茶盏,不由浮现出怀念之色。 “这对杯子是我和小……我和他亲手烧制的,一人一个,是我最喜欢的茶具。” 小鱼儿看了他一眼,指尖一划,照片里皆是书籍。花无缺盯住其中一册,书脊依稀可以辨认出“五绝”两个字。 “天下孤本五绝秘籍早已沉入江底,只有他能默写下来,竟用来给我陪葬……” 小鱼儿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笨拙地安慰说:“兴许只有一个封面,里面是白纸,毕竟是那么珍贵的书,做陪葬品充充样子。还是金砖更实在。” 平心而论,他真的很眼馋那些金子。 花无缺叹了口气,这一声包含了千言万语,说不上是惋惜还是沮丧,“他不会的。” 小鱼儿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弟弟对你挺好的。” 花无缺:“他一直都很好。” 小鱼儿默默闭嘴。今日不宜说话,还是打游戏的好。 * 次日发车前,花无缺亲手剪了头发。小鱼儿以为他会有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类的措辞,不想他倒很爽快,一剪刀下去,满头青丝只到耳根。 小鱼儿头发也不短,后脑的头发散下来能遮住脖子,平时会扎个小尾巴。他拆下发圈,帮花无缺把头发挽到发顶,再扣上一顶棒球帽,外表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回程的情况和小鱼儿预想差不多,只是研究所离大学城太远,一个城北一个城西,原计划紧急中止,小鱼儿找借口说下午有个实习面试,同带队老师再三保证今晚准时回校,才得到批准临时下车。 预设计划倒也可以执行,但打车过来太贵,一来一回要耽误许多时间,他拿不准花无缺有耐心等他多久,万一乱跑的话……为防各类突发状况,还是他辛苦一些吧。 花无缺对新社会充满好奇,一路走一路看,却没有踏足任何一家店铺,最后还是小鱼儿被炸鸡的香气勾起了馋虫,带着花无缺吃了一顿“庆生”汉堡。 花无缺不习惯这种圆圆的又层层叠叠的食物,看了半天不敢下口。小鱼儿举例子说:“肉夹馍吃过吗?或者你就把它当成馒头夹肉。” 花无缺想了想,这三样东西并不是一码事。 小鱼儿只好把那个汉堡肢解了,整齐地放好面包、生菜和肉。 “有荤有素有主食,很多小孩都喜欢这样吃,现在可以吃饭了吗,五百岁的小朋友?” 花无缺愣住:“五百岁的小朋友?” “你出生于遥远的明朝,按年份来算,可不就是五百岁。但你又像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教,叫你‘小朋友’也没错。” 花无缺觉得这称呼变扭,但他万事都要靠小鱼儿打点,只好忍让些。“随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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