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宦官曹腾的孙子曹操,和名士中的名士乔玄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
曹腾是一个画风清奇的宦官。他在宫廷中供职三十多年,侍奉了四位皇帝,从未有过差错。曹腾举荐的陈留边韶、南阳张温、弘农张奂等人,都是天下知名的士人。
虽然有些人后来和所谓的阉宦遗丑划清了界限,但也有不少人还记着这份恩情,愿意提携曹腾的后人。于是曹氏宗族鸡犬升天,一连出了二十多个两千石的大官。号称“父子兄弟并据州郡”。
太尉乔玄对曹家人,尤其是曹嵩一向敬而远之。但他对杖杀了蹇硕叔父的曹操很感兴趣。特意邀请曹操赴宴。
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名声不太好,个子有点矮,相貌也只有中人之姿,微微低着头,有点拘谨地站在乔玄的面前。一番交谈过后,乔玄却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他对曹操说:“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天下即将发生动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够安定民生的人,或许就是你呀!
有没有觉得眼熟?“少年,老夫看你骨骼清奇,来来来,这本秘籍拿去好好修炼,以后拯救世界就靠你了。”
这曹操后来的表现当真让人眼前一亮,浪子回头,开始朝能臣的路线发展。
洛阳市井传言:其实乔玄会看相,曹操将来必定不凡。
又喝三巡,程立有意无意引导众人聊书院的八卦,他喜欢听这群年轻人的趣事。
郭图:“先生可听过颍川书院四才、三奇、双怪?”
程立:“愿闻其详。”
四才是指四个品学兼优的学子:陈群、辛毗、杜袭和赵俨。这四人齐名,都是书院新一届的佼佼者。
三奇:王佐留香,守墓缉凶,太公忘年。
“王佐留香”是说荀彧。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谦谦君子,像美玉一样通透、温润、缜密、优雅,坚毅。
这个男人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冷淡也不热烈,不盛气凌人更不会迎合讨好,正如他衣上的熏香,无声无息又温柔缱绻的包容一切,让所有靠近的人都如沐春风。
南阳名士何颙评价荀彧:王佐才也。
每逢荀彧从廊下经过,剑鞘和玉佩随着他的走动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伴着风中缓缓飘散的优雅香气,无疑是书院中最美的风景。
“守墓缉凶”是说荀攸,荀攸,字公达。按辈份算是荀彧的侄子,但他比荀彧年长六岁。
荀攸很小的时候就失去双亲,寄居在叔父家。可能是寄人篱下的原因,荀攸性格内敛,不爱说话,偶尔开口声音也特别小,有点怯怯的,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荀家的长辈都觉得这孩子看上去呆呆的,性子又怯弱,是不是有点愚痴?
直到荀攸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祖父荀昙去世,有个叫张权的人主动登门要求为荀昙守墓。荀昙生前当过广陵太守,张权是他手下的官吏。这年头门生故吏帮着打理丧事、顺带一起守墓什么的不算稀奇,传出去还是一桩美谈。所以荀家的人也没太留意。
荀攸却私下对他叔父荀衢说:“这个人神色反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奸猾的事情。”荀衢一听,也起了疑心,他连夜盘问张权,好嘛,原来这个张权杀了人,正在逃亡,想借守墓躲藏在荀家。
从此再也没有人说荀攸愚痴了,他明明是外愚内智呀。
至于太公忘年,这有点不好说,这个太公不是那位姜太公,而是泛指祖父。
颍川上了岁数的几位祖父辈的名士都特别喜欢找郭嘉玩耍,不是那种长辈对待小辈的态度,而是像忘年交一样,时间随机,话题随意,相处随性。一嗨起来都不记得自个儿多少岁了,直接跟着郭嘉胡闹,让家中晚辈哭笑不得。
代表人物荀爽、郭禧。一大把年纪和郭嘉一起逗鸟、酿酒,还一本正经地讨论:诸子百家的死法不同。
“道家,顺其自然,最好一直活到老死。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死也要为君父死。纵横家,想让谁死,就借别人的手弄死他。法家,判了砍头绝不腰斩,让他怎么死,他必须怎么死……”
听到这里,程立终于能够正视他内心中老想找郭嘉对弈的瘙痒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连荀爽都这样。
郭嘉:作为一个大好少年郎,居然被误认为喜欢和长者交谈,人送绰号“小太公”,说出来都是泪。他上辈子看三国,十二岁时欣赏诸葛,十四岁欣赏曹操,十八岁以后喜欢文若、公瑾、大乔、小乔、蔡文姬、甄宓等美人,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有关注过任何一个槽老头,这简直比窦娥还冤。
书院双怪最是让人津津乐道,分别是:女装大佬戏志才(戏璕),挖墓盗书胡孔明(胡昭)。
戏璕,字志才。他曾于休沐日换上广袖留仙裙,薄施粉黛,和郭嘉去划船,郭嘉摇桨,他便坐在船头唱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谁谓河广,一苇杭之。今昔何夕,二子乘舟……”(汉朝版的“举头望明月,自挂东南枝。”)
他五官阴柔,身形清瘦,一张脸比寻常女子还要白皙秀丽三分,扮作佳人毫无违和感。惹得许多伪君子一面讥讽他的异装怪癖,一面又蹲守在街角巷陌围观他女妆出行。
郭嘉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将船划到湖心,弃了木桨,任由小船随波逐流。
戏璕:“我想知道文若的事。”
郭嘉慢声调笑:“留香 候 志才。”
戏璕轻咳:“是比“王佐之才”更早的事,听说他那时……被讥议……”他不愿意直接说荀彧和宦官之女有婚约,在成为众星拱月的王佐之才之前,曾有过一段被孤立、被议论的少年时光。
第7章
上错床榻的后果 郭嘉腹诽:人言虽然可畏,但书院那几个“正人君子”也不过口臭的级别,水平还达不到“唾沫能淹死人”的境界,喷起人来无关痛痒,就是苍蝇乱飞有点烦人。
他斟酌着说:“文若的家教你是知道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遇到挑衅还要讲礼仪讲风度,真是急死个人。那时候谁惹文若,我就在他的坐席上洒墨汁、倒插刀笔,往他食盒里扔虫子……具体怎么整全看心情。反正当时我年纪还小,没阿翁没教养,连韩夫子都发话说:你们呀,不要和顽童怄气。子曰:君子矜而不争……”(君子庄重又谨慎,不和别人争执。)
戏璕笑起来,把左腿架在右膝上,枕着双臂躺在船上轻轻哼歌。
等郭嘉神游归来,酒席上已经在讨论“双怪”之中的另一位主角。
胡昭,字孔明。此“孔明”非彼“孔明”。
胡昭沉迷于术数,尤好奇门遁甲。然而《遁甲天书》被黄石公传授给张良,经过张良的改编之后,就变成了一本真正的天书,是个人都看不懂。(特别妖孽的天才除外)
胡昭雇人盗挖了十三个传说中精通奇门遁甲的名人的墓,包括张良的,一共收集到奇门遁甲五十五局。对照着《遁甲天书》一起看,终于能看懂其中奥妙。
盗墓敛财是重罪,但胡昭约束盗贼,只取墓中的竹简、龟甲、帛书,有字的羊皮卷等物,其余财货分毫不取,也不曾惊扰墓主人的遗体。所以事发后,颍川太守和决曹掾一致认为胡昭虽然盗墓,但并不是为了钱财,偷书不算贼。只罚他封闭盗洞,将张良墓等古墓重新修葺。
郭嘉:胡昭?这名字有点耳熟,大书法家,传说中司马懿的老师?
聊着喝着,也不知谁起的头,众人开始玩解梦。
孔子梦见端坐于两楹之间。
两楹之间是尊位,通常摆放着祖先的牌位,供子孙后代祭祀。孔子认为坐在两楹之间,和祖宗的牌位在一处接受祭品,是将死的预兆,说明很快就要成为那些牌位中的一员了。
他曳着拐杖唱歌,“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唱完进屋,和弟子子贡聊天,聊他的梦,还有那个不祥的预兆。
之后,孔丘果然卧病七日而亡。
还有程立的梦:登泰山,双手捧日。
戏璕和郭嘉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泰山是历代帝王封禅之地,封是祭天,禅是祭地。《周书》有云:“日者天之明。”天无二日,人无二主,登泰山捧日,程先生这是要辅佐明主逐鹿登顶的节奏啊,这可了不得,说出来要摊上大事的。
一直安安静静旁听的荀彧突然开口:“先生捧日,恰好是一个“昱”字。”
众人纷纷附和,于是程立当场改名为程昱。
郭嘉:喝高了连名字都随便改,敢不敢靠谱一点?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改个名字根本不算事儿。一觉睡到下午也不算事儿。
这顿酒喝得酣畅淋漓,众士子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坐或卧,或啸或歌或乱舞。一直闹到子夜时分,一大半人都醉倒了。
除了郭嘉仅略有醉意,其他人就算还能站起来,也是脚步虚浮,东倒西歪。大家只好集体留宿。
程昱这次请客,是在酒楼预订好席面,直接送到他租住的宅院中。一共请了二十三个客人,考虑到程昱这里只有十二间客房,当下决定每两人共用一间。
唯一清醒的郭嘉负责分房,郭图和辛评一间,荀谌和陈群一间,辛毗和杜袭一间……他一向观察入微,特意避开了容易掐架的组合,比如戏璕和荀谌,他和陈群。
最后还剩下两间客房,三个人:荀彧、郭嘉、戏璕。
荀彧和郭嘉商量:让志才单独住一间,他睡眠浅。
戏璕撒酒疯耍赖:“一个人太冷,我不管,文若和奉孝必须留下一个陪我。”
本来男子二十岁加冠才由家族长辈赐字,获得成年人的权利。成年之后,必须受到应有的尊敬,除了长辈,其他人都不能再直呼姓名,好友也要以表字相称。
但郭嘉比较特殊,他家中无人主事,特意提前取字奉孝,十四岁就承担起成年人的权利和义务,行使治家御下之权。
郭嘉拂开戏璕的手,一步跳出半丈远,和这醉鬼保持距离:“让文若陪你,我要住单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誓死保卫菊花。”真搞不懂这个时代:男人间动不动就手拉手、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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